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遲來的道歉比草賤

  菜還要等一會兒能上來,導演便示意周霆帶大家參觀參觀自己的住所。

  夏眠想跟周霆說說錢的事,可攝像頭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跟著,他一直沒找到好機會。

  終於,在參觀到娛樂室時,瑞貝卡、劉二和徐凝看到遊戲機,手癢的厲害,湊到一塊兒開始玩主機遊戲,跟拍PD也被他們吸引過去了。

  夏眠終於找到機會,拿過撞球杆,朝周霆晃了晃:「打撞球麼?」

  周霆怔了下:「可以。」

  夏眠揚手,把球桿扔給周霆:「來局斯諾克。」

  從他戳穿夏眠下藥開始,夏眠好像一直躲著他。周霆已經很久沒聽過夏眠和自己正常說話了。

  他接過球桿,把紅球和彩球按照順序擺好,靠在桌邊,示意夏眠開球。

  夏眠也不客氣,俯身對準母球,微微眯起眼睛,杆杆不落空,很快入袋兩顆紅球,一顆藍球。

  在撞球中,斯諾克因規則苛刻、玩法難,一直被譽為聰明人的遊戲。

  周霆滿臉詫異,站直身體,開始認真琢磨起拿分策略。

  到了他的輪次,周霆道:「以前沒聽說你會打斯諾克。」

  夏眠磨著槍粉,漫不經心的答:「以前你也不在意我說的話。」

  是的,沒錯。知道夏眠喜歡自己後,關於夏眠的一切在周霆眼中都變了模樣。

  發信息分享日常變成了騷擾,給他送新鮮蔬菜、送自己手作的小禮物變成了討好。連偶爾在食堂遇見,周霆都覺得夏眠在故意創造機會。

  所有關於夏眠的一切,因著「喜歡」二字,變的越來越面目可憎。

  所以他不聽不看,只在偶爾心情好時,回復夏眠那麼兩句——這男生太可憐了,他不忍心總讓他難過。

  「對不起,夏眠,」周霆頓了頓,「我……」

  「不用道歉,」夏眠直接打斷他,「過去的傷害像釘子,釘上就是釘上了,即使拔下去,也會留下密密麻麻的洞。遲來的道歉比草都賤。」

  周霆手一抖,球打偏了,差幾度沒能進洞。

  他讓開台面,把空間還給夏眠。

  夏眠對準母球,卻沒打周霆那顆僅需輕輕碰一下便能入袋的紅球,選擇了另外一顆。

  「夏眠,」周霆看著被遺忘的球,「我們之間,應該不至於如此。」

  周霆認為不至於如此,全世界都覺得不至於如此,只有夏眠知道原主怎麼死的:「確實,我不否認你曾經對我的幫助,而且有明昭在,總不能鬧的太難堪,對吧?」

  不知道為什麼,提到夏明昭時,周霆心裡有種若隱若現的排斥。好像他和夏眠的對話里,不該出現另外一個人。

  他聽出對方話裡有話:「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對我有幫助,也有傷害,所有恩怨就在今天一筆勾銷吧。我拿來的花瓶有點東西,你一會兒抽空取出去。」

  說完,夏眠乾淨利落地把最後一顆球打進球袋,球桿掛回到架子上,轉身離開。

  周霆看著空空如也的球桌,內心極其複雜。

  一筆勾銷……是不計前嫌,重新回歸朋友關係的意思嗎?

  他跟夏眠有過單純快樂的時光,也有過惡語相向。包括之前,在周公館遇到時,夏眠曾說過絕不糾纏他,夏眠做到了,但更像氣話。

  如果真能回歸朋友,也……挺好的吧?

  菜品全數備齊,夏明昭喊嘉賓吃飯,玩主機遊戲的三人戀戀不捨放下手柄,路過周霆時,好奇道:「發什麼呆呢,你家明昭叫咱上去吃飯。」

  「……最近寫開題報告,日夜顛倒,經常犯困。」

  「哦哦,走,上去吧。」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世界上沒有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兩頓。

  徐凝帶來的禮物是香檳,夏明昭打開,大家一起喝了兩杯,美食美酒把氣氛推到了一個新高潮。

  周霆坐在喧鬧的人群間,時不時瞄一眼門口——那裡放著夏眠的禮物。

  他不是沉不住氣的人,相反,正是因為他穩重、能分清輕重緩急,一直被當做周家接班人來培養。

  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心裡總是反反覆覆想夏眠說的話,甚至生出幾分不等錄製結束就去拆包裝盒的衝動。

  兩種情緒反覆拉扯,終於,在大家酒後暢談時,他以上衛生間為由,繞開架設的攝像機,拿著盒子去了書房。

  他迫不及待打開包裝,入眼的先是兩隻花瓶,然後在花瓶中間的空隙里,抽出來一隻紙袋。

  這應該就是夏眠想給他看的東西,周霆打開紙袋,因為動作太快,袋口都被他撕裂了一塊。

  然後,在看到幾沓現金時,他徹底愣在原地。

  他知道這錢是什麼——幾年前,剛與夏眠相識時,任喜萍因腎衰竭進過一次ICU,當時母子倆手頭緊張,他覺得可憐,便慷慨解囊了。

  五萬塊錢而已,對他來說太少太少,權當做善事,為自己和父親積攢福報。

  好在這錢真的救了任喜萍,母親脫離危險後,夏眠鄭重地許諾過,一定會把錢還給他。

  小少年學歷低,腦子笨,能做的工作有限,但確實有在認真踐行諾言,隔一段時間找他一次,給他拿一點錢。

  周霆知道,在成長中,尊重比金錢更為重要,也不推辭,盡數收下。

  只是實在太少了,每次還五百一千,都不夠浪費時間的。

  直到有一次,夏眠和工友聚會時喝了點酒,醉醺醺、小心翼翼的告訴周霆,其實他是故意每次只還一點點的。這樣可以經常看到周霆,他怕還完了,以後找不到機會見面,

  也是從這次開始,周霆意識到,夏眠對他存在著幾分異樣心思。

  而今天,夏眠把這五萬塊錢連本帶利送了回來,他們之間,已無相欠。

  周霆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夏眠說的「一筆勾銷」竟不是回到普通朋友關係。

  ——夏眠真的要和他「一拍兩散」,「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其實那天在酒店,夏眠跟他說的時候,他不太相信,以為對方又在搞小動作。

  今天他終於信了。

  夏眠真的……徹底放棄了他。

  周霆看著手裡白藍相間的紙袋,神色怔忡。或許是太久沒眨眼,眼前空氣漸漸扭曲、變形,最後變成了夏眠一直不碰的那顆紅球。

  此時此刻,除了夏眠徹底放棄他之外,他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他好像......喜歡上夏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