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老小區的樓距很窄,怕被對樓的人看見,喻繁進屋第一件事就是關燈拉窗簾,房間只留下書桌上一盞開著暖光模式的檯燈,和沒拉緊的窗簾縫裡透進來的一點月光。💥😺 ❻❾ร𝔥Ⓤχ.𝓬𝐨𝕄 ♧☮Google搜索閱讀

  喻繁原本是後靠在床頭的,不知怎麼的就枕到了自己枕頭上。他們不怎麼說話,偶爾停下來一小會,喻繁就會下意識沒事找事做,譬如拿起一直在響的手機調成靜音,再點開群聊看一眼,聊天記錄里的字他好像認識,組起來又莫名的看不進腦子裡去,於是沒了耐心鎖屏,抬眼去看陳景深。

  陳景深就會又沉默地親下來。

  害羞、新鮮和躁動全都融合在沉默中,融合在悶熱夏夜裡。

  那顆尖牙被反覆磨了一會,喻繁抬手按住陳景深的臉,啞聲說:「陳景深,你再舔我牙,信不信我把你舌頭咬掉。」

  喻繁前額的亂發已經被陳景深全都撥到了後面,整張臉都暴露在空氣里。他說的話是凶的,表情卻是微微缺氧而露出的疲懶,眼下發紅,嘴唇很濕,沒有攻擊力。

  陳景深垂眼看了他一會,手伸進他脖頸,隨意地幫他掃了一下薄汗,說知道了。

  喻繁沒來由麻了一下,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他很輕地動了一下腿,腦子一白,整個人瞬間僵硬。半晌,他找回聲音:「陳景深,不親了吧。」

  貼在脖子上的手撤開,微涼一片。陳景深嗯一聲,從床上起來,高高的身影立在他床頭,說:「借下廁所。」

  光影里,喻繁看到他耳根紅了一片,下顎線繃成一條很緊繃好看的線,居然也罕見地出了點汗。

  陳景深推門出去,然後是廁所的關門聲。

  喻繁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然後伸手拉過被子隨便一遮,整個腦袋又燙又熱。

  他好像知道為什麼親了寫不了作業了。

  喻繁抽出腦袋底下的枕頭,重重往自己臉上一蓋,枕頭都好像要被他燒冒煙。

  喻繁就這麼悶著自己,悶了不知道多久,稍微按下來後,他起身開燈,風扇調到了最大檔,慢吞吞地伸手去摸手機,試圖轉移注意力。

  腦子稍微降了溫,這次的群聊內容他總算能看進去。

  【左寬:我真服了,現在晚上基本找不到喻繁,他到底幹嘛去了?】

  【章嫻靜:忙唄,他不是找了個家教麼?】

  【左寬:家教能在他家呆到半夜十二點?你看看朱旭,人家一個在談戀愛、每晚都要跟女朋友語音兩小時的人,都能抽空回我兩句話,喻繁這都特麼四小時沒回我消息了。🎅😾 ❻9𝐒𝐇𝓊𝔁.c𝕆爪 🐉♧】

  【朱旭:嘿嘿…嘿嘿嘿[愛心泡泡jpg]。】

  【朱旭:沒準喻繁也談戀愛了呢?】

  【左寬:那不可能。】

  【左寬:就他那脾氣,他能跟誰談戀愛啊?】

  喻繁在這頓了一下,才繼續往下看。

  【王潞安:哎你什麼意思?追我兄弟的人多了去了好吧?】

  【左寬:我知道啊,我班裡不就有一個。】

  【左寬:不是那意思,我打個比方——你看朱旭,他談個戀愛甜言蜜語黏黏糊糊噁心死人,還每天摟摟親親抱抱的,你他媽能想像喻繁跟人摟摟親親抱抱??】

  啪嗒一聲,廁所門開了,喻繁瞬間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陳景深臉頰被水打濕,衣領上也沾了幾滴深色。他進屋後,掃了眼喻繁剛扯到身上的被子。

  喻繁立刻欲蓋彌彰扯開被子坐起來。

  陳景深很快收起目光,彎腰拎起書包搭在肩上,道:「我回去了。」

  喻繁嗯一聲,低頭下床穿鞋,跟著陳景深走到家門口。

  陳景深回頭看了他一眼:「要抬轎子送我?」

  「……可能麼,趕緊出去,我要反鎖。」

  把人趕走,喻繁回到陽台等了一會,很快看到從樓里出去的陳景深。

  盯著陳景深上車離開後,喻繁坐到陽台上,順手摸了下他長期放在陽台邊的煙盒,掏出一支剛準備往嘴裡放,腦子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煙抽多了,嘴裡會不會長期有煙味?

  他又不可能每次親之前都跑去刷個牙……

  陳景深還是個碰點菸味就要咳兩聲的弱雞。

  而且樓上小妹妹不是說了麼?這玩意抽多了肺黑。

  喻繁把煙塞回煙盒裡,乾巴巴地坐在陽台上看了會兒月亮,片刻,他拿起手機打開同城購物軟體,在上面敲出「戒菸糖」三個字,隨便挑了幾個下了單,也沒注意這些糖牌子好不好,設定明早七點送達。

  買完後,喻繁切回微信無所事事地又翻了下聊天記錄,沒什麼有營養的內容,翻了幾頁又回到了他剛才看到的那段對話。

  深夜靜悄悄的,對面樓的燈已經全都熄滅,給人一種不論做什麼都不會被發現的安全感。

  喻繁關了微信,神遊著打開瀏覽器的搜索頁面,當他回神時,搜索欄上面已經出現了一行字——

  「怎麼跟人談戀愛?」

  翌日上午,陳景深眼看著他同桌一覺睡掉了兩節課。

  直到體育課喻繁才慢悠悠轉醒,眯著眼下樓排隊。體育老師點名的時候喊了兩遍他名字,喻繁才懶洋洋應了。

  站他旁邊的王潞安忍不住問:「你昨天不是八點就睡了嗎?怎麼還這麼困啊?」

  喻繁吊兒郎當站著:「誰說我八點睡了?」

  「左寬啊,說你八點之後就沒回過他消息。」

  「……」

  站他另一邊的人好像撇下眼來看了他一下。

  喻繁心尖一跳,不自覺站直了點,半晌才含糊地嗯了一聲。

  體育課慣例要跑操,上午陽光溫暖,喻繁慢吞吞地圍操場走了一圈,剛散開的睡意又一點點重新聚攏。

  他昨晚突發奇想,在陳景深走後搜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到了凌晨三點,今早到教室時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左寬他們在實驗樓教室抽菸,我們一會跑到那邊偷偷走了唄?跑完估計不點名。」王潞安放下手機說。

  「嗯。」

  兩人到了那個岔口,剛準備趁體育老師沒注意這頭時跑路,身後傳來一句淡淡的:「去哪?」

  喻繁剛要回頭,王潞安已經先一步應了。

  「實驗樓,這個,」王潞安對陳景深比了個抽菸的手勢,笑笑道,「學霸,一會兒要是點名,就幫幫忙,跟體育老師說我們去校醫室了。」

  前段時間體育課都趕著搶球場,入了夏,籃球場瞬間空了一半。

  誰也不想帶一身汗回教室上課,體育課就都去實驗樓教室抽菸打牌。

  王潞安扔出一張牌,餘光瞥到旁邊坐著玩手機的某人嘴裡叼著煙,順口道:「喻繁,給我也來一……你這啥??」

  「戒菸糖。」喻繁換了一下嘴裡糖果的位置,模糊地說。

  喻繁買的戒菸糖長得有些特別,棒棒糖造型,只是把糖果棍子設計成了煙的圖案,王潞安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煙。

  「什麼吊設計……」王潞安問,「你怎麼突然要戒菸?」

  「不想抽了就戒。」喻繁操控著貪吃蛇,懶懶道。

  「放心吧,戒不了幾天你就受不了了,」左寬看著自己的牌,忽然想到什麼,道,「對了喻繁,昨天你把情書退回來,我們班那女生差點沒哭。」

  喻繁滑動手機,沒說話。

  左寬又道:「然後另個女的就去安慰她,你知道那人怎麼說的不?」

  喻繁興致缺缺,反倒是王潞安好奇地問:「怎麼說的?」

  「她說,」左寬自己先撲哧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別哭了,喻繁不答應也好,他長這麼凶,又天天跟人打架,沒準以後還打女朋友呢。」

  喻繁:「……」

  王潞安:「哈哈哈哈哈哈!!!」

  喻繁伸腳就往王潞安椅腳上踹了一下,王潞安立刻收斂了,憋著笑搖頭:「簡直胡說八道!喻繁從來不打女生,更不可能打女朋友。」

  這他媽是重點嗎?

  喻繁有點想反駁,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乾脆冷著臉道:「滾,聊別的去,別扯我。」

  「算了,困的人脾氣差,你們別惹他。」朱旭嚼著口香糖道,「哎,你們知不知道,高三有個女生退學了。」

  王潞安納悶地看他一眼:「你他媽怎麼連高三的事都知道?」

  「我聽高三的體育生說的啊,這事在高三還傳得挺熱鬧的。」朱旭道,「說是那女生喜歡一男的,結果那男的不拒絕也不接受,就吊著人家,但是親親抱抱什麼的一樣沒少,還到處跟別人說跟那女生就是玩玩……女生被他弄得都抑鬱了,就退學了。」

  喻繁正無聊地左右晃動嘴裡的糖,聞言差點咬到舌頭。

  「我草!」王潞安一拍大腿,「那男的不妥妥渣男嗎?真他媽給我們男生丟臉!」

  朱旭:「是吧!聽說那男的還經常罵那女生,真夠壞的!」

  「啊對對對!」

  不拒絕不接受,吊著人家,親親抱抱,還偶爾會罵對方——

  四樣全占的喻繁一下頓在原地,嘴裡的糖都不轉了。

  左寬:「就女的退學了?男的啥事沒有?那也太便宜……」

  「砰」地一聲,教室後門被人推開,喻繁咬著糖棍兒下意識朝那邊看去,隨即微微一頓。

  陳景深站在門口,輕微喘著氣,一眼就掃到了他這兒。

  其他人也被這動靜震得愣了一下,見到是陳景深又鬆一口氣。

  王潞安:「學霸,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

  「胡主任來了。」陳景深說。

  下一刻,走廊外傳來幾道急促的腳步聲和一道熟悉的怒吼:「前面那個同學!是誰!通風報信罪加一等!裡面的都別想跑,我大老遠都聞到教室里的煙味了!」

  王潞安:「我草!」

  男生們瞬間把紙牌望天上一撒,叼著煙作鳥獸狀散開——只要不被胡龐當場抓到,教室里就是煙味沖天都沒關係,打死不認就行了。

  他們全都齊齊朝窗戶那跑去,桌椅被他們撞來撞去,劇烈的動靜讓空蕩的實驗樓跟地震似的。

  喻繁起身讓出位置給他們逃,他回頭剛想說什麼,手腕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抓住,下一秒,他被人帶著朝大開的窗戶跑去——

  喻繁怔怔看著陳景深的背影,含著糖含糊地喊了一聲:「陳景深!」

  陳景深頭也沒回:「跳。」

  「……」

  身後傳來胡龐一聲:「喻繁!」

  這他媽的?!

  喻繁一咬牙,稀里糊塗跟著陳景深一起跳出了窗外。

  七八個男生四散開地朝校園各處逃跑,胡龐和保安們翻過窗戶緊緊追擊。見前面幾個男生散開了,保安問胡龐追誰啊?

  「追領頭的!」胡龐跑得他的領帶都在風裡晃,「追喻繁!」

  風聲在耳邊嗚嗚叫囂,剛逃掉的體育課跑圈又還給了體育老師。

  陳景深顯然沒有在學校里被老師追著跑的經驗,喻繁被他抓著在實驗樓後面的校道跑了一陣,很想說這條路沒人,得往操場跑,混進人堆里死不認帳就行。

  喻繁偏頭看了一眼。風把陳景深頭髮吹亂,他眉頭微皺,潔白的校服領口向後飛,偶爾回頭看一眼身後追他們的學校保安。

  一點陽光晃進陳景深澄黑的眼睛裡,像他昨晚在陽台上看了很久的月亮。

  喻繁聞著那股冷淡熟悉的薄荷香氣,未知的情緒像爬山虎一樣慢吞吞將心臟罩滿,細細麻麻的傳遞到大腦,他毫無理由地、純粹熱烈地興奮起來。

  「陳景深。」喻繁在劇烈的心跳聲中開口。

  陳景深短暫地應了一句:「嗯。」

  「你張嘴。」

  陳景深皺了下眉,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然後就見喻繁拿出嘴裡的「煙」,朝他這邊塞了過來。

  他下意識張嘴接了。

  一點淡淡的甜味在嘴裡漫開。

  「我們談吧。」喻繁的聲音混在風裡。

  陳景深不自覺地放慢了速度,他含著那顆快化完的糖,沉默發怔地盯著喻繁看。

  喻繁耳尖有點紅,轉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挪開,硬邦邦地小聲補充,「我不會對你家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