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
唐若遙說出這句話後,走廊里頃刻間落針可聞。
一直保持著淡然的秦意濃眉尖有個不易察覺的蹙起。
暮春多雨水,晚上睡覺是很有一番涼意的,不好好蓋被子容易感冒。
兩人面對面靜止了一會兒,唐若遙默默地想:她在為難。
唐若遙說這句話並不是想占她便宜,只是一時嘴快,再加上怕她一個人狀態不好,晚上再出現什麼意外,她已經打定主意,如果秦意濃不讓她一塊進房的話,她就在走廊坐到天明,趕在她起床之前回去。
但在此之前,唐若遙先騙她道:「我去樓下和辛倩擠擠。」
秦意濃輕輕地擰起了眉頭。
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回身打開了自己的房門,一個人走了進去。唐若遙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返身也往樓梯走,演戲演到底。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扭頭看了一眼。
秦意濃……沒關門。
那扇門就那麼敞開著,好像在等待什麼人。
千鈞一髮之際,唐若遙讀懂了,心頭湧上狂喜,她在走到門口前的幾步勉強克制住,輕呼吸了口氣,進了秦意濃的房間。
柔軟潔白的大床上拱起一團,秦意濃側身,背對著門口躺著,一動不動。
她只占據了一方角落,被子也只蓋一半。唐若遙繞到床的另一側,掀起一個被角,輕手輕腳地躺了上去。
身邊的床位往下陷,秦意濃睫毛顫了下。
「關燈嗎?」唐若遙問,安分地平躺在屬於自己的地盤,一分都不往旁邊跨越。
「不用。」秦意濃閉著眼回她,聲音清淡。
「好,晚安。」
幾息過後,唐若遙等來了秦意濃的回答。
「嗯,晚安。」
人在強光下一般很難睡著,唐若遙閉了會兒眼睛,最終將被子拉高了,遮住眼睛,擋住光線,才模模糊糊地有了困意。
她在睡前一直在祈禱自己晚上不要亂動,不要踢被子,尤其不要在床上睡橫過來。
這種念頭太過深刻,以至於晚上她感覺自己的睡姿有變化馬上驚醒了,腦子裡求生欲爆棚地接連蹦出來一連串向秦意濃請罪的說辭。
「秦……」唐若遙口齒中剛擠出來一個單音節,便發現她還在原來睡著的地方,只是身邊多了一個人,暖熱芳甜的氣息隔著薄薄的衣料,呼在她皮膚上。
唐若遙整個人僵住了。
她連一根手指都不敢動,生怕驚動了她。唐若遙脖子轉動的幅度極小,動作極慢,眼珠下移,朝身側的秦意濃望去。
秦意濃是蜷縮著睡的,長手長腳縮成了一團。女人手抓著她的衣襟,額頭輕輕地抵著她的肩膀,呼吸清淺,類似嬰兒在母體裡的睡覺姿勢。
唐若遙忽然有些鼻酸,她忘了從哪裡聽說,採用這種睡姿的人都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
聯想到她方才衝進來,發現躲在衣櫃裡,仿佛神經質般緊張兮兮充滿攻擊性的秦意濃,在她的腦海里來回放映,難過的情緒慢半拍地潮水一樣涌過來,將她淹沒。
淚水沿著眼角安靜滑落,在雪白的枕頭上開出一朵接一朵的花。
肩膀一沉,秦意濃似乎動了一下,發出含糊的囈語。
唐若遙慌忙用空著的那隻手胡亂抹了把臉,閉眼裝睡。
長久的靜默後,唐若遙睜開眼睛,秦意濃比方才離她又近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而已,並沒有像小說里一樣,因為冷而不自覺地靠近熱源,滾進她懷裡。
在睡夢裡也不肯放鬆防備。
唐若遙動作輕慢,將被子一點一點往上拉高,想蓋到秦意濃揪著她衣料的那隻手上。她萬分謹慎,每挪動一分便緊張地看秦意濃的反應,中途秦意濃有一次醒過來的跡象,眉尖微蹙,唐若遙立馬停下來,手僵在半空,最終有驚無險。
就這麼一件簡單的事,她做完竟出了一後背的汗。
但秦意濃一直沒醒,唐若遙看著她漸漸舒展開的眉頭,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
唐若遙不記得她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眼皮先感覺到光線的亮度,唐若遙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還有昨夜的記憶,所以沒有妄動,而是先看身邊的女人。
她睡前什麼樣,醒後秦意濃還是什麼樣,唐若遙突然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但原本大亮的燈已經關掉了。
無疑,秦意濃中途醒過了。
可她現在還在睡。即使秦意濃沒用什麼力道,但是唐若遙一邊肩膀被她這麼抵著一晚上,血液流通不順,現在亦有些發麻了,想活動便得從秦意濃額頭下掙脫出來,唐若遙權衡了一下,催眠自己一點都不疼,再度睡了過去。
關菡準點出門,先瞧見走廊揉得亂七八糟的一團被子,她就地將被子疊了,若無其事地繞過,抬手敲門。
叩叩叩——
秦意濃的鬧鐘和關菡敲門的聲音是一起的,睡在床上的兩個人同時驚醒,秦意濃簌然睜眼,向後退,唐若遙則眼睛都來不及睜開,條件反射地反手一摟,想護住她。
秦意濃退避的動作慢了唐若遙一秒,整個人被唐若遙抱了個滿懷。
兩人皆只穿了睡衣,裡面什麼都沒有,這麼嚴絲合縫地抱在一起,觸覺分外敏銳。秦意濃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說:「門外是關菡。」
唐若遙認清面前的局勢,知道是自己手太快,忙鬆開懷裡的溫香軟玉,結結巴巴道:「不、不好意思。」
秦意濃近來見慣她厚臉皮,冷不丁純情了一番,唇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
唐若遙捕捉到她的笑容,心裡的花全都開了,想再讓她多笑一笑,於是不過腦子、沒話找話地擔憂道:「我睡在你房裡,關菡不會誤會吧?」
秦意濃目光玩味地望她一眼。
唐若遙知道自己這話問得有多蠢了,她們倆以前那種關係時關菡都一清二楚,現今怕什麼誤會?
唐若遙神情訕訕。
秦意濃尚嫌不夠挖苦她似的,笑道:「她不會說出去。」
不過一夜,她便如滿血復活般,恢復了往日慵懶談笑模樣。
唐若遙心情複雜。
秦意濃說了聲「進來」,關菡便直接用鑰匙開了門,見到在床上的二位果真沒有露出什麼異樣,像平時一樣將秦意濃今天的衣服搭配好放在床頭。
也有不同,比如說她多嘴問了一句:「門口的那床被單髒了,要洗麼?」
唐若遙哪好意思麻煩她,忙道:「交給辛倩吧,讓她拆了被單丟進洗衣機。」
關菡看著秦意濃。
秦意濃:「洗了吧。」
「是。」關菡退了出去。
秦意濃支起身子坐了起來,轉頭道:「我要洗漱了,你……」也去隔壁洗漱吧。
唐若遙跟著坐起來,和她四目相對。
秦意濃話音戛然而止。
唐若遙正詫異她怎麼不說了,秦意濃卻忽然湊了過來,距離近到可以數清彼此的睫毛。唐若遙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紅唇微微地啟開。
預料之中的吻卻始終沒有落下來,臉頰一涼,耳畔傳來秦意濃情緒不穩的聲音:「這是什麼?」
秦意濃指尖微顫,虛虛撫過唐若遙側臉那道高腫起來的紅痕,過了一夜,已經透出青紫了,在雪白的臉頰上尤其的分明可怖,觸目驚心。
唐若遙還沉浸在惋惜里,遲鈍地反應過來,糟了。
「那個,我昨天沒留神撞門上了。」唐若遙乾巴巴地編著藉口,下地穿鞋,「秦老師,我回房洗漱了。」
她一隻手撐在床沿,順勢低頭就瞧見了手腕更不容樂觀的指痕。
唐若遙:「……」
她悄悄地轉了一個角度,把手藏在身前,打算偷溜。
「站住。」
秦意濃只是失常,不是失憶,昨夜她從柜子里出來似乎用金屬衣架抽到了什麼東西,如今看來就是唐若遙了。晚上光線不好,那道傷痕的位置又偏偏在耳頰相連的地方,她一時沒有注意到。
「你手上那又是什麼?」秦意濃眼尖,眼角餘光一閃而過她的手腕。
「沒什麼。」
秦意濃搶上兩步,直接將她截住。手指剛好握在原先的指痕上,唐若遙沒忍住輕輕地嘶了一聲。
秦意濃鬆手,改捧著她的手瞧,眼底漫上心疼。
「這是怎麼弄的?」她聲音充滿了自責和小心翼翼,「我麼?」她不知道昨晚在門外的事。
「不是。」唐若遙矢口否認。
秦意濃看起來並不怎麼信。
唐若遙馬上把關菡供了出來,並把事情的原貌大致還原,不偏不倚地表示關菡是護主心切,讓她不要責怪。
唐若遙也確實沒有怪罪過關菡,秦意濃身邊有這麼一心為她的人,她只會多放一份心。
秦意濃不辨喜怒地嗯了聲,放開她手,說:「你先洗漱,我待會給你處理一下,洗臉的時候小心些。」
唐若遙敏銳地抓住了「我」這個字眼,心底小小地雀躍了下。挨了兩下,換來親手上藥,這波生意穩賺不虧。
「那我走啦,秦老師。」唐若遙走到門口,回頭又道。
「去吧。」秦意濃眸光柔和,回她。
秦意濃在她走後,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她洗漱換衣服,在床頭靜坐了一會兒,一個電話把關菡喊了進來。
關菡敲三聲,推門而入。
「秦姐。」
秦意濃臉上的沉鬱已經不見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
關菡方才在走廊里撞見了一次唐若遙,自然也看到了她臉上和手上的傷痕,心裡便猜到了三分秦意濃叫她來做什麼的目的。
八成是興師問罪來了。
關菡有自己的執行道理,要是秦意濃真的對她的做法有異議的話,她要重新和秦意濃商量一番對唐若遙的對策了。
「遙遙的手腕……」秦意濃頓了頓,方問,「你做的麼?」
關菡坦然道:「是。」
秦意濃淡道:「你把事情的經過和我說一遍。」
關菡秉承著自己一板一眼的作風,講了一個比唐若遙更加詳細的版本,秦意濃比較了一下,二者出入不大。她沉吟了片刻,先是肯定了關菡的做法。
「你做得對。」
關菡直覺她還有下文。
果不其然,秦意濃在停頓幾秒後,補充道:「但下次下手可以輕一點。」
關菡需要具體的標準,輕輕地挑了一下眉,問道:「輕一點……是輕多少?」
「嗯……」秦意濃抿了抿唇,說,「儘量不要動手。」
關菡:「……」
她問:「如果再遇到這樣的情況,動手還是不動手?」
秦意濃:「……」
秦意濃說:「你給我打電話。」
「您要是接不到呢?」關菡追問。比如像昨夜那樣躲進柜子里的情況。
「……」秦意濃無法跟隨她的假設,直接道,「見機行事,如果阻止她只有動手這一種方法,那你就動手,儘量輕點,不要傷到她。」
「是。」
關菡想起什麼,道:「您以前噩夢沒有這麼嚴重的情況,需要我聯繫心理醫生過來麼?」
秦意濃擺手:「不用。」
這種小事她自己調節一下就好了,要不是昨晚上她們倆突然闖進來,秦意濃一個人在柜子里躲到天亮就能恢復正常了,現在弄得這麼複雜。
「下次不經傳喚,不要貿然開我房間門。」秦意濃面色不虞道。
關菡一凜,低頭道:「知道了。」
秦意濃一想到唐若遙見到了自己那個樣子就頭疼得無以復加,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另一隻手指尖微動,道:「給韓玉平打個電話。」
關菡給她撥了號,接通後將手機遞過來。
秦意濃鬆開捏著眉心的手,醞釀出一副諂媚的笑,甜甜道:「韓導。」
「無事獻殷勤。」韓玉平體貼地給她留了後半句不說,道,「速度放。」
秦意濃繼續甜笑,柔聲道:「是這樣的,我想給唐若遙請一天假。」然後她馬上把手機拿遠了。
「你在說什麼屁話——」韓玉平音量陡然拔高,連幾步遠的關菡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秦意濃等他噴完第一波,重新將手機貼到耳朵上,攬鍋道:「這事兒賴我,我沒輕沒重。」
關菡:「!!!」
秦意濃沒發現她驟然發亮的眼睛,繼續和韓玉平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是,留了點兒印子,顏色有點深,化妝遮不住。」
「知錯了,知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任打任罵,絕對的,您怎麼罰我都行……哎!真跟她沒關係,您還不知道她?性子軟和得很,我真欺負她,她不敢反抗的。」
「是,我不是人,我是禽獸,我禽獸不如。」秦意濃嘆氣。
關菡忍笑。
秦意濃全程裝孫子,卑微得不得了,就差把臉埋進地里。
關菡看著都有點不忍心了。
秦意濃掛斷電話,長出一口氣,苦笑道:「明兒去劇組又要給老頭兒罵一頓了。」片刻,她又振作起來,道,「好在遙遙不用挨罵了,假也請到了。」
關菡心想:遙遙遙遙,你光會在我面前說,你倒是告訴她呀。
她昨晚履行職責泣血親手拆cp,幸好最後有驚無險,她cp又一起睏覺了。可見這是命定的cp,早就上了九九八十一連環的鎖,解都解不開了。
秦意濃:「遙遙臉上和手上都有傷,你把醫藥箱放到樓下客廳,我一會要給她上藥。」
關菡:「!!!」
一百六十二道鎖了!
「好的,我現在就去。」關菡連步子都更快了。
秦意濃望著她莫名輕快的背影皺眉,壓下心頭忽然湧上來的異樣,撣了撣衣服,起身下樓。
唐若遙「巧合」地和她同一時間拉開門。
「早安。」唐若遙立馬朝她綻出燦爛的笑臉,然而動作太大,不小心扯到臉上的傷口,當即有了一個微妙的扭曲。
秦意濃:「……」
唐若遙尷尬得耳根通紅。
秦意濃挑眉,淡道:「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太差。」
這是古龍小說里的台詞。
唐若遙不知道她是在挖苦自己,還是在誇獎自己,一時愣在原地。
秦意濃看她傻愣愣的模樣,抬手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忍俊不禁:「誇你呢,走吧。」
她率先行過,路過唐若遙身前,拂過一陣幽淡的冷香。
唐若遙深深地嗅了一口,拔腿跟上。
「我幫你給韓導請過假了。」秦意濃讓唐若遙坐在沙發上,熟練地打開醫藥箱,取了棉簽,先給她消毒。
「麻煩秦老師了。」唐若遙感激地笑笑,問道,「秦老師今天也請假嗎?」
秦意濃眼瞼低垂,專注地對付她的臉,懶洋洋的語調道:「我都是和你的對手戲,你不拍,我一個人對著空氣演?」
唐若遙笑了聲,接著道:「我體質很好的,這點小傷半天就消了,其實不用請一整……」
秦意濃嘖了一聲,手下一用勁。
「啊!」唐若遙疼得呲牙咧嘴,馬上又想到要在秦意濃面前保持形象,強行將嘴閉上。
秦意濃揭開棉簽,往她的臉頰輕輕吹了口氣,淡聲道:「還廢話嗎?」
「……不敢了。」
秦意濃嗯聲,繼續消毒,卻對著面前這張白玉暫時有點兒瑕的臉出起了神,瑕不掩瑜。唐若遙皮膚狀態是真的好,不是她那樣靠錢保養出來的緊緻,是真的屬於年輕人的皮膚最飽滿的狀態,滿臉的膠原蛋白,白且細膩,像剝了皮的水雞蛋,吹彈可破。
身上的皮膚更……秦意濃連忙打住。
溫涼的指尖無意間觸碰到臉頰,唐若遙心下一緊。
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經意」碰到,唐若遙便心裡有數了,秦意濃占她便宜呢。
光摸臉算什麼本事?
秦意濃意猶未盡地占完便宜,不是,是給她的臉上完藥,再轉戰到手腕,腕上的指痕看著嚴重,但比臉輕多了,也沒有臉部皮膚那麼嫩,唐若遙默默地在心裡數秦意濃又「無意間」碰到了她多少次。
「秦老師。」唐若遙在秦意濃將藥膏放回醫藥箱時,出手攫住了她的手腕。
秦意濃挑眉。
唐若遙指腹若有若無地撫過她凝脂般的玉腕,仰臉問道:「我早餐吃什麼?」
唐若遙不擺架子,有戲的情況下一日三餐都是跟著劇組吃,沒戲的時候讓辛倩去外頭給她買。今天按照劇組本來的安排,她是要坐車去劇組解決早餐的,但如今出了意外,早餐自然賴到面前這位罪魁禍首了。
秦意濃壓下泛起的戰慄,定了定神,果然也認為這是自己的過錯,好脾氣道:「你想吃什麼?」
唐若遙想了想,問:「秦老師廚藝怎麼樣?」
關菡眼睛倏然一亮。
秦意濃道:「略通一二,但是這裡沒有食材啊。」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這不算可以推辭。
唐若遙和她打商量:「那我讓辛倩去買?」
秦意濃搖頭:「折騰,不如直接買早餐回來。」
唐若遙咬了咬下唇。
關菡突然出聲道:「秦姐。」
秦意濃看向她。
關菡表情平靜道:「我買了食材的。」頓了頓,補充,「雞鴨魚肉,瓜果蔬菜,都有。」
身為一個萬能助理,必須要有未雨綢繆的本事。剛搬進來的第一天,關菡就支使著其他助理將冰箱塞滿了,以備秦意濃什麼時候一時興起想下廚。寧願浪費,也不能在秦意濃需要的時候無法提供。當然,她也有一點私心,只要自己跟秦意濃跟得夠緊,就一定有她的一口飯吃。
秦意濃啞口無言。
唐若遙眼睛刷的亮起來,巴巴地望著她:「秦老師下廚嗎?我給你打下手。」
秦意濃看著她剛塗好藥膏的臉蛋沉默良久,嘆了口氣,妥協道:「好,想吃什麼?說吧。」
「什麼都會做?」唐若遙一隻手撐在沙發上,身後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尾巴在搖啊搖。
「你有權利點,我有權利拒絕。」秦意濃默了下,回她。
唐若遙:「哈哈哈。」
秦意濃慢條斯理地折起襯衣的袖口,從容優雅地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關菡快步噠噠噠地蹭上前,在秦意濃面前小聲說了句什麼。
唐若遙好奇,更不甘心最親近的位置被關菡占去,三步並作兩步地沖了過來,跟著秦意濃後面進了廚房,關菡從冰箱默默搬來食材,識趣地退到外面,來無影去無蹤。
「她跟你說什麼?」唐若遙看著正在水龍頭下沖洗雙手的秦意濃,手指細而白,被勻速的水流柔柔地包裹,沿著修長分明的指節往下滑,賞心悅目。
「說她想吃牛肉餅。」
「她吃過?」
空氣霎時瀰漫出酸意。
秦意濃側目,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唐若遙對上她視線避也不避,反而直白地鼓了鼓臉頰。
更酸了。
秦意濃耳廓不知怎麼微微發起燙來,轉回眼,淡道:「嗯。」
還嗯?唐若遙恨不得咬這個女人一口!
秦意濃唔聲,像是有些詞窮地補充:「跟我媽一起。」
「她還見你家長了?」唐若遙衝口而出。
秦意濃:「……」
她原意是表達她們倆一般不單獨吃飯,清清白白,正大光明,但細一想,她以前在其他劇組也沒少做兩人份的和關菡一起吃,頓時理虧了。
秦意濃心想:唉。小朋友真難哄啊。
秦意濃擦乾手,唐若遙將早就準備好的擦手毛巾遞上去。吃醋歸吃醋,親密機會一個都不能放過。
秦意濃面不改色地扯謊道:「就……有時候碰巧趕上了,蹭個飯,大部分時候都是我媽做,我不下廚。」
唐若遙第一次聽她提家裡,心裡不免激動幾分,但她沒有貿然發問,而是順著她的話謹慎道:「你媽媽廚藝怎麼樣?」
「很好。」
「最擅長做什麼?」
「拍黃瓜?」秦意濃想半天,歪了歪頭,憋出一句。
秦意濃在好口腹之慾的年紀,紀書蘭眼睛裡沒她這個小女兒,樣樣緊著她姐姐秦露濃,桌上的菜都是照秦露濃的喜好做。現在紀書蘭再挖空心思學新菜式,在秦意濃這裡也留不下什麼印象了。
「啊?」
「你做的也不錯。」秦意濃淡淡地誇獎了她一句。她還記得上次在唐若遙那兒吃的,估計是關菡提醒她了,有一份特地沒放醋,很合她的口味。
「那我現在給你做?冰箱裡應該有黃瓜,我去看看!」唐若遙興奮道,不等她回答,便雷厲風行地跑出去了。
她的背影冒冒失失,完全沒點穩重樣,和昨夜判若兩人,卻一樣在她的眼裡發著光。
「秦意濃。」唐若遙對著發呆的女人揚了揚手裡的新鮮黃瓜。
「嗯。」秦意濃回神,順手接過來在水龍頭下沖洗。
半晌。
她動作一頓,長長的睫毛倏然顫了下。
剛剛唐若遙叫她什麼?
「秦意濃。」耳畔又傳來低柔的一聲,不是錯覺,唐若遙的嘴唇此時就貼著她的耳朵,氣息溫熱,徐徐吐進她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