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合謀計得逞

  袋鼠妖獸被送回羝羊森林了。

  金暮黎不可能帶著它~~這傢伙的肚子太能吃了。

  而且帶著它很容易引人懷疑。

  若在斑陸城裡傳,百姓自然知道是紀敏存心設計。

  可一旦離開這裡,你弄個妖獸服服帖帖地拉車,還順便當打手用,誰能不生疑?

  異界可沒有電視收音機幫你廣播。

  口口相傳的力量對全國範圍來說,還是極其有限的,且很容易以訛傳訛。

  傳到最後,不知會扭曲成什麼樣子。

  天地萬物,皆有其生存法則。妖獸原本是連森林都不出的東西,人卻將它馴服,為己所用,若四面傳開,必將引起軒然大波,和殺人奪丹一樣充滿誘惑。

  一旦大家爭相模仿紀敏用過的手段,便是妖獸和人類的災難。

  好在咼綱新在城門外兩軍對陣時,說的是「紀敏私養凶獸」。

  她自己帶袋鼠出現在戒嚴街道時,說的也是同樣的話。

  所以目前知道紀敏手段的人並不多。

  至於後面事態如何發展,已不是金暮黎能控制得了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嘴,再讓紀昌裕將真相爛於腹中。

  二三十年前參與圍獵傷害袋鼠妖獸的人,或病死,或意外,陸陸續續離世。

  不知是紀敏怕別人將他的計謀學去,還是內心非常明白其中的利害,滅了口。

  但誰能保證那些人被殺之前,真的聽從城主要求、沒跟任何人提起過?

  她又不能事隔二十多年,再去拘捕查問他們的家屬朋友,因疑而殺掉。

  只能看命運的輪盤如何旋轉。

  不過,送袋鼠妖獸回羝羊森林時,金暮黎與它低聲說了幾句話。

  袋鼠妖獸立即點頭同意,轉身奔向林深處。

  金暮黎盯著它的背影,眯了眯眼。

  隨後,滿意而歸。

  至於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那邊,金暮黎原以為咼綱新緝拿布政使和按察使,多少會遇些阻礙,甚至面臨部分危險。可沒想到,京都竟另派錦衣衛帶著經刑科簽批的駕帖與他會合,將兩名犯官帶走。

  周志通這裡則收到朝廷關於斑陸城城主的正式委任書,並令他將所有證人證詞整理出來,等皇上派錦衣衛來取。

  紀敏屍體由他就地處理。

  城主府衙門同知,以及犯官之子紀昌裕等,暫押大牢,待京都對兩名上級犯官問了口供,再一併定罪,原地實施懲處。

  如此,斑陸城的案子便算告一段落,長公主可以在年後啟程,不必等所有事情塵埃落定。

  金暮黎聞言,不由好笑道:「原來是催我走啊!」

  夜夢天顯然也收到了信,只能無奈解釋:「為了把新身份宣揚出去,我們在斑陸城耽擱太久,帝都那邊著急。畢竟那些人不定哪天就將凶獸獸骨集齊了,而我們卻不知能在哪裡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好吧,」金暮黎不能否認這番說辭很有道理,何況她其實也有些煩了,不願再浪費時間,「明日除夕,大家都在這裡安心過年,初一早晨吃完餃子我們就出發。」

  聚在一起的眾人皆點頭。

  掛了新牌匾的周府每天都在打掃布置,但因長公主和新城主都很節儉,要省銀子賑濟周邊貧苦百姓及中部地區雪災災民,便一切從簡。

  紀敏私人小金庫里的東西已經搬運一空,連廳中花瓶、各房玉器擺件等,都換成了糧食。

  官衙府庫則沒錢。

  不但沒錢,還虧空。

  怎麼可能有錢呢。

  都被紀敏假公濟私、賄賂送禮了。

  衙門有那麼多人要吃飯,還要為年後的春耕播種備錢。

  清官得勒緊褲腰帶。

  金暮黎抬著下巴高傲地吩咐廚房:「不許奢侈鋪張,浪費食材者,無故傾倒者,斬!」

  周志通見堂堂公主殿下,每頓飯竟按人頭定菜量,脖子耳腕皆無飾品,乃真正一心為民的皇嗣,心裡頗受感動,即便年齡差距甚多,也似有說不完的話,如遇知音。

  可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即便斑陸城已被長公主整頓,也依然是個爛攤子,每天忙得他腳打後腦勺,既要操心紀敏案,又要不斷走訪,親自了解東西南北坊區各類實情。

  「城內官溝被權貴豪紳侵占,但逢下雨,水就排不出去,在街道窄巷裡肆意橫流,和著被泡軟的土,踩成稀泥,」周志通手捧長公主親自遞給他的橢圓形小炭爐,跟比他小几輩的年輕女子細談,「本該十年重新丈量一次的田地,也已經二十多年沒有新紀錄了,如今下起了雪,萬物皆被覆蓋,此時丈量,數字必不準確,只能等雪化……」

  廳里都是自己人,金暮黎毫無形象地斜靠在椅背上,伸直兩條大長腿,懶散又倨傲的模樣。

  昱晴川、蘭盡落等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周志通也聽夜夢天說過,知曉長公主只是最近脾性有些變,重民之心絲毫未改。

  他私下裡詢過道醫善水,善水說沒事,待過個幾年,長公主會自己恢復,無需擔憂。

  如此,他便也放心了。

  「那就勒令強占之人吐回來,」金暮黎哼道,「重修所占官溝的路段費用,由他們出。」

  這與周志通的想法不謀而合。

  誰造成的損失,誰負責。

  「那些奸商為保命,吐了不少血,我沒全拿去買糧,所以不用著急,」金暮黎傲然一笑,「無論是年後春耕還是重修官溝,編制黃冊或丈量土地,都有個前提,那就是咱們的新城主得有個好身體。」

  周志通微咧沒牙老嘴笑應。

  「為免境內大戶人家跑去外地,減少斑陸城賦稅收入,我們沒有打擊太狠,始終留著餘地,」金暮黎暗示提醒,「治理有度,方能成事。」

  周志通垂下老眼皮,點點頭。

  熱茶炭火中,兩人不急不躁聊著公事,金暮黎還讓廚房做份擱些小銀魚的雞蛋羹給周志通補身體。

  周志通見別人都沒有,只他獨一份,便是既感動,又不好意思自個兒端碗吃。

  金暮黎解他尷尬道:「周老且吃著,正好聽聽紀敏之子紀昌裕曾經說過什麼,評議一番。」

  周志通這才自然從容了些。

  金暮黎放慢語速,將紀昌裕的原話轉述一遍。

  音落之時,周志通正好吃完。

  他放下碗,輕哼一聲:「若心存大義,哪裡都能為民。若忠心赤膽,哪裡都能為吾皇分憂。為何要為升遷而不斷敬奉、博取上級官員歡心?大官吞噬小官贓物,官吏壓榨百姓血汗,盤剝來盤剝去,最後還是落在底層窮苦人頭上。」

  金暮黎道:「本殿下山之前,從不知官吏會在賦役之外橫徵暴斂,對稅民敲詐勒索,如今……」

  她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夜夢天道:「官場陋規,乃千年沿襲,想遏此風,很難。」

  金暮黎正要接話,卻突然發現易錦有點神不守舍。

  而令他神不守舍的對象,好像並不是她。

  「錦兒,」金暮黎直視少年,「你怎麼了?」

  「啊?」易錦這才回神,似乎還嚇了一跳,「我、我……」

  他結巴著,神色慌張。

  「他啊,」蘭盡落搖著裝逼扇子道,「我和咼同知回來時,見他正與一美貌姑娘拉拉扯扯,莫非是……」

  「什麼?」金暮黎頭頂騰地冒出火苗,「美貌姑娘?拉拉扯扯?」

  「沒有,不是,我,我……」易錦手足無措,表情慌亂,「我什麼都沒做,真、真的什麼都沒做。」

  這反應分明是欲蓋彌彰。

  偏偏蘭盡落火上澆油:「我看那姑娘紅著臉塞香囊,易錦你後來收沒收?」

  「沒收!我沒收!」易錦連忙否認,隨即反應過來,「不不,不是,是沒有什麼姑娘,也沒人送香囊!」

  「哦?」金暮黎站起身,緩步朝他逼近,眼神危險,「是嗎?」

  周志通見情形不對,連忙告退。

  蘭盡落也態度鮮明地跑路。

  昱晴川再遲鈍,也感覺出不太妙。正在猶豫走不走,蘭盡落躲門外朝他使勁眨眼,示意招手。

  他立即放下糕點零嘴往外跑。

  跑到一半,又折回去,將糕點連碟子一起揣走。

  正廳轉眼即空,只剩夜夢天壓抑快要按捺不住的嘴角淡淡看著。

  易錦已嚇得起身連連後退,撞到屏風上。

  金暮黎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麼,也忘了夜夢天的存在:「是哪個美貌姑娘,麻煩錦兒指指路,本殿可以送你過去,好心成全!」

  全字音未落,手便將人薅住,疾風一般旋到門外。

  緊接著掠過牆頭,瞬間沒影。

  「我的媽,」蘭盡落拍著胸口,心有餘悸般,「好可怕,好可怕。」

  追出來的夜夢天喜憂參半。

  喜的是易錦要退出競爭。

  憂的是他看到金暮黎對易錦的在乎。

  而院中所有人都不知,金暮黎被易錦騙到一個燃著紅燭、掛著紅帳的婚房後,暴怒之下,徹底失去理智,將易錦掀翻強按在喜被紅床上,足足要了半個時辰。

  直到少年實在忍不住幸福,低笑出聲,她才明白自己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