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中計了

  夜夢天留下來了,和年灞泠單獨用餐,單獨說話。

  說的什麼,別人不知。

  易錦也留下來了,與年江春、蘭盡落、昱晴川三人同桌吃飯。

  年江春一會兒故意和他搶菜打筷子架,一會兒用鞋尖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他小腿,眼睛還看著他笑,撩撥不停。

  若在之前,易錦定會怒視她,讓她滾開。

  可夜夢天答應年灞泠留下後、將他單獨拉到一邊說的那些話,卻讓他動了心。

  夜夢天說,田雪種下的蠱,只在正常人中蠱後的第一次與女子那啥時,游渡一半到女子身體中。

  也就是說,只要他把中蠱後的第一次給別人,後面再和金暮黎在一起,她就不會有事。

  不能不說,這個提議很誘惑。

  可面臨兩個問題。

  一則他還是處子,中蠱後的第一次等同於初夜,若使用夜夢天的法子,便等於將他男子的初夜權交給別的女子。

  二則得享他第一次的女子會無故受害,餘生都將被惡蠱折磨,不得善終。

  這個轉移方法太自私,也太殘忍。

  可一旦成功,他以後便能一人忍受蠱痛,和真正所愛在一起,滿足她眼中所有的渴欲。

  兩次激烈親吻,他都明顯感覺到她有需求,感覺到她想要他,極想要他,可卻因為蠱的存在,而次次強忍,憋回。

  他既愧疚,又害怕。

  怕時間久了,她終將離他而去。

  雖然夜夢天的建議實施起來有點卑鄙,他也絕不可能真的專門為情敵考慮,但卻實實在在擊中了他的心。

  這就像裹著慢性毒藥的急救丸,命能保住,卻一生都在身體不潔和傷害無辜之人這兩件事中痛苦愧疚。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金暮黎對男人的潔癖,一旦他和別的女人睡過,尤其還是她很看重的第一次,那以後……

  他根本不敢想她還會不會要他。

  夜夢天如此攛掇他,估計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讓他髒掉,然後被暮黎嫌棄。

  可明知如此,他的內心還是有些蠢蠢欲動,畢竟再這樣下去,蠱的事一直得不到解決,他還是會失去她。

  如夜夢天所說,男女在一起什麼都不做,也能一輩子,不過是安慰人的假話,若真能做到,就不會有那麼多孤寡改嫁。何況哪個女子不想生孩子、做母親?你連身為男人最起碼的兩樣東西都不能給她,她憑什麼和你在一起?

  哪怕是給人做妾,哪怕是嫁個乞丐、糟老頭子,也比那方面無能強。

  年江春各種撩撥時,易錦的思想仍深陷泥窩,在矛盾中苦苦掙扎。

  蘭盡落眯了眯眼睛。

  之前夜夢天將易錦叫到遠處單獨說話,他是瞧見了的。

  如今見易錦這副神不守舍的模樣,便猜測許是夜夢天的什麼話起了作用。

  可他垂眸片刻,終究沒有干涉。

  感情的事,旁人無法插手。

  因為很容易不落好。

  昱晴川個吃貨一邊橫掃菜碟,盡歸碗中,再入胃腹,一邊錯以為易錦喜歡~~起碼不討厭年江春,不然也不會任由她動手動腳,毫無反應。

  「金莊主對你那麼好,你也天天黏她黏得緊,我還以為你們感情有多深,」昱晴川吞下嘴裡的飯,筷子又去夾菜,「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喜歡上了年姑娘。」

  「胡說什麼!」易錦越想越煩躁,正在苦悶,陡聽否定他感情的話,立馬條件反射般猛拍桌子跳了起來,「我只喜歡黎姐姐,你別亂講話!」

  昱晴川被他嚇一跳,夾在筷子裡的菜都掉了一半:「我、我只是實話實說啊,你之前……之前苻羽萌拉你手讓你幫她摘花,你都怕金莊主誤會,剛才卻……」

  說真話卻莫名被吼,實在冤枉。

  「我、我只是……」易錦沒辦法解釋,乾脆飯也不吃了,轉身往外走,「我到門口透透氣,你們都別跟來。」

  年江春沒那麼乖,起身就要跟過去,卻被蘭盡落拉住:「讓他冷靜冷靜。」

  「可……可他剛才說不喜歡我!」年江春使著勁一把掙開,指指自己,指指立在門口的頎長背影,「小爺我可愛又標緻,哪裡配不上他?」

  「只憑這聲小爺,你就配不上他,」蘭盡落不急不慌,趕在她發飆前接著道,「你自稱小爺,難道他是你娘子?」

  「呃……」年江春語塞,「這個……嘿嘿,只是說著玩而已!」

  「你覺得好玩,男人卻受不起,」蘭盡落幫憨貨續話,「何況錦公子本就名花有主,是個有未婚妻的人,你奪人所愛,將他強行請來,他當然著急鬱悶不高興。」

  「未婚妻?哪個?」年江春疑惑,「不會是那個眼睜睜看我將人帶走、卻一聲不敢吭的無用女人吧?」

  一聲不敢吭?

  無用女人?

  誰?

  金暮黎?

  蘭盡落忍不住哈哈大笑,裝出來的溫文爾雅幾乎全軍覆沒。

  「笑什麼笑?」年江春照他小腿踢一腳,「難道我說錯了嗎?若真是他未婚妻,為何當時連個屁都不敢放、任由我將人帶走?」

  「因為她沒用啊,哈哈哈……」蘭盡落笑得就差前仰後合使勁拍桌子了。

  昱晴川看著二人,忍不住跟著樂。

  待三人想起易錦,門口已不見了人,年江春大驚追出呼喊連問,才知他是去了茅廁,竟狠鬆一口氣。

  想了想,忽又折回看著昱晴川:「你剛才說的什麼金莊主,就是他的未婚妻?」

  「嗯,金莊主,她……」他頓了頓,瞅眼蘭盡落,「就是那個……沒用的女人……」

  蘭盡落又想笑,還想拍大腿。

  年江春愣了愣,有些懵:「難道她這莊主身份,其實是個傀儡?」

  「嗯,」蘭盡落不笑了,強忍嘴角抽搐,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算是給你猜中了,她就是個任人擺布的沒用傀儡。」

  「難怪,」年江春輕嗤,「我就說嘛。」

  蘭盡落開始胡謅,拖著她瞎聊。

  因為猜測易錦這會兒可能並不在茅廁,而是被金暮黎帶走問具體情況了。

  事實也正如他所想。

  易錦此刻正和金暮黎在一起。

  區別是,問話之前,先親個夠。

  而這次,是金暮黎被壓在屋脊上。

  「姐姐……黎……暮黎……阿黎……」易錦吻著她,胡亂喚著,顯得有些焦躁。

  金暮黎察覺到他的不安,一邊輕撫他的背,一邊溫柔回應,完全沒有之前她主動進攻時的狂熱與激烈。

  易錦瀕臨崩潰暴走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停止親吻時,疲憊地將臉貼在她頸間:「姐姐……」

  金暮黎原本緩慢撫背的手移到他頰側:「怎麼了?」

  她的聲音很低柔,「發生了什麼事?」

  易錦的手從她肩頭挪到頸側,想將她摟得更緊,卻因身在屋瓦上,怕弄出動靜,而就那麼停擱著,半晌才哽咽道:「姐姐,我好怕,錦兒好怕,錦兒不知該怎麼辦……」

  他的聲音里充滿彷徨與無助,好像快要迷失的羔羊,找不到回家的路。

  金暮黎不由側臉吻吻他的額,帶著心疼安慰道:「錦兒不怕,無論發生什麼事,姐姐都會陪著你。即便有些東西無法幫你分擔,我也會和你一起想辦法。」

  眼淚終究還是流了出來,濕了金暮黎的脖頸。

  金暮黎微微抬起身,單肘撐著,扳住他的臉對著自己:「錦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易錦黢黑的眼珠濕漉漉,連同如墨睫羽:「姐姐,我……」

  他咬咬唇,才將心中恐懼和矛盾如數倒出,包括夜夢天的話,也一句不漏。

  金暮黎的臉色有些差,覺得夜夢天不該利用錦兒的單純,讓他面臨兩難選擇,害他這麼痛苦難過。

  「姐姐,我該怎麼辦?」易錦抽抽噎噎,低聲哭泣,「我怕這樣下去姐姐會不要我,又怕轉移蠱毒卻碰了別人,姐姐更不要我,我……我……姐姐……」

  摟得愈發緊,眼淚越涌越多。

  金暮黎抱著他,心中輕嘆氣,嘴上卻道:「錦兒,你記住,無論什麼理由,但凡你碰了別的女人,我都不會再接受你。若你今夜不跟我說,直接聽了夜夢天的話,那麼明日,我就會請人送你回暮黎山莊,絕不讓你再跟著我。」

  「姐姐!」易錦的雙臂更加施力,愛戀帶來的驚懼,讓他恨不得把自己勒進她的骨血,「姐姐我知道了,我不會的,姐姐你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碰別人的!」

  金暮黎低嗯一句:「我信你。」

  易錦又低低補了一句:「也不會再猶豫。」

  金暮黎再次抱緊他。

  他猶豫,他糾結,他矛盾,他煎熬,也都是因為她,並非真的對別人有什麼想法。

  若能一輩子,她自然是希望他對自己的深情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可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女人的嘴,男人的心。

  有多少女子願意坐牛車上笑,不願坐豪華馬車裡哭,可最後又有多少女子輸在自己選擇的牛車上。

  牛車沒能換馬車,並非大事。

  但怕就怕,坐在牛車上,笑也變成了哭。

  更令人寒心的,是那個男人因為自己窮、因為自己無能,因無力改變而焦躁時,見不得你笑。

  坐豪華馬車的女人,雖哭,卻能在物質上得到滿足,和離也能分得一大筆錢,足夠過好下半生。

  坐牛車哭的人,和離時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甚至有的還搭進自己的嫁妝和來自娘家的補貼。

  誰說男人窮就不花心?

  誰能保證開始時愛你、對你好的人,會愛你一輩子、對你好一輩子?

  易錦本就年輕,隨著年齡增長,來自異性的誘惑只會越來越多,不會越來越少。

  男人喜歡女人時的誓言和承諾都是屁,一陣風吹來,屁都沒有了。

  除非他說出軌即遭雷劈,就真的被雷劈,否則那邁向新鮮身體的火熱腳步,你拿什麼擋,都擋不住。

  易錦說「永遠」,卻不知,前世看盡一切醜陋嘴臉的金暮黎,最不信的,就是這兩個字。

  可不信又如何?

  起碼他現在是乾淨的,專情的。

  抓不住以後,總要抓住眼前。

  女子有能力、手裡有銀子,可以在男人納妾時選擇離開;

  女子沒銀子,想走都不能走,只能壓著酸楚和委屈忍受,因為離開男人她應對不了現實生活。

  這是女子的悲哀與無奈。

  如果擺脫不了這種悲哀與無奈,就只能爭一爭,搏一搏,在那天來臨時,讓自己帶著尊嚴瀟灑轉身,揮手當拜別。

  心裡輕輕嘆口氣:錦兒,若尋魂珠需一世,我只希望你愛上別人的那天,晚點兒到來。

  你以為你會愛我一輩子,我也以為我不會殺你。

  但當你以為的東西變了,我會做什麼,我也不能保證。

  一切都是未知,一切皆有可能。

  只能邊走邊瞧。

  易錦不知短短瞬間,身邊女子的心已千思百轉,還在她耳邊喃喃低語:「得到姐姐的肯定答覆,明確了姐姐的心,以後再遇這種事情,我便知道該怎麼做,再也不遲疑,再也不猶豫……」

  說著說著,又抬臉吻向她的唇、鼻子、眼睛、額頭:「姐姐,我喜歡你,錦兒喜歡你……」

  金暮黎靜靜接受他的愛意。

  親了一圈,吻又落回嘴唇,探入口中勾卷糾纏。

  金暮黎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撩撥,一個動情之吻就能激得她眩暈麻顫,喘息著想要索取更多。

  可摩挲撫摸在男子肩頸後背上的手,楞是遲遲沒有移向臀部。

  他已經因此而自責,而擔憂,若察覺她比之前欲望更甚,更該睡不著覺了。

  她生生克制著,連呼吸都極力壓勻放輕,儘量不急切熱燥粗喘。

  易錦更不敢信馬由韁的放縱。

  環境不允許,身體更不允許。

  金暮黎額頭沁汗,憋忍得甚是辛苦。

  天知道她有多想將男子反壓在屋脊上,就地吞納他怒張的蓬勃。

  可她不能。

  必須忍。

  死忍。

  還不能推開他,任他撩撥,否則那顆敏感的心,定要誤會什麼。

  媽的,真悲催。

  被親得滾燙燥熱,卻不能玩,還得應對誘惑,小心翼翼安慰他。

  「既然並沒有值得深探的東西,咱們就走吧,」金暮黎把控節奏,自然而不露痕跡地結束這個吻,「我給他們傳個音,咱倆先去牽馬。」

  進城後,馬匹都放在了寄存處,隨時能取,只是按時收費。

  「嗯。」易錦摟著她的脖子,在她唇上啄一口,才撐手坐起身。

  金暮黎對三人逐個傳音後,剛要帶易錦先走,卻聽嘩啦脆響,像是滿桌碗碟都被掃落在地,緊接著,夜夢天的大聲怒斥傳來:「你、你……你怎麼能、怎麼能……」

  噗嗵栽倒。

  隨後,昱晴川和蘭盡落那邊也有異樣動靜,好像出事了。

  金暮黎正要掠身查看,易錦也往屋脊上軟軟一倒:「姐姐……頭……好暈……」

  年江春哈哈大笑:「以為飯菜沒毒,我就治不了他們,這群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