第1130章 冬宮（8）
成默手持價值五十萬美金的地圖沿著石板路向著「宇宙思考花園」快步走去。
陽光燦爛，整個世界都明亮極了，天空蔚藍，綠草如茵，不遠處的湖面湛藍如鏡，倒映著天空白雲點點，沿著湖的另一側是挺拔幽深的杉樹林，翡翠般的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晃。這如畫的風光好似電腦里的風景壁紙。
成默沿途看到了幾棟木質田園小別墅，看到了透明的隱藏在杉樹林中的玻璃房子，還看到了滿是鮮花妝點的花房，一切都明淨雅致，確實如同人間天堂。
不僅風光怡人，氣候也宜人。成默穿著花邊襯衫配黑色禮服和短褲，恰好不冷不熱，氣溫舒適的恰到好處，有種秋高氣爽的美好感受。
成默呼吸著瀰漫著淡淡松木香氣的空氣，在大自然的呼吸中抵達了圍著一圈白色籬笆的「宇宙思考花園」，入口處的鐵門緊閉，黑白棋盤格的園藝鐵門上面掛著「私人領地，未請勿入」的牌子。
這座大門就讓成默覺得詭異，兩扇門活脫脫的就是西洋棋的棋盤，而環繞著整座花園的籬笆樁，全都是西洋棋棋子的模樣。
成默既懂得數學也懂得西洋棋，自然知道西洋棋的棋盤、棋子和它的走法常常用來表示各種不同的數學概念和解題。可以說西洋棋和數學有很多融會貫通之處。卓越的數學家哈爾基在其論文《數學家的自白》中寫道：「拆解西洋棋的棋題正如解數學題一樣，而下西洋棋就仿佛是在進行數學運算。」
因為有萊蒙托夫的警告，成默也不敢造次，只能站在鐵門口向著裡面探視。
仔細觀察，發現這個「宇宙思考花園」有意思極了，不僅是大門是棋盤。園中的湖泊與常見湖泊水景不同，湖中的水很淺也沒有簇生的水生植物，湖周邊被高低錯落的橋灌木圍繞，湖岸全都處理成弧形狀，具有很高的曲線美感，很顯然那是「格拉斯曼流形」。園中的綠色山丘有白色的石子路盤旋向上，看上去就像是「彭羅斯階梯」。
而在花園的中央佇立著一座白色的石頭樓宇，這座樓造型奇特，由兩部分組成，左側高塔狀的樓是座聳立如塔的「1」字，而右側則是一座由金屬和玻璃組成的「0」字樓。
毫無疑問這座「宇宙思考花園」是一座以「數學」為主題的花園。所有花花草草的建造設計都源自數學圖形和數學靈感。
成默嘖嘖稱奇，此刻不管顏復寧在不在裡面，他都有些遺憾不能進去一窺究竟。站在門口欣賞了片刻，成默發現建造者充分利用地形呈現出了黑洞、分形、流形，交錯有序地構造出了一個數學家的幻想世界，非常之奇幻。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奇妙的花園。如果雅典娜在這裡，一定會不管掛在鐵門上的牌子，直接進去一探參觀這座唯美的數學花園，倘若自己能和她在裡面漫步，絕對是件無比美妙的事情。
在這樣的暢想中流連了許久，成默又想，也不知道白秀秀和雅典娜她們如今去哪裡找自己了。想到她們的擔心，成默意識到自己沒有太多時間耽誤，不能悠哉悠哉，必須得儘快找到出去的方法。可他認真查看，在這門口站了老半天，卻沒有看見一個人從這裡過，也沒有看見花園裡有人。
無奈之下，成默選擇沿著樹在花園邊界的西洋棋棋子籬笆繞繞看看。「宇宙思考花園」就在一小片碧綠的原野之上，一條一輛車寬度的石子路穿過了草原，如同田埂。走到棋子籬笆轉彎的地方時，又是一片廣袤無垠的麥田，綠色麥浪在陽光下泛波，美極了。
而在麥田的邊緣孤獨的佇立著一間茅草房，茅草房旁邊豎著一個戴著黑色三角帽戴著彩色面具的稻草人。成默定睛一看，那個稻草人戴著個面具，被綁在了兩根木棍組成的十字架上，而臉上的面具則像是一張白色的「威尼斯面具」，看姿態應該是個機器人。他仔細看，稻草人臉上覆蓋的是一張油精細漆布製成的威尼斯面具，從造型上來說，應該是「Burrattino」面具，這種款式的威尼斯面具一般代表著古靈精怪的小孩。
稍作猶豫，成默悄無聲息向著麥田邊的茅草屋走了過去。還沒有走到茅草屋的門邊就聽見了「稻草人」發出了很怪異的聲音，像是遙遠電台傳過來的信號，有種失真的滋滋聲。
「你好，客人，這裡是私人領地，請不要隨便進入哦。」
「抱歉。」成默停住了腳步，他滾動了一下喉嚨，試著從茅草屋被支起來的木質窗里望進去，只能看見幾件簡陋的家具，桌子、椅子和柜子什麼的，沒有能看見人，於是他問道，「請問，您的主人在房間裡嗎？」
「我的主人不在房間，可能是釣魚去了，可能是打獵去了，也可能是和克洛伊幽會去了，誰知道呢？而我呢，我不過是個可憐的稻草人，必須站在這裡為主人看家，可不能讓那個不長眼的壞蛋把主人的麵粉給偷走了，那可是主人辛辛苦苦種的，上次就有一個混蛋偷走了我大袋子小麥」
「克洛伊」，又聽到了這個有點陌生，但又似乎很重要的名字，還是從一個人工智慧嘴裡，成默恍惚了一下，心中覺得異樣，「抱歉，」他打斷了稻草人的絮絮叨叨，「那你知道隔壁的宇宙思考花園該怎麼進去嗎？」
「當然知道，我切爾納伯格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稻草人用一種得意洋洋的語調說道。
切爾納伯格是恩諾思神話里的「黑之神」，代表黑夜、黑暗、盲（切爾納伯格本人就是瞎子）、死亡等諸多負面的象徵，在恩諾思神話中他有帶給人類不幸的能力。
但那是在神話中，此時在成默眼前的不過是個人工智慧機器人，從對話上判斷，是比成默的僕人西絲拉伯格貴上不少的人工智慧機器人，成默猜測這應該是支付了一億美金人性化版本的最高階人工智慧，相比之下西絲拉伯格確實只能算是人工智障。
「那該怎麼進去？」成默問。
「走進去或者爬進去」稻草人「嘎、嘎、嘎」的大笑起來，他帶著白色油漆面具的臉揚了起來，整個木頭十字架都在聳動，場面十分詭異。
成默被一個人工智慧玩弄了也不氣惱，思考了一下，假意嘲諷道：「看來你並不知道。」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稻草人生氣的說，「別以為我會上你這種白痴的激將法的當！」
「不，你就是不知道。」成默淡淡的說。
「哈哈！我會不知道！？宇宙思考花園一年只開兩次門，你已經錯過了一次了，還要錯過一次，今年你就別想進去了！」稻草人怪叫著說，他綁在十字架的四肢顫動著，像是正在跳機械舞的舞蹈演員。
成默故意滿腔誠摯的說：「謝謝你，切爾納伯格先生。」
聽到「謝謝」兩個字，稻草人似乎沒有那麼氣憤了，他低聲說道：「笨蛋，你進不去的，就算你能等到下次開門也進不去的。」
「為什麼？」
「因為只有聰明人才能進去。」
「也許我能再下次它開門的時候，試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個笨蛋。」
「不用問，你當然是笨蛋。」
「既然切爾納伯格先生覺得我是個笨蛋，那就告訴我宇宙思考花園下次什麼時候開門，反正我也進不去是不是？」成默聳了聳肩膀，「如果你不敢告訴我，就說明你覺得我是個聰明人。」
「怎麼可能，你肯定進不去。」稻草人傲嬌的說，「我不怕你試，下次宇宙思考花園開門是」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車輪碾壓石子的響動，那聲音飛速的接近。稻草人像是聽到了什麼令人恐懼的聲音，他連忙把頭耷拉下去，像是死去了一般一動不動。
成默似乎看到了稻草人打擺子的模樣，他扭頭向著穿過草原的田埂小徑的那邊望過去，一個戴著白色「Volto」面具的男子正踩著大小輪自行車向著茅草屋的方向疾馳。這個「Volto」面具和機器人臉上的「Burrattino」面具同樣屬於威尼斯面具，又被稱之為「Larva」，這個詞彙的意思來自拉丁語中的「鬼魂」，因此可以被稱之為「亡靈面具」。
男子穿著黑色的燕尾服，他的個子很矮，大概只有一米四高，但卻騎在一輛快三米高的大小輪自行車上，像是馬戲團的雜技演員。雷鳴般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了過來，「你在我的家門口乾什麼？快走開！」
「先生.」成默稍稍鞠躬說道，「我並沒有惡意！」
「我對你的來意不感興趣！」男子像是憤怒的小公牛，「快滾開，要不然我會像是切西瓜一樣切開你的腦袋！」
成默抬起頭來，看向氣勢洶洶的亡靈面具男淡淡的說道：「我可沒有進入你屋子的範圍，你沒有理由殺我。」
男子從自行車上輕盈的跳了下來，那輛高高的大小輪自行車在石子路上向前沖了幾米遠，然後搖搖晃晃的倒在了草地里。而矮子亡靈則快速的向著成默沖了過來，他的兩條腿很短，步子卻又急又快，穿著燕尾服活像只發情的帝企鵝。
成默注視著矮子亡靈衝到了自己面前，然後他雙手叉腰，抬起頭凝視著自己，惡狠狠的說道：「你在挑釁我？」
矮子亡靈表現的像是荒原中追蹤獵物的餓狼，聲音也表現出了嗜血的兇殘，可他因為過於矮的緣故姿態有點憨憨的可愛，成默覺得自己一巴掌就能把這隻帝企鵝給拍翻在地。他低頭看著矮子亡靈，面具下的那雙眼睛很明亮，卻完全沒有流露出窮凶極惡的那種殘忍。
不管怎麼樣，成默並不害怕，但他也不想來「理想國」才幾天就惹是生非，於是他舉起了雙手說道：「不，先生，我沒有挑釁你的意思。」
「那就離開這！」矮子亡靈呲著牙說，他朝著茅草屋走去，嘴裡還罵罵咧咧，「怎麼最近盡來些惹人厭煩的毛頭小子.」
成默看了眼垂著腦袋不敢做聲的稻草人切爾納伯格，轉身向著石子小路走了過去。他沿著宇宙思考花園的棋子籬笆走回了棋盤格的鐵門口，又在門口等候到了中午，實在沒有看到一個人，也沒有看到矮子亡靈從茅草屋出來，便選擇回了酒店。
詢問了一下西絲拉伯格有關「宇宙思考花園」的事情，西絲拉伯格表示她不清楚，就算成默願意花錢給她升級到最高階，她也沒辦法知道，因為她是在成默到達冬宮那天才被激活的。
成默無奈，通過電話聯繫上了萊蒙托夫，想要了解有關「宇宙思考花園」的事情，萊蒙托夫卻說有關理想國的很多事情他也不清楚。比如「宇宙思考花園」就是他來理想國之前就存在的地方，至於矮子亡靈，他也從來沒有見過，作為偶爾會出外的工作人員，他的工作範圍只在皇宮之內，他是沒辦法去到皇宮之外的地方的。
萊蒙托夫的回答讓成默很失望，卻也沒有什麼好氣餒的。吃過中飯，成默下午又來到了宇宙思考花園，黑白色的棋盤格鐵門依舊緊緊關著。成默朝裡面張望了一會，沒有等到任何過客，也沒能查看到任何動靜，於是幾番思量，還是朝著茅草屋走了過去。
戴著亡靈面具的矮子正坐在茅草屋前喝著咖啡，而戴著小孩面具的稻草人切爾納伯格，則像只驢子般在一張石磨前推著木桿磨麥子，「吱、吱、吱」的石磨聲在寂靜的原野上迴蕩。
「先生，抱歉打擾到您，我只是想向你打聽一件事。」成默快速說，「為此我願意付出代價，錢或者什麼別的。」
「錢？」亡靈矮子冷笑道，「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敢說用錢能向我買到什麼東西。」
成默站在一旁恭敬的說道：「說錢可能是我有些唐突了，別的什麼也可以，我想前輩總有需要的東西。」
「我真就什麼也不需要.」亡靈矮子冷笑道，「滾吧！」
成默凝望著亡靈矮子塗滿白色油漆的「威尼斯面具」，微笑著說道：「不，您需要的，切爾納伯格先生」說完他看向了正在推石磨的戴著小孩面具的男子說道，「您才是主人，而他才是切爾納伯格。」
戴著小孩面具的男子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大概是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隱瞞下去，便大驚小怪的嘟噥道：「我表演的應該天衣無縫才對，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成默笑著說道：「先生的演技當然無可挑剔，但人工智慧的表演可不一定。」
「是嗎？」戴著小孩面具的男子摸了摸下巴，「那你倒是說看看切爾納伯格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首先面具就是暗示，其次人工智慧畢竟不是人，戴上面具能掩蓋住大多數問題，但只要觀察眼睛就能發現，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切爾納伯格的眼睛裡沒有憤怒。」
「唉！」戴著小孩面具的男子嘆了口氣說：「一個億打水漂了！」
「如果您對演戲有興趣，我願意陪您演！」
「是嗎？」戴著小孩面具的男子興奮的問。
「當然。」成默笑著說，「不過您得告訴我『宇宙思考花園』什麼時候開門。」
「你要進那個無聊的地方幹什麼？」
「找個人。」
「那可難等了，宇宙思考花園下次開門得萬聖節。」
「那裡面的人不會出來嗎？」
「很少出來！」戴著小孩面具的男子搖頭說，「裡面的人都是些數學瘋子，他們只對數字感興趣，成天不是在討論數學就是在計算猜想.」
成默皺緊了眉頭，「那除了等待他們開門之外，有沒有辦法和裡面的人取得聯繫。」
「嘿嘿！」戴著小孩面具的男子怪笑道，「別人沒有辦法，但是我有辦法，不過得你先幫我演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