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搶

  夜夢天站在巷口,看著緊緊相擁、吻得如饑似渴的兩人,眼睛俄然爆紅,想衝上去分開他們,卻邁不動腳。

  心臟再如何抽痛,他也是個後來者,有何立場干涉兩個單身男女的正常戀愛?有什麼理由不讓人家卿卿我我?

  許是他的心裡太難過,目光太刺灼,手掌正隔衣搓揉那尺寸與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語、猶如粗壯蘑菇巨筍的金暮黎,陡然睜開眼,扭頭看向巷口。

  「夢天?」她微微皺眉,胸膛尚劇烈起伏著,「你來這裡做什麼?」

  夜夢天眸色暗沉,沒答話。

  是啊,他來這裡做什麼?

  阻止?斥責?質問?

  他有資格麼?

  可他的腳,還是動了。

  一步步往裡走,向二人靠近。

  被親得神情迷醉、身體反應巨大的易錦因金暮黎的突然中止而睜開眼睛,見夜夢天雙眼泛紅走過來,面色立刻變得不善:「夜教主,你這是何意?」

  夜夢天仍然不理,直到行至近前,才停下腳步。

  被他這麼如狼似虎地盯著,距離還這麼近,金暮黎自然就放開了易錦腰身,無奈嘆道:「夢天,這是我們二人私事,你不要打擾好嗎?」

  夜夢天忍著無形之痛:「他身上有蠱,你可知萬一控制不住的後果?」

  「我知道,我也有控制住自己的把握。」金暮黎已經強自平了喘息,「所以你無需擔心,更無需時刻跟著我。」

  「你讓我不擔心,可我如何能不擔心?現在的情況不止是他體內有蠱,還有個潛在暗處、隨時會給我們狠狠一擊的黑手惡魔!」夜夢天幾乎要吼了起來,「金暮黎你能不能不要被、被……」

  被什麼?

  被愛情還是被欲望?

  那兩個詞,他一個也不想吐出來。

  她的愛情對象應是他,她的欲望對象更應該是他,而非旁的任何人!

  所以他選擇跳過,「沖昏了頭腦?」

  金暮黎的臉色陰了陰:「夜夢天,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還是在質疑我的自控能力?」

  她冷冷道,「何況即便沖昏頭腦,受損害的是我也不是你,你操心什麼?」

  「你!」夜夢天怒了,但更多的是委屈猶如猛江狂潮狠狠壓砸心頭,聲調降得有些淒楚,「金暮黎,你、你是真不懂我的心麼?若是旁人,我何必、何必……」

  他狠狠閉了閉眼,轉身,「罷了,你們繼續,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說完,竟真的走了。

  可留下來的兩人如何還能繼續?

  金暮黎朝下斜斜瞥了眼巨篷,眸色深了深:「穿著冬衣都遮不住……」

  她笑了起來,「看你怎麼出去丟人!」

  易錦被破壞的心情因她一個笑容而瞬間變好:「我走在姐姐後面,姐姐擋著我。」

  話音剛落,卻見巷口聚了一群人。

  苻家六口,以及瞪圓雙目的憨貨。

  金暮黎:「……」

  她乾脆攬起易錦,直接用輕功從空中遁逃,免得讓人看到易錦的巨帳。

  媽的,我只是親個人而已,怎麼搞得跟偷情似的?

  心中忿忿。

  落地進了芳草城的流風錢莊,金暮黎拿出金邊兌票,錢莊管事連忙吩咐上茶,親自接待了她。

  流風錢莊的兌票共分四種:金色邊,銀色邊,銅色邊,無色邊。

  手執金邊銀票,相當於手執最高級貴賓卡,屬錢莊大客戶。

  弋菱歌將其三年的薪酬獎金,都放在了可全國通兌的流風錢莊。

  臨行前從易家金庫弄出來的首飾玉器小金條,也都分開變現,存入國家錢莊,一部分交給管家盛晚澤,一部分帶著用以路上食宿。金庫、冰屋、沼澤,及整個後山深谷,皆被施以重重陣法。

  那邊櫃檯里的帳房先生辦理兌換出帳,這邊上等茶水伺候著,管事陪聊。

  這麼一聊,金暮黎才知芳草城的城主,竟然是個女子。

  沒有官印,但有實權的女子~~城主年照原的二女兒,年灞泠。

  芳草城能有今日模樣,全是她的功勞。

  年照原不作為,便將城主大印扔給她,隨她折騰。

  芳草城被她折騰得一天一個樣。

  可姑娘家太能幹也不好,雖然長得不錯,卻至今仍單著沒嫁出去。

  芳草城的男子們不是不想,是不敢。

  年灞泠平日沒事時好得不得了,偶爾上街看到可愛小兒,會用糖果溫柔哄逗,看到老人摔倒,還會親自扶一把。

  可一旦有人不按要求執行命令,或者幹些違法亂紀的事,逮到了杖責起來,那也是真的狠。

  把人打得鮮血淋漓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能讓人牢記一輩子不敢再犯。

  這樣的女子,沒人敢娶回家。

  背地裡,有的人叫她「溫柔惡魔」,有的人稱她為「雙面羅剎」。

  溫柔惡魔?雙面羅剎?

  金暮黎輕笑起來。

  易錦看著她,想起她的江湖綽號「冷麵石心無情手」,不由綻開唇角。

  「其實二小姐這麼能幹,估計也有點被逼無奈,」

  管事知她是過路的外地人,不會在本城久待,兌了銀票就走,故而聊起平日不能多說的話題時,便少了些許顧忌,

  「大公子平庸不成器,三小姐又是個愛惹事的混不吝,遇到好看的男子就以各種名義強搶回去,跟個惡霸似的。大傢伙兒都道她是輪迴時投錯胎,男身投成了~~」

  「啊!幹什麼?你要幹什麼?」

  管事話未說完,外面忽然傳來幾聲大叫。

  金暮黎猛然站起身:「昱晴川?」

  沒錯,就是昱晴川,他正站在夜夢天和蘭盡落身前,警惕看著圍過來的白袍少女和幾名小廝:「你們要幹什麼?」

  飯後閒逛的路人立馬避瘟神般跑到遠處看熱鬧,低聲咬耳朵。

  「這些人好像是外地的。」

  「他們來得真不湊巧。」

  「可不是,三小姐都很久沒出府了,怎麼他們一來,就給撞上了?」

  「命不好唄。」

  「也不見得,聽說被三小姐搶過的人里,有幾個想攆都攆不走。」

  「因為那幾個是過怕了苦日子的窮小子,入了藏嬌府後,既有錦衣玉食,又有美人養目,哪裡還捨得離開半步?」

  眾人說著話的當口,少女已拿纖細指尖戳昱晴川的胸口,嘴角還噙著一抹紈絝邪笑,像個吊兒郎當的小流氓:「幹什麼?當然是小爺我看上你們了啊!」

  幾名小廝立馬「哦哦」笑叫起鬨。

  金暮黎站在錢莊門口,扶額。

  什麼三小姐,就是個故意學好色渣男的小丫頭片子。

  錢莊管事在身後道:「金姑娘,您的銀票已兌好,麻煩您簽個字,蓋個章。」

  金暮黎先取銀票。

  簽字蓋章時,管事低聲道:「金姑娘,那個穿白衣的小丫頭,就是城主府的三小姐年江春。」

  這顯然是在提醒她,讓她小心些。

  金暮黎收好銀票:「多謝。」

  市民百姓的議論聲她都能聽得到,哪還不知男裝少女是城主家的三小姐。

  再次出門,她走過去道:「不是讓你們在酒樓等嗎,來這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夜大哥不放心你唄,」不知血池之事的蘭盡落翻了翻眼皮,「我們五人里,就你最……也不知他有什麼不放心的。」

  「又來一個?」著白色冬袍、腰系玉帶的年江春看到緊隨在金暮黎身側的易錦,拊掌大笑道,「小爺我今天是捅了美人窩嗎?」

  「什麼美人窩?我們是男人!」昱晴川憨愣愣道,「姑娘你眼神兒不好嗎?」

  年江春:「……」

  她揮揮手,「把他們請回家!」

  幾名小廝立即上前,分工合作,一人一個,拉拉扯扯拽胳膊:「走走走,跟我們回藏嬌府!」

  易錦的胳膊也被拽住,他掙了下。

  沒用多大力,只是想掙脫。

  不料,那小廝竟順勁兒往地上一躺,大聲嚎道:「打人啦!打人啦!」

  這邊聲未落,那邊聲又起,昱晴川等人腳下有兩三個小廝放癱打滾:「打人啦!快報官啊!」

  金暮黎:「……」

  夜夢天:「……」

  蘭盡落:「……」

  昱晴川一臉懵逼:「我、我還沒動手吶,你、你們……」

  易錦盯著在地上空聲嚎叫的小廝,難以置信道:「這是要……光天化日訛人嗎?」

  「好啊你們,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毆打我的僕從,眼裡還有沒有王法?」年江春手一揮,很氣勢,「來人!」

  立即有護衛上前:「三小姐吩咐。」

  「問他們是公了還是私了,」年江春對著天光伸出手掌,換臉般慢悠悠看指甲,「打了我的人,總得有個說法。」

  蘭盡落揉揉眉心。

  易錦吃驚道:「明目張胆栽贓?」

  「我又沒說你們偷搶扒拿,何來的栽贓?」年江春瞥他一眼,懶洋洋道,「你們毆打我的隨從,眾目睽睽,大家可都看著呢。這麼多證人,你們想賴也是賴不掉的。」

  昱晴川正要說話,蘭盡落卻將他撥到身後,笑得溫文爾雅:「那,敢問姑娘,何為公了?何為私了?」

  「好說,」年江春眯了眯眼,「公了呢,自然是報案見官,你們無故傷人,少不得先挨三十大板,待問了堂供,再下入大牢吃個半年牢飯;私了呢,好辦,隨我回府,陪我幾天,算道歉,這事兒便過了。」

  她將兩隻漂亮玉手都抬起來對著光,翻轉著輪流看自己的手心手背,「兩條路,隨你們選。」

  蘭盡落笑道:「那,如果我們一個也不選呢?」

  年江春頓住正在翻看的手掌,眸光定定看著他:「那你們走不出芳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