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前往誓師大會

  一步三回頭的易錦終於上了馬,卻是和管家共乘一騎。

  武盟騎行隊全體露出鄙夷神色。

  然而,並未如來時那般在城中策馬狂奔、急行急止~~這是夜月閣閣主弋菱歌交涉易家後人問題時的唯一要求。

  現在的赤墨城,沒有兩霸,更沒有三霸,乃他夜月閣的天下。

  武盟的人在城內街道策馬疾馳,害得百姓紛紛躲避,驚慌四散,分明就是不給夜月閣面子。

  不但不給夜月閣面子,還未將城主官府放在眼裡。

  不把地方官府放在眼裡,便等於不把朝廷放在眼裡。

  所以何止弋菱歌臉色難看,連百里宸的鼻子裡也發出了一聲冷哼。

  弋菱歌猜測,赤墨城城主一直蝸居府中,對一切勢力變故不聞不問,應該是得了十六皇子百里宸的暗示或授意。

  如此,願意投靠依附百里宸背後勢力的夜月閣,便相當於和城主一體。

  該維護的面子,必須維護。

  武盟使者倒也識趣,為了順利帶走易家六公子,少點廢話與磨嘰,便痛快答應了。

  但並未對來時的莽撞無禮表示歉意。

  所以當百里宸看天眯眼,說米孤遙好大的狗膽時,弋菱歌知道,朝廷可能要對鼻孔朝天、囂張不可一世的武盟下手了,米孤遙也離倒霉的日子不遠。

  馬蹄嘚嘚慢行,易融歡看著一直沒時間學騎馬的六弟,有點腦殼疼,心想確實要抽空把他騎術教出來,不然出門太麻煩,而且他還答應過金暮黎那凶煞教會易錦騎馬,若不儘快完成任務,以後怕是要被她抽掉一層皮。

  他想湊過去問易錦,金暮黎有沒有在他走時悄悄說什麼,可面對武盟這麼多雙眼睛,又不敢妄動,怕被聽去。

  如此忍耐一路,終於出了城。

  大隊人馬開始揮鞭疾奔。

  他們未注意,遠遠的,一騎紅衣隨風揚起,始終保持距離地跟著。

  為了節省時間,儘快趕回,三十九人的隊伍晝啃乾糧,夜宿露林,第二天午時,便到孤遙山山腳下的繁華小鎮。

  易錦從未在馬背上如此疾行趕路,大腿內側磨得生疼。

  然而他卻始終咬牙強忍,直到被武盟使者安置在酒樓客棧一體的地方吃了飯,進了房間,才脫下褲子看了看。

  兩條大腿的內側殷紅一片。

  莫名想起那個女子,他有點想哭。

  卻又忍住。

  愛他的人不在身邊,他哭給誰看?

  誰會心疼他哄他?

  武盟使者上山稟報去了,他們可以從容吃頓飯,從容洗個澡。

  坐在浴桶里,大腿內側傳來陣陣刺痛,他卻蹙著眉頭,一動不動。

  水漸涼,他起身,為自己上藥。

  藥膏是金暮黎送給他的。

  臨行時,她給了他一堆藥膏藥粉,全是止血或治療跌打損傷的。

  她只會配製上等外傷藥,便將自己手裡的好東西都給他。

  想到那個話語不多、卻真正疼他寵他的女子,他的眼淚漸在眶中打轉。

  卻始終沒有掉下來。

  最後還給憋了回去。

  藥膏的效果真的極好。

  絲絲清涼的感覺維持不到半炷香,紅腫便全部消退,恢復如常。

  他把藥膏收起,更加視若珍寶。

  金暮黎從他房前經過時聽了下動靜,便到自己門前廊下,看一樓眾客。

  易融歡洗完澡,也不搭理守在外面的武盟人,徑直去找在隔壁休息的少年:「易錦,你洗好了沒?」

  易錦開門道:「融歡哥哥。」

  易融歡莫名瞥了眼頭戴紅紗帷帽、身在客棧都不摘的紅衣女子,才走進易錦房間,反手關上門。

  分守在兩兄弟門口的武盟人並不干涉~~這個小鎮裡的酒樓客棧兵器鋪等所有門面,都是由孤遙山莊一手經營。

  換句話說,這裡到處都是米盟主的眼睛,無論誰在此地食宿,一舉一動,皆在武盟監督視線內。

  易家兄弟若想逃遁,完全沒可能。

  所以就算將他倆放在一起,任他們嘀嘀咕咕咬耳朵,也翻不出大浪。

  「易錦,她當真什麼都沒跟你說?」易融歡瞪大眼,「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趕路趕忘了?」

  易錦一臉無語:「她在閉關,如何跟我說話?」

  易融歡嘖了一聲,再度壓低聲音:「你明知道我到底什麼意思。」

  易錦警惕地看了看房門,搖搖頭。

  易融歡的眉頭瞬間皺緊:「不會吧?不應該呀!怎會連句叮囑都沒有呢?不可能啊!是不是你紅著兔子眼兒一路胡思亂想,把正事給忘了?」

  易錦盯著房門,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出聲。

  易融歡終於看出他的顧慮,把嘴貼到他耳根旁,用小如嘆息的聲音道:「這樣說,他們武級再高,也聽不見。」

  隨即,將自己的耳朵送到易錦唇邊。

  易錦無法,只得對著他耳孔小小聲道:「姐姐說如果遇到關乎性命的危險,就大聲喊叫,盡全力逃跑,不要硬拼死扛,更不要站在原地閉眼等著挨刀。」

  「……」易融歡猛然扭頭,「就這?」

  易錦回答得很認真:「就這。」

  易融歡眼神奇怪,隨即茫然,最後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喃喃道:「武盟一出手,那死女人不會真不管我們了吧?」

  易錦立馬怒視他:「不許你咒姐姐!」

  「姐姐?」易融歡回神斜他一眼,「她都不管你了,你還喊個屁的姐姐?」

  「她……即便她不管我,也是我姐姐,我也喜歡她,」易錦握拳,「反正你不能咒罵她!」

  「嘖嘖,瞧瞧你這齜出獠牙的狼崽模樣,」易融歡不以為然道,「不過是順口帶出的無意義字,為這小屁事兒,你還想打我不成?」

  他站起身,「跟我凶沒用,等到有人想殺你時,你再如此兇悍也不遲。」

  說罷,逕自開門走了出去。

  紅色身影已不在走廊。

  易融歡搖搖頭。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她即便暗中跟來,也不會穿如此鮮艷醒目的大紅色衣服。

  還戴那很少有人選的紅色帷帽。

  太引人注目,太扎眼。

  而且他記得,那女子的衣服好像以白色滾刺繡的居多,其次是令人感覺清涼的淡藍色,然後是喬裝時才穿戴的黑色衣帽。

  從未見她穿過如此招搖的大紅色。

  想來,可能真的不是她。

  只是自己太希望她能悄悄跟來吧。

  易融歡搖搖頭,嘆口氣,欲進房間時,卻突然改變主意,返身走到廊邊,趴著欄杆朝下望,看看有沒有比較熟悉的面孔。

  目光掃了一圈,還真瞧見幾個。

  他默默回身,關上門,靜靜思索。

  金暮黎坐在房中,將從祝秋明身上搶來的面具仔細貼到臉上。

  面具薄如蟬翼,還略帶伸縮彈性,即使稍稍大了些,也能湊合使用。

  剛才沒看到他和夏青檐,不知他們會不會來,更不知他們成婚了沒有。

  還有那七人小隊。

  如今有兩人在簡易山莊養傷,還有一個什麼輕舟師兄因受不住誘惑,殺人奪丹,被他們掌門師兄發現後,下令斬其五指,責其面壁思過。

  七人少了三個,不知那四個會不會被扔過來歷練。

  之前她也曾想過那七人小隊裡是否會有人動心,等在離開妖獸森林後,暗地裡殺人奪丹,沒想到,還真出了一個。

  貼好薄皮面具,重新戴好黑色假髮與紅帷帽,再摸了摸將腰圍撐粗的紅黑二鞭,確認沒有半分外露,才閉目養神。

  然而剛坐片刻,便陡然睜開眼。

  武盟使者回來了。

  他們正在敲門,要帶易融歡兄弟二人上山,參加殺盡慈悲教的誓師大會。

  金暮黎知道,他倆現在不會有危險。

  目前,米孤遙正需要他們,而這一路行來,都有屬於武盟的地盤。

  至於慈悲教,只要她金暮黎仍在閉關,沒有出面參與,慈悲教就不會故意針對錦兒他們下手。

  想到這,她對慈悲教竟生出幾分佩服。

  如此用人時刻,他們竟未派遣法王過來,逼她提前入教,而是遵守一個月後前來迎接的承諾。

  這也算是難得。

  耳聽人被帶走,金暮黎才緩緩起身,打開房門,跟在歇腳休息後再出發的眾門派弟子身後,默不作聲前行。

  人家都身懷請柬,她卻兩手空空。

  然而,到了必須出示請柬的孤遙山山門時,拿不出東西的紅衣女子並未渾水摸魚貼靠某個門派,而是振振有詞道:「在下乃無名散修,偶遇各路男女大俠,才知你們要圍剿慈悲教。在下自知身無靠山,武級也不高,但仍想為此盡上一份綿薄之力,不知武盟是否歡迎?」

  「這……」查柬驗帖之人面面相覷。

  若是冒充門派弟子,便有間諜之嫌,不用客氣。

  若是強闖,他們更可直接打出去。

  可人家卻是光明磊落前來助陣,這就有點不好推卻了。

  挎刀佩劍、已經進了山門的門派弟子皆轉體回頭,看向一身艷紅、戴著比蓋頭還扎眼的鮮色帷帽、跟個出嫁新娘似的女子,行注目禮的同時,竊竊私語。

  「很為難嗎?」金暮黎見人家猶豫,體諒又乾脆地抱抱拳,「那就不打擾了。」

  說罷,轉身就走。

  「姑娘請留步,」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姑娘能不能摘下帷帽,報上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