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最後人皇的遺訓

  百里釗和青羽相對而立,大眼瞪小眼。

  敫崇堇按照吩咐,站在重重院落大門外,並未跟進來。

  雪麒和虎犢對坐旁邊竹蓆上,稚聲稚氣、童言童語的瞎聊。

  「麒麒,抓我的那個人好兇,把我嚇大跳,以為他要把我吃掉。」

  「嗯。」

  「他聽我大叫,很生氣,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把我拍暈了。」

  「嗯。」

  「幸虧你們來救我,不然我就死翹翹。」

  「嗯。」

  「你怎麼總是嗯?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寶寶怕怕。」

  「麒麒不怕,我會保護你的。」

  雪麒翻了個白眼。

  「不信啊?我可是很~~哎哎麒麒你能不能給我留點兒?」

  「哥哥給寶寶買噠。」

  「我知道,可是……我那份都沒嘗到味兒,就進了肚子。」

  「這是寶寶噠。」

  「我知道我知道,就給我一點點,很少的一點點,行不?我不貪心,真不貪,只要~~真就給這麼一點點?這、這也太少了吧?還沒指甲蓋大!」

  「這是寶寶噠。」

  「……」

  「噗!」

  百里釗終於繃不住,差點笑噴。

  「好吧好吧,我認輸了,您請坐,」她伸臂做了個「請」的手勢,又親自為他倒杯茶,「這小傢伙當初冒我長公主之名,到處坑蒙拐騙。好在那些錢財都還之於民,否則我這長公主的名頭早晚要給她用壞。」

  青羽沒喝茶,也沒接話。

  百里釗坐到主位上,看向兩幼童:「難怪你將他們視為掌中寶,跟我無關的事,也來找我鬧。」

  青羽淡淡道:「哪裡無關?」

  「靈櫬城的瘋子不僅被人控制神智,連血都沒剩幾分,就算留著他們的命,也是生不如死,何必多遭罪?」百里釗無奈,「可就算那些木偶是被我們處理的,跟虎犢被擄又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的轄區。」

  青羽道:「朝廷要棄城?」

  「倒也不是,」百里釗搖搖頭,目光不離兩小童,眼神柔和,「本來是要下諭旨,將別處百姓往這邊遷徙,可一聽說所居之地是靈櫬城,就都拼死不來。」

  她輕嘆一口氣,「不怪他們覺得晦氣,畢竟誰願意天天吃住在棺材裡?何況還出過那麼大的事兒。」

  青羽面無表情:「你擄蘭盡落做什麼?」

  百里釗終於收回目光,微微垂眸:「之前有過一面之緣。」

  她的情緒有些低落,「可惜,因我當時頭戴帷帽,遮住了臉,他便全然不記得,甚至根本不知道曾經與我偶然相遇過。」

  青羽連看都不看她:「留人方式千百種,或下情蠱,或生米做成熟飯,軟禁強求糾纏廝磨,只要用心,哪一種都行之有效,你為何一樣都不試都不選?就這麼放他走?」

  「若非真心,強留又有什麼意義?」百里釗搖搖頭,「我要的不是一個沒有愛與靈魂的空洞軀殼。」

  沒有體會過男女情愛的青羽不予置評:「是誰幫你抓的蘭盡落?你怎麼知道他在余晷森林?」

  「是誰幫的我,這事兒恕我不能相告,畢竟朋友之誼,真心一場,我不能不知感激,反而為他招災引禍,那也太不地道了。」百里釗胸有成竹,死豬不怕開水燙,「至於如何知曉他在余晷森林,我還真的不是很清楚,大概是朋友恰巧遇到吧。」

  青羽:「……」

  漏洞百出的話,她也敢說。

  「小虎犢真不是我朋友擄的,」百里釗發誓般道,「她既無擄人又擄獸的本事,也沒那個膽量,更沒那個必要。」

  「蘭盡落是在虎犢之後被擄走,你的朋友不可能絲毫不知,」青羽輕哼一聲,最後問道,「那個自稱墨擎御的人,跟你什麼關係?」

  「什麼墨擎御?」百里釗眨眨眼,否認,「不認識,真不認識。」

  青羽懶得再聽她敷衍,起身將雪麒抱入懷,虎犢則被挾在腋下,徑直往外走。

  百里釗連忙相送。

  青羽行至門前,頭也不回地短暫駐足:「百里釗,不管你如何否認,虎犢身上的細小針孔,以及因失血過多而造成的臉色蒼白,都是最有力的證據。」

  百里釗抿緊嘴唇。

  青羽警告道:「神獸之血,和神獸一樣,屬於天界之物,即便我們大方贈予,你們也不一定能順利相融,順利使用,何必費此周折,行偷盜強奪之事?身為長公主,你應該明白事情一旦敗露的後果。」

  百里釗打死不認帳:「我沒有……」

  「你想做什麼,大可與我直說,只要不過分,我都可幫你一把,」青羽目視遠空,「這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哪裡像個一國長公主。」

  說罷,也不給百里釗再辯解的機會,直接走掉。

  百里釗看著他的背影,輕咬嘴唇。

  說得好聽,只要不過分……

  可什麼才叫不過分?

  真要開口索要神獸之血,你肯給才怪。

  仙凡相戀,都被你們嚴厲管制,明令禁止,生怕生下的孩子對人界有利。用神獸之血強大妖獸,你們又怎麼可能同意。

  更何況,那血還用來……

  百里釗的眼神陡然凌厲。

  雖然此舉有些瘋狂,但為了人界強大,只能這麼做。

  積弱太久,不使用一點非正當手段,何年何月才能改變現狀?

  不試驗,又如何能知道成不成功?

  神界雖然沒有欺壓之舉,但人界卻早已用仰視目光和心態看待神靈,就像低賤的奴才跪拜祈求,再也產生不了平等之心。

  來自最後一個人皇、聞之便熱血沸騰的人神大戰,竟成傳說。

  連記載當時真實事件的史書都已陳舊破爛。

  再也沒人信了。

  不但不信,還漸漸歧義「天子」一詞,將「天之子」,誤會為「天帝之子」。

  神、仙、魔、妖、冥、人等六界首領,皆為天道之子,簡稱天子,怎麼人皇就成了神帝之子?

  魔界怎麼沒有魔民將魔尊訛傳為神帝之子?

  妖界怎麼沒有妖眾自作主張降低妖皇身份?

  神魔大戰時,魔界將領打得比哪個都兇狠,從未懼過神界,更未俯首稱臣,自認乾兒子。

  拼死搏鬥、有骨氣的魔界到如今仍和神界平起平坐,自甘墮落常巴結的人界反而越來越弱。

  魔界自強,方享尊貴之位。

  人界自賤,便被踩在腳底。

  百里釗的拳頭緊緊握起。

  隨著時間推移,民眾越來越不信最後人皇的戰鬥實力,越來越將真實歷史當作故事。

  他們不相信,便沒有重回輝煌的念頭,更沒有堅持不懈的恆心。

  僅靠皇家一族之力,如何扭轉這幾乎不可能扭轉的局勢?

  何況鴻猷大計如此機密,即便是百里一族,能被允許參與的人,也寥寥可數。

  太難了。

  可又必須迎難而上。

  這是皇族使命。

  無論朝代如何更迭,新的人皇為何姓氏,都會在登基之日的夜裡,夢中跪接一道神秘旨意。

  那旨意,是最後人皇留下的。

  能入夢傳達遺訓,要麼,是強悍的精神之力;要麼,皇宮裡藏有暫時無法破解、卻等待破解的巨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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