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又一段獸骨

  金暮黎的吻向來激烈,如今獸形天魂珠歸體,又增了一層來自猛獸的暴虐。

  夜夢天的唇在她唇上輕碾片刻,她便陡然出手將人衣襟薅住,「嘭」地摔摁在馬蹄足長條案几上,狠狠壓過去低聲耳語:「是不是想這樣?嗯?」

  夜夢天目光滾燙:「暮黎……」

  他凝視著那雙近在咫尺的漂亮藍眸,「慈悲島相識的第一日,我便鍾情於你。即便知道你的隱藏身份,三年多來,這份感情也是有增無減。暮黎,我才是真正能陪在你身邊的人,專情於你,不離不棄。」

  「那你不怕我獸性大發時,」金暮黎的唇角微勾著,附在耳邊的聲線低得更加惑人,「你吃不消……」

  「暮黎……」夜夢天捧住她的臉。

  然而事不遂人願,當初他如何打擾破壞易錦的,都會被還回來。

  手中的腰帶還未解開,金暮黎便聽門口一聲驚呼:「姐姐?」

  她立即如中定身術,所有的動作都戛然而止。

  還未開始便結束,夜夢天再次體會被迫中斷的惱火。

  金暮黎直起身,整整不怎麼亂的衣襟:「有事?」

  夜夢天從長案上下來,面色不虞,一邊故意整理冬袍,一邊淡淡道:「錦公子不知道要敲門的嗎?」

  「你的艙門大敞著,需要敲嗎?」易錦幾乎是咬牙切齒,「勾引別人的娘子,你怎麼有臉質問?」

  「別人娘子?」夜夢天輕嗬一聲,笑得嘲冷,「請問錦公子,你是已經三媒六聘定下婚約,還是已經八抬大轎將人娶進門?」

  「我……」易錦語塞,隨即反擊,「易家山頭金庫皆是我送給金姐姐的聘禮,你是心瞎還是眼盲?」

  兔子急了也咬人,夜夢天沒想到他竟開口罵自己,不由微愣。

  看向金暮黎,金暮黎卻轉身坐到椅子上,歪歪斜斜靠著,一言不發,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夜夢天垂眸抿唇,之後笑了笑,再抬眼時,便道:「錦公子,你好歹也是大戶出來的公子,不僅要注意形象,言辭也要有涵養。」

  易錦心裡怒罵:你想搶我的女人,我還跟你講涵養?涵養你媽啊?

  嘴上卻咬重個別字眼恨恨批駁:「夜教主時刻惦記別人娘子,可真是好涵養!」

  說罷,逕自走向金暮黎,臉色則在幾步路的過程中漸行漸變,待站到金暮黎跟前,拉起她的手,已是委委屈屈、泫然欲泣:「姐姐……」

  金暮黎抬起藍眸望著他。

  「姐姐,你不要我了麼?」易錦哭哭唧唧,既是用殺招兒,也是真情實意,「錦兒只是剛知道,需要時間適應而已,姐姐你……你不要誤會錦兒對你的心好不好?」

  「是麼,」金暮黎淡淡道,「其實你不用勉強的,反正等找到另一樣東西,我也得離開這個凡塵,倒真不必搭上你們半生時光,浪費你們的感情。」

  說這話時,還瞟了眼夜夢天。

  夜夢天定定瞧著她:「那是我的事,我願意。」

  脂粉未施的臉,毫不矯揉造作的真性情,甚至眼尾的那抹凌厲,都是他夢中也不願捨棄的最愛。

  易錦遲他一步,急聲道:「我也願意!」

  金暮黎甩開他的手站起身:「和一隻獸談情說愛……還是都好好想想吧。」

  說罷便走了出去,不理會身後二人。

  情敵如何能待一處。

  易錦狠狠瞪他一眼,想罵他無恥,然而說出口的卻是:「不要臉!」

  發泄一句,便也走了。

  夜夢天唇線緊繃,沒吭聲。

  江上的雪漸漸轉小,鵝毛變成飛舞碎絮,飄飄蕩蕩。

  金暮黎回到自己艙房。

  這間艙房比較小,只能放下一張人寬單人床,一張半腿高的小方幾,一個繡凳。

  她沒有靈鴿來往傳信,便把最大的艙房讓給夜夢天,給他處理諸多事宜的空間。

  方幾和繡凳都比較矮,坐著太沒氣勢,她從未用過。

  床鋪上疊著整齊棉被,她剛剛斜靠上去,便有人敲響艙門。

  「進來吧。」懶洋洋的聲音。

  艙門被推開,她看向來人,卻保持著不雅姿勢沒有動。

  祝秋明整衣斂袂,肅容一拜:「多謝金姑娘相救!」

  金暮黎屈肘當枕:「口頭道謝沒有任何意義,來點兒實際的吧。」

  祝秋明微微一愣:「那……那待回到青雲山,秋明將私藏的寶貝盡數送給金姑娘,以表謝意。」

  金暮黎的眼睛半睜半閉,懶怠困頓般道:「行啊,只需給值錢的東西,不值錢的草編玩意兒、幼童時期的泥人兒啥的就不用拿出來了。」

  祝秋明面色微紅:「我、我不保留過去的玩具,幼年玩的東西,早就扔了。」

  金暮黎沒接這話:「聽說你是和朋友去流光島尋寶時被人打暈的?」

  「識人不清,」祝秋明的面色陡然陰鬱,「待看到她,定要將她千刀萬剮!」

  「既是朋友,必非仇殺,」金暮黎坐起身,肘尖撐膝,摸了摸下巴,「莫非是那人也喜歡夏青檐?」

  祝秋明支支吾吾。

  顯然更不是情殺。

  金暮黎眉頭一擰:「是女人?」

  祝秋明低下頭,不說話。

  金暮黎一腳踹過去,將他踢翻在地:「你個人渣!」

  祝秋明骨頭差點被踢斷,躺在地上悶哼起不來。

  金暮黎左手將他薅起抵在艙門,右手一個耳光接一個耳光摑過去:「媽的死渣男!讓你背叛夏青檐!讓你背著她搞女人!老子抽死你!抽死你個垃圾智障王八蛋!」

  一頓痛毆,祝秋明兩頰紅腫,鼻樑也歪了,左眼更是差點失明。

  他的嘴角血水直流,左耳亦嗡嗡作響,後面的罵聲聽得已經有點模糊不清。

  他不是不想反抗,也不是因著恩情自願挨打,而是動不了。女子的手掌如鐵鉗,將他牢牢禁錮。

  金暮黎拳拳到肉,使用蠻力打了個痛快,才將人狠狠鬆開。

  聽到動靜的蘭盡落等人都跑了過來,昱晴川瞪大眼睛道:「金、金……」

  他都不知該如何稱呼她了,「咋了?怎麼好不容易救醒……」

  蘭盡落瞅瞅金暮黎,再瞅瞅那人慘不忍睹的模樣:「揍成這副德性,怕是被問出不得了的內情。」

  夜夢天和易錦站在二人身後,只看不作聲。

  金暮黎一屁股坐到矮几上,叉著雙腿,手撐膝蓋,陰陽怪氣的聲音里滿是冷嘲熱諷,「不是挺能騷的麼?怎麼也陰溝裡翻船了?倒是再騷個給我看看呀,嗯?八百年都難得一見的醜八怪,有夏青檐那樣的好女子都不知道珍惜,你怎麼不去死呢?哦,你已經死了,是我不該把你救回來。本著有錯即改的態度~~昱晴川,去把他扔河裡。」

  昱晴川愣了下:「啊?」

  看看四周,見沒人說話,便傻傻的真要去拖。

  祝秋明一把掙開他:「走開!」

  口中噴出血沫子。

  「經過這次大劫,我已經知道錯了,金姑娘若能放我一馬,等回去後,我哪怕是下跪,也要請求青檐原諒,以後一心一意對她好,和她一起過日子,」祝秋明忍痛起身跪坐著道,「金姑娘的救命之恩,我也會全力報答,有什麼需要我的,儘管吩咐,我祝秋明定不巧言推託!」

  金暮黎輕哼一聲:「那個害夏青檐頭上長草的賤女人是誰?她既然與你相好,又為何害你性命?你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給我老老實實吐個明白,若有半句虛言,我就打瞎你一隻眼!」

  祝秋明的身體顫了顫。

  他的左眼疼得要命,已經快瞎了。

  這女人下手真狠。

  更令人毛骨俱悚的是,怎麼才三年不見,竟又厲害了許多?

  「那個詿騙我的女子是我師妹操滿薛,也就是操滿勤的妹妹,」祝秋明既恨怒,又忐忑,「操滿勤曾經設計氣走青檐,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雖然不知她的模樣,但操滿勤這個名字卻不會忘掉,」金暮黎哼道,「誰讓她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呢。」

  祝秋明點點頭,取素帕擦淨嘴角血沫子:「青檐回去後,查實一切,公之於眾。派中長老為示公正,將操滿勤和塗清濁下了水牢。」

  「恐怕不是為了公正,而是大婚未成,神鞭夏沫霓留給她女兒的神雀山還沒到手,」金暮黎嗤笑一聲,「否則一個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年輕女子,誰肯為她出頭?還不是因為她尚有價值。」

  祝秋明沉默片刻,才道:「其實我以前的確有通過青檐合法占據神雀山的心,但經過這次大難後,我才知道,她的直爽和壞脾氣,才最值得珍惜。操滿薛嬌媚又溫柔,還特別善解人意,可那都是城府深得可怕的假象,是讓人送命的陷阱。」

  「這山望著那山高,各種味道的女人都想嘗嘗~~男人的千年沉痼而已,有何稀奇,」金暮黎手扶雙膝,淡淡道,「說說她是用什麼理由將你誆得心甘情願陪她去東海?又為什麼加害你?難道是找到了特別值錢的天材地寶,想獨吞?」

  「她說東海島嶼眾多,靈物也眾多……」祝秋明頓了頓,「我當時覺得她其實就是想讓我陪她出去玩。」

  「因平時見面總是偷偷摸摸,在一起親熱時更是提心弔膽怕被發現,讓她受盡沒有名分的委屈,我便因此而心懷愧欠,想從其他方面彌補,可她說除了我,什麼都不要。如此深情,又如此懂事,我更加覺得世上再無其他人比之更好。」

  「所以當她開口提出想去東海尋找靈物時,我想都沒想便答應了。」

  「我們各自找到合適理由,分別離開青雲山,在約定地點會合後,一路走一路玩地到了東海。我們租船去了很多傀奇怪異的島嶼,撿了很多奇石異物。她把很多東西當作瑰寶藏起來,讓我看到她孩子氣的一面,愛得愈發深陷。」

  「若說寶貴到讓她對我動了殺心而獨吞的瑰異珍奇,我到現在都沒想出到底有什麼,畢竟她平日裡並非是個貪圖錢財的女子,」祝秋明皺皺眉,又嘆口氣,「除了在飛瀑島看到的那顆由天地自然孕育的七彩虹石,在筋竹島發現的那棵可吹出特殊哨聲的血色紅竹,我真不知什麼東西能值錢到讓她對我起殺心。」

  金暮黎站起身,踱步思索。

  夜夢天忽然撥開昱晴川,走進艙房:「可以把你們撿拾過的東西全部說一遍,畢竟有些東西在你眼裡不值錢,在別人眼裡卻不一定。」

  金暮黎贊同道:「對。」

  祝秋明便一樣一樣回想,一樣一樣報出來。

  眾人凝神細聽,誰都不出聲打擾。

  直到祝秋明帶著奇怪又好笑的表情說出「一節像獸腿的白骨」時,夜夢天、金暮黎等皆是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