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安國公主百里堅

  青羽說百里釗厲害,指的自然不是全國普種靈樹靈草、讓人界崛起等數不完的大事,而是目前正發生在流風國帝都的幾件小事。【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sto55】

  其中之一,便是派往通漾國的使者團里,有個身份比較特殊的人。

  誰呢?

  九品鴻臚寺序班項玄石。

  項玄石,安國公主百里堅的駙馬。

  百里堅一直不滿太祖留下來的規矩,嫌自己丈夫官小。為此,特意在府里養了一群漂亮歌姬和騎奴,找機會獻給父皇,討得歡心。

  這事連酈家小叔酈慎行都探聽清楚,還告訴了夜家,百里釗不可能不知道。

  她本打算直接將那些女子殺掉,但在周不宣的勸說下,沒動那些被賣進公主府、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不過,有的人正因為身世令人同情,才不甘現狀,滋生野心。

  於是按周不宣的請求,百里釗親自潛入安國公主府,費點時間問她們本人意思。

  想進宮的留下,不想進宮的帶出去放走。

  之後,對於想進宮的,她也沒親自動手,因為周不宣所言有理:後宮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們進去也活不了多久,爭權奪利搶同一個男人的舊嬪妃們,誰會放過鮮花嫩草新的威脅?

  府里歌姬憑空失蹤大半,安國公主又氣又怒還又怕,和駙馬商量一番後,決定暫時不報。

  半個月後,陸陸續續重新買回一批美貌少女,重新培養。

  百里釗故意問周不宣怎麼辦,周不宣說再送走,順便給個警告。

  於是終於忍不住要報官的百里堅,收到來自錦衣衛右都督咼綱新的含蓄提點,言外之意是讓她安分些,不要自找麻煩。

  可惜,百里堅不但不領情,反而記恨上了咼綱新。

  不僅歌姬繼續養,還暗地裡使勁,想抓咼綱新的小辮子,聯合恨他的人把他拉下馬。

  錦衣衛是幹嘛的?

  咼綱新是幹嘛的?

  人家都坐到正一品右都督的位置上了,事關他本人的風吹草動還能不以最快速度傳到他耳朵里?

  但公主就是公主,皇嗣身份擺在那裡。咼綱新沒敢擅自作主,承諾提拔火急火燎跑來越級上報的從五品鎮撫後,用肚子裡的蠱蟲聯繫面見百里釗,聽從她的意見。

  咼綱新這一手玩得很好,既表忠心,又達目的。

  咼綱新曾當著百里釗的面自願種蠱,早就暗中是她的人。

  自己的人正被同父異母、且沒有絲毫價值的公主姐妹算計,她不可能不過問。

  咼綱新被她費心扶到這個位置,就是方便他在朝中為她辦事。

  你個只想靠送美人討父皇歡心、先謀權再謀利的安國公主居然想廢她左膀右臂。

  這不是原本無死路、非要自己往刀尖上撞麼。

  本來養歌姬和騎奴的事就讓百里釗不滿,被周不宣好言壓著才沒發作。

  這下可好,兩樁並一件,直接借出使通漾國之機,將駙馬項玄石塞進使者團。

  不是想加官升職麼?

  去吧。

  好好表現。

  別說沒給你機會。

  百里堅差點沒哭死。

  誰不知道兩國在戰場死了那麼多軍兵後,都恨對方恨得入骨?

  如今出使通漾國送邀請函,不是有命去、沒命回麼?

  可惜,百里堅即便哭瞎眼,也無法面聖求情、將項玄石的名字劃掉。

  因為百里釗不讓她見。

  百里釗想阻撓,百里堅就根本見不到百里賡。

  司禮監和御馬監所藏奸細被百里釗發現、內廷二十四衙門皆被篩查時,打入大牢死裡逃生的眾太監便被咼綱新藉機收買。

  想進宮?想討好?想求情?那得看百里釗答不答應。

  好在使者團自己爭氣,謹遵叮囑,慎重行事,既無失禮之處,又強忍著不被激怒,讓通漾國抓不到把柄,全須全尾的回來。

  百里堅不知所有事情背後站的是百里釗,原本只咬著咼綱新一個人恨,如今連新任內閣首輔都被她記了一筆。

  因為若無內閣首輔親批,一個小小九品序班,怎麼會進使者團?

  於是,不作死就不會死,有了和她相關的第二件事。

  初次訪問流風國,紫電國抱的自然是和平友好、看是否能通商共贏的態度,所以絕不可能搞事。

  而樂星翼,沒人搞他、能讓他安全回國就不錯了,哪有沒事找事的心思。

  姜穰雎就更不會了,百里釗的手段他見識太多,根本沒那個膽。

  宮宴上沒有蠱族聖女建博侯,他都不敢故意多嘴問一句。

  所以此刻能不分輕重、公報私仇的,只能是流風國自己人。

  咼綱新氣得差點吐血。

  萬沒想到這種關鍵時刻,竟然有錦衣衛捲入都御史受賄案。

  都御史是否真的受賄暫且不論,關鍵是告狀你得看時候啊。

  現在是什麼時候?

  現在是什麼時候,都不是任何人告大狀的時候。

  兩國皇帝一國使臣還在這裡,選這個時候搞事?

  瘋了吧?

  想死不要拉別人。

  幸虧發現得早,被他及時出面將事情壓下,新任內閣首輔也是百里釗的人,否則後果難料。

  鬧大了,在外國皇帝和使臣面前丟臉不說,還有可能被人私下接觸加以利用。同時,錦衣衛也會被百里釗徹底清洗。

  之前錦衣衛幾乎架空了三法司,後來在百里釗暗中插手發威後,三法司將權力奪回一部分。

  這麼做,顯然是遏制錦衣衛,防止錦衣衛權力過大,難以管控。

  在軤周志軤將軍案,蘇、錢兩道等重案特案發生後,錦衣衛被換了不少血。

  兩大重案為何一時半會兒總結不了案?為何牽扯之人越來越多?

  因為百里釗不想壓。

  因為她要的就是一網打盡,斬首抄家,順便將朝中蛀蟲一併踢出。這其中,就包括錦衣衛。

  錦衣衛中,大部分都是皇親國戚及勛臣子弟,有些人真本事沒幾分,背著上司弄虛作假、殺良冒功、誣良為盜的壞事倒幹了不少。

  百里釗都知道。

  只是在等機會。

  然後讓朝堂和地方血雨腥風的兩大重案來了。

  兩案結束後,到底死了多少人,入獄流放多少人,他已記不清具體數字了,只知差不多有三萬。

  三萬人,兩個案子而已。

  想想都脊梁骨發冷。

  今日,若在三國首腦使臣來訪期間捅出簍子,別說旁人,他咼綱新不死都得掉層皮。

  抹掉額頭上的冷汗,咼綱新恨不得掐死原告和那名錦衣衛官校。

  之後,再次進入陀螺模式、忙得恨不能生出八隻手臂八隻眼的咼綱新以為這事暫時過去了,等使臣皇帝他們離開流風,再行審理。

  他認為,百里釗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但沒料到,周不宣竟身穿白衣、頭戴白紗帷帽出現了。

  半個時辰後,遞狀紙的原告、幫他忙的錦衣衛官校以及久安道監察御史田寶懷三人被秘密拘捕,錦衣衛官校和原告入了刑部牢房,田寶懷則被直接打進北鎮撫司詔獄。

  咼綱新聽到這個消息時,臉頰木了很久,才漸漸扭曲,狠狠一掌拍向桌子。

  好!好得很!又可以走幾個!

  都是沒事兒瞎蹦躂,活得不耐煩的狗!早死早超生!

  等等,這周不宣什麼速度?

  酷刑取消,卻只用半個時辰就審出實情,流星都沒這麼快吧?

  難道是用了蠱?

  可周不宣不會用蠱啊。

  她只想背著百里釗學解蠱。

  上次解蠱藥沒研究出來,倒是無意中幫了大忙,將深藏內廷的奸細給挖了出來。

  百里釗是個值得所有人追隨的女人,但在體內有蠱的情況下,沒誰不想為自己留條退路。

  周不宣若能研製出連蠱王之毒都能克制的藥,那他……

  咼綱新搖搖頭。

  希望太渺茫。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聲熟悉傳音:「田寶懷之所以這麼膽大妄為,是因為百里堅的駙馬項玄石和他有私交。項玄石知道他的打算後,派人接觸錦衣衛官校,花錢請他幫助原告,並不知道實情,沒有大罪。」

  咼綱新猛鬆一口氣。

  接著又咬牙恨恨。

  項玄石花錢請官校幫助原告,顯然是故意拖錦衣衛下水。

  這是想從官校身上開口子,慢慢捅到他身上來。

  媽的,老子要是這麼容易被扳倒,你百里堅的尾巴早就翹上天了。

  想從官校往上捅?你以為你是百里釗?

  就這腦子還想坐高位?也不怕摔死!

  還有那名官校,個見錢眼開的狗東西,即便這回沒連累老子,老子也要把你踢出去!

  咼綱新低聲咒罵著,直到把自己心裡罵舒坦。

  一名官校而已,怎麼處罰他都不可惜,他只擔心一點:百里釗何時拿錦衣衛開刀。

  但仔細想想,估計得很久。

  到她徹底清理門戶的時候,他怕是早已回家頤養天年。

  「所以,都御史受賄是假的?」冥界神居里,金暮黎微微歪了歪腦袋,「那豈不是誣告?」

  「對,原告是受久安道御史田寶懷指使,而田寶懷之所以這麼做,僅僅是因為他自己曾因徇私舞弊,被都御史狠狠責罵過,」青羽搖搖頭,「懷恨在心,想著法兒報復。」

  「責罵幾句就這麼往死里報復?」金暮黎感覺不可思議,「徇私舞弊卻只是責罵而未上報處罰?那說明其實是庇護了他啊。」

  「心胸狹隘的人容易被表相蒙蔽雙眼,看不清誰對他好,」青羽嘆道,「百里釗暫時沒動都御史,可能是怕動靜太大,引起注意。」

  「這個不用說,紫電使臣一走就會動手,」金暮黎語氣肯定,「包庇罪,百里釗不會裝作沒有這回事。」

  把小虎犢抱到床上休息,兩人邊說邊往外走。

  金暮黎道:「百里釗就這麼打開大門,也不怕願望沒實現,倒先把奸細放進來?」

  「初次接觸,沒那麼快,不過……」青羽頓了頓,「之前到了年齡被放出宮的宮女都按名單找到,已死不計,還活著的,都給了封口費,並登記在冊,簽名摁手印。」

  「封口費?」金暮黎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是怕她們被人收買,泄露宮廷秘事?」

  「對,」青羽道,「無論誰來,什麼時候來,也無論問什麼,給多少錢,關於宮中之事,一字都不許透露。若在被問之後及時上報,可得高額賞金。若是被威脅、需要幫助,也可直接去最近的衙門,告訴他們找錦衣衛百里周右都督,自會有人保證她的人身安全。」

  「我草,這操作牛逼,」金暮黎爆了句粗,又由衷讚嘆,「說實話我都沒想到年長宮女這一層。」

  青羽故意道:「所以你只能是我妹妹。」

  金暮黎剛要呸,想想,又咽回去:「算了,做你妹妹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不需要爭權奪利,胖成豬也沒人敢嫌棄。」

  青羽大笑出聲,一手抱青鳳逍,一手摸摸她的頭:「傻瓜,你若在她那個位置,也會想到的。」

  「那是,」金暮黎又揚起下巴驕傲起來,「曾經,夜月閣副閣主我也做得很不錯的!」

  「嗯,非常不錯,也非常不謙虛。」

  金暮黎大笑。

  兩人邊聊邊走向遊樂場。

  ~~

  人界,流風國帝都,早已解除宵禁的久安城。

  離使臣驛館最近的酒樓包廂里,百里釗立在窗邊,聽見門響都未回頭:「處理好了?」

  反手將門關嚴實,周不宣取下白紗帷帽:「刑部和詔獄被下了死令,他們三個,任何人不得探望。」

  坐下自己倒杯水喝兩口,周不宣道:「百里堅夫妻倆智商不高,倒是會作得很,比平國公主差遠了。」

  平國公主百里生要麼安安靜靜待在府里看書寫字,要麼在休沐日和駙馬出府遊玩,對錢權沒欲望。

  夫妻倆在生活上一點不奢侈,府里奴婢都比百里堅少數倍,真的是錢夠花就行,人夠用就行。什麼面子排場,兩人一條心的不講究。

  「百里生是個只會紙上談兵的人,且缺乏行動力,」百里釗仍然看著夜色里的驛館方向,「而她最大的優點,則是知道自己只會紙上談兵,所以只在家裡偶爾和駙馬談,不往府外傳。」

  「難得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周不宣另倒一杯水,「換個人,怕是要天天聚會高談闊論,大出風頭。」

  百里釗微微搖頭:「百里生表達能力不行。」

  她接過周不宣特意為她倒的茶水,「可能是從小到大沒受過委屈和波折,駙馬又寵著她,說話有時會又直又快,不經大腦,容易讓人抓把柄。她知道自己的缺點和毛病,便儘量少交友,也很少接受邀請。」

  「身為公主,什麼都不干也有國家養著,何必參加那些貴婦小姐的聚會,」周不宣與她並肩立在窗邊,「不是各種炫耀,就是帶著目的鉤心斗角,對淡薄之人來說,純屬浪費時間。」

  百里釗終於看她一眼:「你對她好像很欣賞?」

  「還行吧,」周不宣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起碼比百里堅順眼。」

  她微微探頭,「還是有點遠,你不會打算一直盯著吧?」

  「那倒不必,」百里釗重新望向驛館,「父皇出動了六名暗衛,能保證重要人物的生命安全。」

  「五城兵馬司,錦衣衛,城內各大小衙門全體出動,除了通漾或北鷹刺客,其他方面應該沒什麼風險,」周不宣輕輕皺眉,「就是不知刺客藏在什麼地方,是否有被收買的本地人與其配合。」

  「三國之間,並非老死不相往來,這麼多年,間諜早已在京都紮根,普通市民也好,流氓乞丐也罷,總有被收買利用的,」百里釗面無表情,波瀾不驚,「幾千年的諜戰經驗,什麼都不足為奇。」

  周不宣含笑看著她:「在你面前,我常常感到自己像個孤陋寡聞的井底之蛙。」

  百里釗再次把目光轉過來:「我記得好像某人說過,謙虛過度等於驕傲?」

  周不宣噗哧笑出聲:「對不起,某人在此,不要當面揭老底。」

  百里釗也笑了起來,伸手捏捏她的臉道:「上菜吃飯吧。」

  她走到座位坐下,「第一天,主與客的戒備心都很重,即便有刺客,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動手。」

  通知店家後,點好的菜很快端上來。

  百里釗先為周不宣夾了一筷子:「味道不錯,多吃點兒。」

  周不宣再次笑出聲來:「你都沒吃,怎就知味道不錯?」

  「不是說秀色可餐麼,」百里釗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即便味道不好,有我坐在你面前,你也該覺得這家菜品乃天下一絕。」

  周不宣哈哈大笑。

  百里釗看著她露出皓齒的無拘笑容,眼神里暗藏開心:「能不能給個面子?」

  「能,」周不宣嘴裡說能,臉上還在笑,「給個面子,不笑了。」

  百里釗這才慢條斯理道:「知不知道鏡子?照沒照過鏡子?」

  「……」周不宣微微歪頭,「是在說我丑嗎?」

  百里釗帶著笑意垂眸:「笨蛋。」

  然後便自顧自吃菜不理了。

  周不宣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你真是……」

  笑哭,「直接誇我秀色可餐不就得了,還非得先把自己帶上。」

  「誇你就不能夸自己了?」百里釗抬眸看著她,「難道我不是秀色可餐麼?」

  神情語氣都很認真。

  周不宣怔了怔。

  「呃……」莫名其妙,她紅了臉,「可餐,你、你也秀色可餐。」

  百里釗哈哈笑了起來:「跟你說兩句玩笑話而已,緊張什麼?」

  「不緊張,」周不宣接得很快,「沒緊張。」

  百里釗凝視她兩秒,低頭喝湯,讓人看不清神色。

  周不宣也不知怎的,好像手腳有點沒地方放,連吃飯的姿勢似乎都微微彆扭起來。

  過了半晌,她才問道:「安國公主,你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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