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入城主府

  袋鼠般的妖獸即使鼻青臉腫,口角殘留血跡,身上毛髮凌亂,沖眾人齜牙的那個瞬間,也依然顯示出它獨有的兇悍。

  然而它卻在那帶著濃濃敷衍色彩的枯藤束縛下,蔫吧著身體不敢動彈。

  狠瞪眾人一眼後,目光轉向藍眸雪發女子時,頃刻變得忌憚、恐懼、巴結、討好。

  雪發女子的身後,還跟著一名清秀俊美、腰中佩劍的弱冠少年。

  少年原本沒什麼特殊的,可當一隻獼猴般的袖珍妖獸,從他手背順著袖子哧溜一下爬到肩上,便引來眾多側目。

  現場更加寂靜無嘩。

  江湖人,守備軍,包括躲在暗處放冷箭的弓箭手,都停止了手中動作。

  眼神除了吃驚,便是疑惑。

  夜夢天迎上去,單膝跪地,捧還金牌印信:「屬下奉公主之令調來三城守備軍,卻遭伏擊……屬下辦事不力,請公主責罰!」

  公、公主?

  所有還活著的人都陡然睜大眼睛,驚愕不已。

  那些江湖亡命徒更是變了臉色。

  咼綱新沒讓錦衣衛攙扶,自己單腿跳下馬車,一瘸一拐走過去,忍著傷痛跪地:「屬下有辱使命,請公主責罰!」

  「把事情辦得這樣糟,你二人的確該罰,」金暮黎取金牌在手,「先起來。」

  語氣里滿是待會兒再算帳的味道。

  兩人應是,先後起身,侍立左右。

  蘭盡落低聲叮囑善水坐在馬車裡不要動,自己下來拉著昱晴川上前行禮:「公主。」

  金暮黎微微頷首。

  隨即,藍眸將現場亂狀及所有人都掃視一遍,才抬了抬頜:「敢跟軍隊硬碰硬,挺能耐。」

  她緩緩伸出右手,「有誰覺得還沒打過癮?來,本殿陪你過過招兒。」

  紅衣女子收起兵器,靜靜望著她。

  打狗棍老叟皺起眉頭,未動。

  唯力能扛鼎的高大莽漢粗聲粗氣、滿臉無知道:「什麼公主不公主,你到底哪個?快快報上名來,饒你不死!」

  啪!

  金暮黎隔空甩他一巴掌。

  當眾打臉,傻大個頓怒:「你~~」

  啪,又是一巴掌。

  那既脆且猛的響聲,聽著都替他臉疼。

  傻大個鬱憤至極,衝上來要舉起可惡女子砸在地上摔成肉餅。

  夜夢天手指微動,卻只拔劍三寸,便被金暮黎抬腕制止:「本殿自己來。」

  銀劍歸鞘:「是。」

  金暮黎掠身而起,雙腳落在傻大個肩頭,輕輕一踩。

  「啊!」

  傻大個大叫一聲,戛然止步。

  明眼之人都能看出,傻大個那瞬間垂軟的兩隻胳膊,怕是廢了。

  金暮黎微撇嘴角,腳底施力。

  傻大個臉上露出猙獰倔強之色,顯然是在拼命抵抗某種力量。

  然而膝蓋還是慢慢彎下去,最後「嘭」的一聲,雙膝跪地。

  在場江湖人都明白,這自稱本殿、不知是哪位公主的藍眸女子,使的是很普通的千斤墜,傻大個是被硬生生壓跪地面的。

  金暮黎就那麼站在傻大個肩上,似乎把他當成墊腳高台:「朝廷接到密報,告斑陸城城主紀敏不遵國法、以公謀私、隨意量刑、濫殺無辜等諸多罪行,本殿特來此地,為父皇分憂。」

  金牌丟給打狗棍老叟,「棄惡從善、歸順本殿者,之前所犯,既往不咎。」

  打狗棍老叟接住金牌,很認真地看了兩遍,思量片刻,才上前躬身舉牌,雙手奉還:「多謝寧國公主寬宏大量,只是我們都身負冤屈,早為朝廷所不容……」

  「有何冤屈,可與本殿細細道來,」金暮黎收回印信,「若事情屬實,本殿自會稟明父皇,為爾等作主;若虛假欺騙,本殿絕不饒恕。」

  打狗棍老叟道:「草民生在萑葦城,幼時習武,中年娶妻,五旬才幸得一子。兒子雖被嬌慣,有些蠻橫跋扈,卻未行過大惡之事。成年後,他說想做官。我知他沒有文武大才,便花錢打點,為他弄了個芝麻大的小官噹噹。未曾料,不到一年,竟原因不明地被萑葦城桉縣縣令杖死。」

  金暮黎皺了皺眉。

  咼綱新冷哼:「花錢買官,本就觸犯國法,你若不犯此錯,他何來此禍?」

  「我……我知道……」打狗棍老叟紅了眼,「正因悔恨交加,才更要探尋真相,為他平冤。誰知上告之後,遭到緝拿的反而是我。若非我察覺不對,跑得快,此時已是一堆白骨。」

  「我打算去京城告御狀,所經之處,卻都貼滿通緝我的畫像。東躲西藏走到斑陸城時,在城外巧遇紀敏,他的貼身護衛將我認了出來。」

  後面的事基本上都能猜出來,咼綱新道:「他不但沒把你交給桉縣縣令,反而留你在府中?」

  「正是,」老叟點點頭,「他說官場中的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即便我能活著到達帝都,也不一定能活著出來,更別說鳴冤。」

  他捏緊拳,「城主說若我有為兒子魚死網破的決心,倒可先在他府中避一避,待到合適時機再出手。」

  夜夢天等人心中微訝。

  「你的事,本殿會派錦衣衛前去調查,」金暮黎看向遠處余煙裊裊的城主府,「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有願改邪歸正的,就為本殿帶路去城主府;執迷不悟的,就地格殺。」

  話音剛落,一支冷箭忽然朝她後心疾速射來。

  「公主!」

  眾人齊撲過去。

  金暮黎卻背著手輕輕一拂袖,那支淬毒利箭便「嗖」地原路返回。

  「呃!」

  一聲沉悶痛叫,有人在某棟民房窗戶里倒下。

  幾位亡命徒的臉色大變。

  公主如此年輕,功夫卻……

  咼綱新立即令人將那屍體拖出來。

  兩名錦衣衛循著發聲地小跑過去。

  待拖出一看,更加倒吸涼氣。

  那弓箭手被自己射出的箭插中正心,因箭頭淬過毒,他的臉已經泛黑。

  「本殿惜才,隱在暗處的弓箭手若此時出來認罪,本殿可從輕發落,否則……」

  金暮黎頓了頓,「下場便和他一樣。」

  士卒們皆扭頭看向四周。

  兩邊民房沉寂片刻,才從各處陸續走出十八個弓箭手。

  咼綱新喝道:「放下弓箭!」

  十八個弓箭手棄箭於地,聚在一起後上前列成一排,單膝跪地,低頭不語。

  「怎麼,怕自己背叛城主,會為人所不齒?」金暮黎站在傻大個肩頭,眼神睥睨,「紀敏私養妖獸,拿人犯投喂,本殿不信這事一點風聲都沒有。」

  十八人的頭,垂得更低。

  咼綱新道:「公主,屬下請令,先去捉拿犯官紀敏。」

  他覺得金暮黎從出現就對此事不太積極,好像忘了似的。

  金暮黎沒多說:「去吧。」

  隨後轉向夜夢天:「整合守備軍,恢復斑陸城秩序。」

  夜夢天應是執行。

  金暮黎輕輕一躍,落到地面,抬腳踢了踢袋鼠妖獸的後腿:「這些人都給本殿帶回來,跑一個,本殿就要你狗命。」

  袋鼠妖獸連忙點頭哈腰,掙開藤繩,露出唯唯諾諾的表情。

  可待一轉臉,便一副齜牙咧嘴的兇狠,還亮出鋒銳利爪,往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形紫色靈氣線。

  示威。

  赤裸裸的示威。

  它在明明白白告訴人們:我是紫靈獸,不要和我斗,否則沒你們好果子吃!

  剩下的八九個江湖人面面相覷後,選擇了識趣跟隨,不敢動手,也不敢跑。

  僅僅一個紫靈獸就夠難拼,偏偏還被寧國公主收服,不用說,公主的武力級別定比紫靈獸更高。

  人貴在自知之明。

  寧國公主身份原就尊貴,又有御賜皇權在手,本人武功還如此了得,他們即便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除了直接被打服的傻大個,另七個江湖亡命徒不約而同看向紅衣女子。

  殺手組織里的人,應該不願和朝廷有任何牽扯,估計得打一場。

  果然,那不知何時收了彼岸花傘的紅衣女子抱抱拳道:「公主殿下,很抱歉,在下雖想為殿下效力,但自行脫離形同背叛,我……」

  她輕輕一嘆,「除非殿下將我打趴下,就地拖走。」

  「是麼,」金暮黎似笑非笑,「本殿手下不缺人,你走吧。」

  紅衣女子微微張嘴,愕住。

  「哈哈哈……」金暮黎狂傲大笑,隨即猛斂,猝不及防甩出一鞭,狠狠抽在紅衣女子背部,「想留下?」

  紅衣女子被打得往前踉蹌,差點撲倒在地,好在反應快,拿單膝撐住,倒像是得力下屬要稟報什麼事情,只是表情不太對,痛得臉頰直抽搐,卻還勉強擠出一絲笑。

  「笑得真難看,」金暮黎面露嫌棄之色,「又不是青樓賣笑,被逼接客,這麼勉強做什麼。」

  紅衣女子:「……」

  笑容變得半勉強半僵,說不出的複雜與奇怪。

  「袋鼠,把她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