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動靈氣必滅口

  兵器乃武者靈士的第二生命,很少有人讓它離身離手。

  褐衣人卻將長刀當作暗器扔出去,且時機極佳。

  易錦正好在幫易融歡包紮打結,沒看到,易融歡卻瞧得十分清楚。

  他嚇得暗爆一句粗口,直想跑開退避,免得殃及池魚,卻因確定金暮黎連他一起罩後、本就虛脫的肌肉徹底癱軟放鬆下來,而再也動不了。

  兩人把擋在自己前面的女子當山,當樹,卻不知她剛剛經歷過怎樣的痛苦,幾乎比他們還虛脫。

  然而,金暮黎終究是金暮黎,那刀勢雖然凌厲,距離也近到避之不及,但誰說就一定要避了?

  她一腳踢出,精準踹在刀柄上,讓它掉個頭,反朝褐衣人旋去。

  那刀旋成一個圓,快得讓人分不清刀刃刀背,只刀柄因顏色不同而略有差異,褐衣人憑著這一點,側身接住已經與自己相伴幾十年、萬分熟悉的兵器。

  易融歡見金暮黎一鞭一腳,皆未使用靈力,有些著急:「姐,得趕緊將他們拿下,不然等更多追兵趕來,就~~」

  「閉嘴!」金暮黎受不了般喝斥。

  易融歡立馬不吭聲了。

  與其說此時他的命在褐衣人手中,不如說在金暮黎手裡,惹惱了她,她絕對會幹出只救易錦、將他丟棄的事。

  這女子本就又狠又不講情面,何況之前還有七七八八的小過節,能捎帶著救他,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他帶上易錦一起跑是幹什麼的?就是為了這一刻啊。

  於是並不像邀功似的低低說道:「金副閣主,逃離山莊時,我為了易錦,連親娘都沒帶。」

  易錦抬頭看了眼他,卻沒說話。

  金暮黎冷哼一聲,既沒罵他不孝,也沒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只對褐衣人道:「易錦是我義弟,我自非救不可。易融歡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能拖著他將他護送到這裡,我便也領他這份情,今日順帶救他,算是還他人情。無論你們與鑄劍山莊有何仇怨,都是今晚以後的事,只要這次讓我將人帶走,來日我絕不插手。」

  褐衣人哼笑:「金副閣主?哪個金副閣主?聽都沒聽說過,憑什麼要給你面子?你插手不插手跟我有何干係?搞得好像你插手、我們就多怕你似的。」

  他側擺一下腦袋,「既然她找死,就送她一起上路!」

  話音剛落,連同挨了一鞭、被抽翻在地的兩人,共八名靈士武者便呈包圍之勢齊攻而上。

  既然無可商量,金暮黎也就不再多說,靈力一出,血狼鞭橫掃四方。

  「藍、藍靈士?」吃驚之下,八人攻勢陡然滯住。

  易融歡大喜。

  金暮黎總是遮遮掩掩不在人前顯示自己的真實武級,所以一旦動用靈力,要被滅口的這些人就必死無疑。

  不過想到滅口,他忽然渾身一個激靈。

  如今老爹被殘忍的凌遲手段弄死,鑄劍山莊也徹底毀了,他再也不是什麼鑄劍山莊大公子,身後也再無任何倚仗,金暮黎會不會……

  不不。

  他搖搖頭。

  既然她說了這次會救他,就必然說到做到,至於以後管不管,以後再說。

  只要能渡過眼前危機,其他皆可從長計議。

  血狼鞭已經帶著藍色靈氣狠狠抽出,那八人卻因實在太過吃驚而出現短暫停滯。

  靈士武者之間的較量,更甚瞬息萬變的戰場,就在這短短一滯里,血狼鞭的鞭梢便親密接觸了他們的脖頸,瞬間倒下四個。

  另四個黑衣人不進反退,褐衣人也當機立斷,喝道:「撤!」

  嘴裡下著命令,人已先轉身疾跑。

  四名黑衣人毫不猶豫地跟著逃。

  媽的,居然是藍靈士,嚇死老子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金暮黎一聲呼哨。

  五人沒跑多遠,便被兩名身著黑色夜行衣的青年男子擋住去路,不由分說,展開廝殺。

  易融歡癱倒在地,因那一刀而再度繃緊的神經,全部放鬆下來,一絲不剩。

  易錦卻撲向金暮黎,抱住她時眼淚直涌:「姐姐!」

  金暮黎的身體不再那麼僵硬,反因虛脫而有些軟,她沒有推開易錦,任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牢牢抱住自己,右手執鞭不動,左手卻拍拍他後背:「不怕。」

  親身經歷滅門慘案,又被易融歡帶著奮力逃亡,他難免心神不穩。

  沒有依靠,易錦原本表現得很堅強,可一看到金暮黎,便不知為何,立馬滿肚子委屈,眼淚也是說掉就掉。

  此時被她單手回擁撫慰,那委屈就更如徹底打開的閘,眼淚洶湧得像無盡海水,綿綿不絕,沒有止的趨勢。

  金暮黎是那種你硬她更硬、你軟她便軟的人,易錦滿身傷痕地抱著她哭,她哪裡能狠心下手,推開這個相貌酷似義弟的少年?

  易融歡本不覺得自己孤零零,易錦抱著別人哭的樣子更是讓他覺得丟人,可見二人一直站著相擁不分開,忽然就有些不對勁起來。

  那小賤人明明生得賤,卻好命遇上金暮黎~~當然,遇到金暮黎本也不是什麼好事,但詭異之處就在,她不僅出手救了他,還只對他一個人好。

  這他媽的就有點令人嫉妒了。

  而今晚之事,就更如見了鬼。

  後半夜的,人人都正沉於夢境,這女子卻在城外蹓躂不睡覺,好像專門等著救她小情人似的,哎喲我草!

  雖然連同他也一併救了,可這會兒看兩人相擁的樣子,還真是有點礙眼。

  這麼死抱著不放,是故意反襯他孤家寡人還是怎麼的?

  「哭哭唧唧,像什麼樣子,」他忍不住嘀咕幾句,沒敢太大聲,「還是男人麼!」

  易錦身體微微一僵,想到自己把眼淚鼻涕糊在了金暮黎衣服上,連忙退出她的懷抱,用那髒破不堪的袖口將整個臉龐胡亂擦拭一番:「姐姐,我、我……」

  說著說著,頭就低了下去,眼睛盯著自己腳尖,「對不起……」

  濕漉漉的溫暖一離開,金暮黎便覺胸前又一片空空涼涼,看看他有些發紅的耳尖,再看看他身上被撕下幾圈後露出小腿、更顯破爛如乞丐的單衣,道了句:「你是跟你的鞋面說對不起嗎?」

  易融歡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易錦更加窘迫,潮濕的臉頰更紅,半晌才又頭也不抬地重新撲進她懷裡,低喃般道:「姐姐……我以為自己死定了,以為再也見不到姐姐了,沒想到……」

  沒想到她就像踏雲而來的神仙般從天而降,及時救他於危難,「謝謝姐姐來救我,救錦兒於刀山,於水火。」

  金暮黎撫了撫他的腦後發:「先上藥。」

  說罷便將他推開。

  易融歡心道還是這女人最實際,不像那小子傻頭傻腦的只知道抱著人哭。

  不過,當他看到金暮黎從懷裡掏出一個黑色瓷瓶、瓶里藥粉顏色也和給他那瓶不同時,便忽然產生一種有貓膩的感覺,憋了半晌,還是問道:「金副閣主,怎麼我用的那個是白瓷瓶白藥粉,錦兒弟弟用的卻是黑瓷瓶黑藥粉?」

  金暮黎毫無反應,根本不鳥他。

  這傢伙死爹死娘死全莊,卻像沒事人似的,一心只為自己小命兒著想。

  從現實角度出發,這種做法很明智;但從私人感情方面來說,怎麼想,怎麼覺得渣,比她還無情。

  易錦也注意到了兩者的不同,但見金暮黎不理易融歡,便有些拿不準自己若開口,金暮黎會是何種態度。

  這般猶豫著,嘴唇便是微微開合幾次,最後竟什麼都沒問出來。

  他凝視著那神情淡漠、上藥動作卻極為認真的女子面容,心裡有種抱住她、親上去的蠢蠢欲動。

  可想想爹娘慘死,整個山莊都陷入一片火海,此刻怕是已屋成廢墟,人成灰燼,他卻還有心思想別的,又覺自己很不孝,有種自我厭棄的罪惡感。

  「姐姐,我、我娘她……」他終於開口,卻是剛說幾個字,聲音便再度哽咽。

  金暮黎的動作只微微頓了一下,便繼續上藥,沒說話。

  那個叫樓月蘭的女人,她本就沒什麼好印象,兩人又非親非故,死不死的跟她有什麼關係?

  別說一個樓月蘭,鑄劍山莊滅不滅門都跟她沒關係。

  除了略有緣分與牽扯的易錦。

  但若易融歡沒有帶著他往赤墨城方向跑,又恰巧她在月圓之夜外出,這兩人的性命便同樣葬送在仇家手中。

  到那時,她能做的,只有一聲無用嘆息。

  易錦見她沒有半個字的安慰,也就不再說下去,自己抬袖擦了擦淚。

  這時,弋菱歌和顧清央走了過來,弋菱歌肅容道:「這些人的屍體不能留。」

  金暮黎一聽,便知他查到什麼,沒反對,只道:「我想收留他們至養好傷。」

  那便只是暫時收留。

  弋菱歌答應了:「消息不能外泄。」

  那是自然,否則原本只跟鑄劍山莊有仇的人,定會新增目標,盯住夜月閣。

  為易文度那種人渣招仇引恨,既不值當,也不明智。

  金暮黎道:「幫我帶他們速速回城,別讓人瞧見,屍體我來處理。」

  上藥之後,疼痛立即輕緩許多的易錦低聲道:「姐姐,我想和你一起走。」

  「不行!」金暮黎一口回絕,但見易錦滿含期望的眼神瞬間黯淡無光,想到他剛失親人,又受諸多驚嚇,正需安慰,便特意摸摸他的腦袋緩和語氣道,「錦兒聽話,姐姐處理完這裡的事就回去。」

  易錦的眼淚立即在眶中打轉,第三次抱住她時,變調的聲音明確告訴金暮黎他的鼻腔酸得很厲害:「姐姐……」

  他想和她在一起。

  唯有和她在一起,他才有安全感。

  弋菱歌臉色臭臭。

  這死小子何德何能,別人三尺之內無法近身的女子,他竟又撲又抱,還弄她一身污漬。關鍵是,竟然還沒死!

  金暮黎皺了皺眉。

  弋菱歌已與她相處三年,頃刻間就捕捉到她淡漠神情中的那絲不耐煩,只是不知為何,竟忍著沒發作。

  他更加氣惱。

  能讓金暮黎強忍情緒的,可沒幾個,這小子要啥沒啥,算哪根蔥?

  他忍著沒動,想看臭小子自己作死。

  但等了一會兒,易錦卻未再說話,金暮黎也沒將他丟出去。

  弋菱歌忍不住了,立即上前強行將易錦拉走:「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一個人要小心。」

  易融歡連忙爬起來:「大俠,還有我!」

  顧清央很嫌棄地瞥他一眼,很嫌棄地抓住他手腕:「跟上!」

  不管易錦願不願意,四人身影都漸漸遠去,金暮黎走向躺在地上的屍體,正欲蹲身查看,一道陰笑聲忽從林中響起:「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那些小輩竟不是胡謅,果真有如此年輕的藍靈士,如此,我倒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