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青雲劍派青雲步

  金暮黎雖說為了維護夏青檐而對白衣男子出手,但總歸是人家未婚夫,萬一真打殘了,夏青檐卻又後悔心疼,她倒落個裡外不是人,所以一直未下重力。

  然而她卻沒想到,白衣男子的步法竟如此詭異,不僅使長鞭沒有施展優勢的機會,反而避過所有攻擊,在奇詭身法的配合下,軟劍漸欺漸近,直刺面門。

  男子亦未使用靈力,金暮黎旋身避讓並順勢以鞭柄敲他腕骨時問道:「老東西,他這是什麼妖招鬼步?」

  夏青檐還未作答,白衣男子倒在縮腕時先一聲嗤笑:「小地方的井底之蛙果然不同,用鞭卻不識鞭神般的人物倒也罷了,居然連我青雲劍派的青雲步都不識得,真真是要把世人大牙活活笑掉!」

  什麼?青雲劍派?

  金暮黎陡然抽身後退,面色凝肅:「你是青雲劍派的人?」

  白衣男子見她反應這麼大,不由哼笑一聲:「怎麼?現在知道怕了?」

  他傲然道,「倒也不怪你如此失態,畢竟我們青雲屬一流門派,世人聞之無不如雷貫耳、崇拜得五體投地,只恨磕頭作揖也難以拜師入門。」

  金暮黎:「……」

  這傢伙是不是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不過,遇到蠢男人時,她最常乾的,就是不予揭穿,如此,既不招人厭恨,又可以讓他在別人面前繼續蠢下去。

  嘖嘖,多麼寬容,多麼智慧。

  「青雲劍派的名氣的確已大到幾乎無人不知,不過,再有名,對大多數人來說,真正如雷貫耳的,也只是青雲劍派四個字,而非青雲劍派里的所有人,比如你,比如前幾天遇到的自報姓名張劍霆、說是即將成為青雲劍派大宗師的老者,」金暮黎看著他,觀其神色,「估計不止我不認識,相信別人也很少認識。」

  白衣男子先是哼了一聲,顯然不願對前面的話表示贊同,畢竟人不如牌匾,換誰都不會樂意。

  待聽到後面時,卻是愣了愣:「張劍霆?張長老?」

  表情懷疑之中帶吃驚,「怎麼可能?他最近一直在閉關修煉,要一舉衝刺為本門宗師,你怎麼可能見到他!」

  「不會吧?難道有人冒充?」金暮黎故作訝異,「那老者六十歲左右,額角有塊很明顯的老年斑,當真不是他?」

  白衣男子一下子怔住。

  夏青檐似乎意識到什麼,放過那徒弟,走向金暮黎:「那張長老難為你了?」

  金暮黎沉默幾秒,才緩緩道:「不知殺人奪丹算不算難為。」

  「什麼?」夏青檐失聲驚呼,「你說他……他要殺你奪丹?」

  金暮黎無奈低嘆:「我來你這之前,失蹤了七日,就是被他追得躲了起來。」

  「什麼,你……」夏青檐瞪大眼睛,不可思議,「你居然失蹤了七日?」

  金暮黎的嘴角彎起一個很不明顯的弧度:「看來他們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

  「不可能!」白衣男子條件反射般維護,「一定是你弄錯了,或者有賊冒充,否則……即便是修仙之人,也分身乏術。」

  金暮黎嗬嗬冷笑:「你也說我是沒眼光沒見識的小地方人了,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若非被他覬覦丹珠追殺過,又如何識得他、並知他年齡相貌?難不成我這兩日潛入過你們青雲劍派、還潛入到了他修煉的地方?而潛入目的就是為了看清他的模樣、好在這兒誣陷他?」

  夏青檐搖搖頭:「你沒那麼無聊,而青雲劍派也沒那麼容易潛入。」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何況張長老乃高階藍靈士,若無必要,你也不可能主動招惹他,被他追得滿街跑。」

  金暮黎:「……」

  夏青檐,你後面這句,是不是太有畫面感了……

  不過她並未糾正,說其實是被人家追得滿林子跑,以免帶出慈悲教的事。

  慈悲教沒急著對夜月閣動手,估計就是因為事情一點風聲都沒傳出來,否則不會連續七日毫無動靜。

  張劍霆那老不要臉的雖然也算是目擊者,追丟她後必會返回查看那些屍體,得知追殺鑄劍山莊後人的兇手來自慈悲教,但因他自己也行為不端,且是以閉關為名偷溜下山尋找獵物,便不會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無形中保了密。

  金暮黎覺得,慈悲教之所以沒有急著踏平夜月閣,就是因為夜月閣未將此事透露出半點消息,顯得相當識時務。

  不過,該來的總會來,慈悲教此時不動手,定非打算放過夜月閣,而只是把時間推遲些而已。

  否則即便他們需要事先調查救走易家兄弟倆的是誰、調查夜月閣的實力,也要不了七日之久,畢竟金副閣主這個稱呼和形象,在赤墨城太容易問到了。

  白衣男子皺著眉,半天未出聲。

  夏青檐道:「據我所知,張長老並未擔任什麼對外職務,下山機會極少,而他本人又不怎麼愛走動,即便青雲本門弟子,也很難全都認得他。所以殺人奪丹這件事,要麼另有蹊蹺;要麼……」

  她看向白衣男子,「祝秋明,我看你還是回去查清此事比較好,畢竟一個常年待在山裡的人,忽然偷偷下山殺人奪丹,實在有些詭異,這其中,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緣由。」

  金暮黎這才知道白衣男子的名字。

  祝秋明則立即看向夏青檐:「那你是否跟我一起回去?」

  夏青檐正要拒絕,那邊徒弟忽然說了一句話:「師父,徒兒忽然想起一件事,當時未曾在意,此時卻覺有點不對勁。」

  祝秋明面對徒弟,終於又像個成熟男人,跟女人吵架的形象轉眼就被糾正:「說。」

  那年輕徒弟道:「師父大婚之前,徒兒有兩次撞見塗師叔身穿白衣,從背後看,很像師父你的樣子,徒兒眼拙,還錯認過一回。」

  祝秋明想了想,陡然凝眉:「在哪裡看到的?」

  年輕徒弟道:「一次是在白鷺湖的湖邊,另一次,好像是往後山走。」

  夏青檐神情驟變,一把撕下薄皮面具,露出一張極為好看又白皙的臉:「白鷺湖?後山?」

  年輕徒弟被她嚇一跳,哆嗦了一下,卻還是補充道:「白鷺湖那次,我還看到了操滿勤操師叔,她和塗師叔並肩站在湖邊,不知在聊什麼,我開始以為是師父,怕打擾他,就沒敢過去。」

  夏青檐的臉色更加難看。

  金暮黎聽出些端倪,瞧著她道:「有人故意把你引到湖邊和後山?」

  夏青檐胸脯起伏,咬牙切齒:「兩個賤人!居然敢合謀騙我!待我回去,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投餵野狗!」

  祝秋明立即明白髮生了什麼,又忘記自己已為人師表,幾乎跳腳道:「我就說沒和別人幹過壞事,一定是你誤會了,你還不信!現在好了吧?咱倆一塊兒遭人算計,你還莫名氣跑,跑幾年~~」

  「你給我閉嘴!」夏青檐怒容吼道,「若非你平日與她勾勾搭搭、眉來眼去,我如何會中計?如何會誤會?」

  祝秋明道:「我沒和她眉來眼去。」

  「還不承認?」夏青檐更怒,頭髮都快被燒著,「心裡藏著齷齪事的人,臉上都能露出來!你不是不想把她怎麼樣,只是還未找到合適機會而已!」

  她冷笑一聲,「若我沒猜錯,你是想先把我騙進門,等生米煮成熟飯、任你拿捏時,再對她下手、納入房中吧?如此便妻妾兩全,多美!」

  「你看你看,又是這樣,我說什麼你都不信,還把我想得那麼狡猾不堪!」祝秋明不但死不承認,還倒打一耙,「你能不能講點理、信我一回?」

  「信你什麼?信你巧詞強辯?信我直覺有誤?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都是假的?」夏青檐並未因那些誤會而對他改觀多少,「祝秋明,離開的這幾年裡,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執意娶我並非是因為多麼喜歡我,而很可能是看中我娘留下的神雀山和夏氏玉女鞭法。」

  祝秋明的麵皮僵了僵,隨後很快人為放鬆,刻意嗤笑:「神雀山除了幾間屋子,有什麼值得人覬覦的?至於夏氏玉女鞭法,你別忘了,我習的可是軟劍,玉女鞭法再好,我能用得上麼?若非說接近你是心懷鬼胎、抱有什麼不良目的,你該懷疑的也應是她,而不是我。」

  金暮黎一直在注意觀察他的表情,看出他在一瞬間的不自然,以及緊跟其後的強笑與掩飾,心道怕是真給夏青檐說中了,這傢伙非她不娶的原因,並不是多麼深愛她,而是另有目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就扎心了。

  其扎心程度比花心出軌弱不了幾分。

  這種男人竟是夏青檐的婚約對象,可見她的命也不太好,夠倒霉。

  另外,夏青檐居然跟母姓,而她母親夏沫霓又在女兒還未嫁人時便離世,猜想一下,估計活得也不太舒心。

  除了疾病方面的原因,大概,也許,很有可能是因為她丈夫沒能給她幸福。

  就像祝秋明如此對待夏青檐一樣。

  女兒重走母親情感路,都是衰命。

  「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衝著神鞭前輩的玉女鞭法刻意結交?」金暮黎簡直無語,「祝秋明,你也不用為了轉移視線往我頭上潑污水,我是什麼樣的人,夏青檐比你清楚。倒是你,若對青檐無意,就不要糾纏不清、害人利己了。」

  「這裡沒你事,滾一邊兒去!」祝秋明惡聲惡氣道,「不安好心竭盡全力拆散別人婚姻,你也不怕死後下地獄!」

  「……」金暮黎抬頭望了下天,忽覺姿勢不對,又改為望地,目光似要盯穿地面、直達地底冥獄,「我還真不怕。」

  夏青檐噗地一聲笑了。

  金暮黎轉而看她:「你打算怎麼弄?」

  夏青檐好像已經暗自做好決定,聽她問,便道:「回青雲山。」

  金暮黎直視著她。

  夏青檐笑了笑:「不是為他。」

  金暮黎點點頭,瞭然。

  被那什麼塗師叔操師叔合謀算計,騙得她婚前出走,在外漂泊好幾年,這個仇,不能不報。夏青檐這是要回去找那對狼狽為奸的狗男女算帳。

  正想著,夏青檐忽然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張長老身後必有不為人知的秘密或隱情,我會查出來,傳信於你。」

  金暮黎這才道:「他那日料定我必死無疑,便未隱瞞姓名和情由,你可以從數日前進過妖獸森林的弟子身上著手。」

  隨後,她將在妖獸森林遇到屍體和七人小隊的事簡短說了,連他們的大概年齡、相貌、衣著、兵器以及互相之間的稱呼,也都毫無遺漏地全部告知。

  她並不知道七人姓名,只記得有個稍年長的女子叫其中一人阿莫,也是挨了她一鞭的青年,所用兵器是劍。

  站在一邊旁聽的祝秋明,越聽,臉色越沉。顯然,他已知曉那些人是誰。

  夏青檐和金暮黎對視一眼,低聲道:「若真是張長老,我一定想辦法揭穿他,讓他受到嚴懲!」

  「不,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報,不需要你冒險為我討公道,」金暮黎卻搖搖頭,「殺人奪丹之事雖然隱在暗處,尚未全面爆發,但也正是這個時候,人心最難測。所以你當明白,我告訴你所有事的目的,其實是讓你對身邊所有人都加以提防,平安活著,別被任何人謀害。」

  這個任何人,自然也包括祝秋明。

  祝秋明聽她專門在「任何人」三個字上加重語氣,不由輕哼一聲:「想多了。」

  金暮黎沒再反駁。

  既然夏青檐選擇回去,她就不能再故意針對祝秋明,免得他把多餘受的氣,加倍撒在夏青檐頭上。

  畢竟這姑娘武功不強。

  「你……」金暮黎拍拍她的肩,卻又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道,「小心些吧。」

  夏青檐點點頭:「你也保重。」

  破屋破院破桌椅,穿的又是易容所需的粗布老年衣衫,夏青檐沒啥可收拾的,便帶著很簡單的包裹,隨祝秋明離開,往青雲山方向走。

  金暮黎看出她臨行前的依依不捨,但也就不舍了一小會兒,便扭頭決然走了,很是乾脆利落。

  「估計她丟下新郎逃婚時比這更乾脆吧?」金暮黎站在那裡,自說自話,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喜歡這樣行事爽快、毫不拖泥帶水的性格。

  三道身影漸漸遠去,她最後看了眼破舊院落,轉身離開。

  而此刻,幾個身著武盟服飾的人突然來到赤墨城,駕臨夜月閣。

  同時,一批不起眼的乞丐、算命先生、小商販等各種身份的陌生人,也錯開時間,陸續進了赤墨城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