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凜冬
次日清晨,丹沂直接被莫清荷領出了宮門,扔給了一眾早就接到指令的姜家掌柜。閱讀
在肅親王府時,她的容貌是經過處理的,所以即便肅親王府的人如今從她面前走過,也認不出她玲花的舊身份。
大家只知道這位是貴妃娘娘的新寵,乃是姜家一眾店鋪中真正的新貴。
即便這位新貴一副完全不會做生意的樣子,周遭也沒有人敢輕視。
好像貴妃說她會,她就一定會一樣。
更可怕的是,連公主蘇楚楚也親自登門,以來鋪子試衣裳為由送了她好些見面禮。
一時間,就連丹沂都有了自己是個大佬,能在京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錯覺。
怎麼說呢?跟著娘娘似乎也不錯啊。
可很快,這種自得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濃濃的羞愧。
做掌柜她不如別人精明能幹,做夥計她不似他人巧舌如簧,就連製衣刺繡,她也趕不上姜家鋪子中隨便一件兒上品。
真就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她覺得吧,她的能力根本配不上她現在的地位。
她……
不行,她不能這樣下去,她得拼!
別的不說,起碼不能給自己的老東家,也就是皇上與老大丟臉啊。
霧月:「娘娘,你怎知丹沂到了外面就會發憤圖強,不會再跟昨日一樣滿腹牢騷?」
將一碗香粥端到自家娘娘面前,霧月一邊吩咐宮女們上菜,一邊詢問起自家娘娘來。
作為一名從始至終,從原書到現在一直跟在薑茶身邊的忠僕,霧月總是謹慎的注視著每一個靠近薑茶的人。
就像一開始對莫清荷一樣,霧月對丹沂也是防備的。
不只是防備,還有明顯的不信任。
因為對方並非像莫清荷那般主動投靠,而是娘娘向皇上要來的。
也許就是仗著這層關係,對方一直無法融入她們,始終一副欠收拾的樣子。
薑茶:「怎麼,你又開始排外了?」
玉手攜著白玉小勺,薑茶喝著粥,語氣打趣的問道。
霧月:「哪有?娘娘,霧月只是……」
薑茶:「本宮知道你是關心本宮,不過本宮也希望你明白,只有以心換心,我們才能得到別人的真心。」
抬眸,霧月在自家娘娘聖光滿滿的微笑中點了點頭。
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有。
因為她覺得以心換心太麻煩了,相對而言,以拳待人以刀服人可就簡單多了。
對此,薑茶只能抬手扶額。
果然,反派思維根深蒂固啊。
其實霧月並不知道,薑茶早就有了收服丹沂的把握。
因為她很清楚丹沂是個工作努力時時刻刻為業績奔波,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的人形機器。
就像那些愛江山不愛美人的野心家一樣,這位女強人也只愛事業不愛男人……
要不然,原著里的姜銘也不會那麼慘。
可丹沂真的一點都不愛姜銘麼?
其實也不是。
因為薑茶記得姜銘是姜家三人中唯一一個活到了大結局的,雖然瘋了,家也給敗光了,但好歹還活著嘛。
他可不是丹沂弄瘋的,相反,丹沂還在蘇肆想殺了姜銘時跪地懇求三日,道了句一日夫妻百日恩,其恩終不忘。
鑑於丹沂對自己忠心耿耿,蘇肆這才饒了姜銘一命,但還是勒令丹沂看管好姜銘,不得讓他踏出姜家半步。
不然,誰也救不了他。
於是,丹沂只能將姜銘囚禁,一直好吃好喝的待他,待到閒時,還會去瞧瞧自己這位便宜丈夫。
而姜銘對她估計也是又愛又恨,最後丹沂被殺,失去了父親、妹妹、妻子之後的姜銘再也沒有了精神支柱,這才……
哎,離譜,就離譜。
總之薑茶明白,丹沂不是一個坐享其成的人。
只要自己好好待她,給她一個實踐自我的平台,她一定會努力工作回報自己的。
如果她以後能完全相信自己,自己說不得還能把她拐回正道,讓她與自家便宜哥哥堂堂正正的相見。
不背負使命仇怨和陰謀的相見。
午後,薑茶正準備去御書房拉仇恨,便瞧見了迎面而來的萬順。
「你說肅親王那老狐狸派人送來了禮物,還都是送給本宮的?」
靠在桌前,薑茶秀眉微挑。
好傢夥,這活脫脫的黃鼠狼給雞拜年啊。
她倒要看看,這些人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很快,薑茶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御書房中。
淡青襦裙竹影婆娑,搖曳間,與外套的鵝黃褙子相輔相成,明媚好似春日繁花,引得無數凡人矚目。
在一眾大臣看來,這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才色雙絕,家財萬貫,如此佳人竟便宜了一個只會傻笑的傀儡皇帝。
真是造化弄人蒼天不公啊。
然而,薑茶就像看不見眾大臣眼底的惋惜一般,提著裙子,徑直奔向了御案前的少年。
臨近御案時,她還像個小女孩兒一般轉了一圈,給少年展示起了自己的新裙子。
不過她轉得實在不太熟練,連繞在手上的披帛都差點兒掉在了地上。
可就是這般笨拙的模樣,反而讓她有了少女見情郎的嬌憨,顯得一點兒都不做作,連表演痕跡都淡了不少。
大概,這就叫因禍得福吧。
望著少女那雙寫滿期待,似乎在問他好不好看的杏子眼,蘇肆愣了一瞬,而後才溫柔的道了一句:「真美。」
某一刻,他真希望眼前的少女不是在表演,而是真的想問他。
不過,這個願望大概很難實現吧。
薑茶:「嘻,我也覺得好看。」
明媚的笑了笑,少女這才轉身望向一眾大臣。
「聽說肅親王有東西要給本宮?現在本宮來了,拿來瞧瞧吧?」
聽萬順說這些人特地帶了女眷入宮,本是要讓女眷親自送去她宮裡的。
可薑茶覺得她反正是要來御書房的,不如就在御書房裡收了,免得讓這些人污了她的未央宮。
萬一這些人入宮是想傳遞情報或是擾亂後宮什麼的,還得給她添些不必要的麻煩。
相比之下,還是在蘇肆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聞言,一眾官員的目光立刻望向了右相王秉,只見這王右相哈哈大笑,竟十分灑脫的向薑茶拱手道:
「回貴妃娘娘的話,肅親王今早托拙荊進宮,為娘娘帶了不少禮物。若娘娘允許,臣這便喚拙荊上殿。」
四國民風開放,雖說女子大都深居簡出,但她們是被允許上朝甚至涉政的。
因此王秉帶夫人入宮的事,在大家看來十分正常。
而肅親王托這位右相夫人入宮,大概也是因為府中沒有正妻,不好派側室前來吧。
畢竟大家族送禮還是得講究禮數的,尤其是往上送,那必須得派家中地位頗高的男子或是女子,以顧及自己和對方的臉面。
若是送小皇帝還好,蘇信隨手便能將人派出去。
可送薑茶不一樣,他希望薑茶能從這次送禮中感受到他的誠意。
薑茶:「哦?那便請右相夫人上來吧。」
薑茶玉手一揮,身邊的霧月已閃身傳令去了。
瞧瞧少女這驕橫跋扈,半點都不跟他們客氣的模樣,一眾官員也只能笑笑不說話。
倒是萬順時不時抬頭看向自家主子,眼底掠過一抹憂色。
別人不知道這些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還不知道麼?
可主子不許他阻止,他也沒辦法。
很快,那王家夫人便笑盈盈的站在了薑茶面前,恭敬有禮的俯了俯身。
這是一名保養極好的中年婦人,她面若敷粉,舉止端麗,眉眼間與一人十分相似。
誰呢?
皇后王芷。
誰能想到,那被送入後宮為後的棄子王芷,居然是王秉與正室夫人之女,真正的王家嫡出小姐。
就因為對方老實敦厚無心家族,便被自家父親直接發配來了宮裡。
因為宮裡需要一位出生高貴的嫡小姐為後,王芷便要斷送自己一生的幸福。
薑茶想想都覺得可笑。
也許這就是世家大族吧。
「娘娘,肅親王托妾身帶來的都是西域珍品,是女人家最喜歡的物件兒。妾身覺得在這兒展示,多少有些不合適……」
王家夫人慾言又止,薑茶立刻會意的點了點頭。
轉身命萬順帶她們去御書房後殿,她也準備單獨會會這些人。
有霧月在內保駕,又有蘇肆在外坐鎮,她就不相信這麼個婦人還能把她怎麼樣。
而事實證明,那王夫人還真是來送東西的。
因為她一入後殿,立刻便讓隨行侍女們呈上了托盤,將裡面的西域妝品一件件指給薑茶看。
有能讓人面若桃花的玉女桃花粉,有價值千金的螺子黛,還有四國少見的櫻花胭脂以及各色各香的絕美口脂。
瞧瞧這王家夫人以及一眾丫鬟婆子們羨慕的眼神,薑茶樂了。
果然,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書里還是書外,能讓人變美的化妝品都極受女人們的喜愛。
雖說她作為現代人,見過的化妝品不知凡幾,但不得不說,蘇信送的這些東西的確是挑過的,說不得還是他的珍藏呢。
畢竟光從盒子和質地來看,就已經比她原本的那些東西好了。
倒不是姜家淘不來這些,而是姜家父子兩大直男,根本就沒給女兒和妹妹備上。
別問,問就是自家丫頭天生麗質,那麼漂亮還畫什麼妝啊。
再妝點妝點,那不得禍國殃民啊?
而人蘇信不一樣,人玩兒女人可是能玩兒出一朵花來的,所以這妝品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娘娘,都說這一枝紅艷露凝香,咱們女人愛香自古以來。您看看這些香膏,青隱、春信、夏眠……香似美人,清新怡人,您一定會喜歡的。」
這王夫人不愧是王家主母,笑容溫婉不說,說起話來也十分動聽。
以至於她伸手握住薑茶的手腕,撩起衣袖給薑茶試香的時候,薑茶都沒有反抗。
這些東西在拿進來的時候霧月便看過了,無毒,也不會有害。
即便是有,也就是些化學殘留罷了。
所以薑茶真的很納悶兒,這蘇信大費周章的,難道就是為了跟她示個好?
可惜,這個問題直到王夫人離開薑茶都沒想明白。
因為對方真的就只是來送了個東西。
但出於對書中人的警惕,她還是派人把白鳳傾請到了宮裡。
而白鳳傾在看過所有妝品後,也得出了跟霧月一樣的結論,無毒,就只是好看耐用的妝品而已。
得了女主的官方認證,薑茶終於放了心。
而在放心之餘,她還將這些妝品分了三份兒,送給了特地入宮的白鳳傾。
白鳳傾本想推辭,可薑茶卻笑著道:「你不需要的話,可以送給別人啊。」
聞言的白鳳傾想了想,也對,她不喜歡不代表錦溪和徐氏不喜歡。
貴妃都開口了,也不好駁人家的面子不是?
霧月:「娘娘,剩下的這些呢?我們要帶回未央宮嗎?」
瞧了瞧這些妝品,就連霧月這些習武之人都覺得挺精緻的。
要是拿去賣的話,一定能賣不少錢吧。
薑茶:「留三份兒下來,你、清荷、丹沂一人一份兒,其他的都送到江府給六姐,她還需要跟那些官家夫人打交道。」
霧月:「那,那您呢?」
望著薑茶,霧月有些吃驚的道。全都送人了,那您呢?您該不會把自己給忘了吧。
見此,薑茶笑了。
「糊塗,本宮可不能要。」
是啊,即便她挺喜歡這些物件兒的,她也不能自己收著。
因為她知道蘇肆極討厭蘇信,討厭這個在他年幼時曾用鞭子抽他的人。
也許蘇信早就不記得了。
當年先皇體弱,他斗膽進言請自家皇兄三思,在死後放棄一眾年少的皇子將皇位傳給自己。
他說那有利於提升國運,可保東陵萬世太平。
可惜先帝再體弱多病,也不是個二傻子。
他當場便拒絕了蘇信的要求,並將對方痛斥一頓,揚言蘇信若再犯,他便殺雞儆猴。
而那天,剛好是除夕宮宴。
宮宴上,滿心怨懟的蘇信喝的酩酊大醉,要求親信扶他外出透氣。
也就在這裡,他遇到了即將餓死,不得不摸出冷宮覓食的蘇肆。
那一年,蘇肆才只有七歲。
深冬白雪,飢腸轆轆,遠處是華燈宮宴美酒佳肴,眼前卻是一個手持鐵鞭滿臉怨懟的深淵惡魔。
薑茶根本無法想像,當鐵鞭抽擊在對方幼小的身體上,鮮血隨寒風迸濺之時,蘇肆的心有多冷,有多絕望。
如若不然,他最後也不會親手凌遲了蘇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