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演員被秦意濃和唐若遙一帶,整個人在鏡頭下的表演自然多了。
趕在午飯前,順利地結束了這一鏡。
隨著韓玉平的一聲「過」,唐若遙朝拍攝中心的秦意濃深深地投去一眼。拜秦意濃的排場所致,她的視線都被助理阻擋了,察覺到異樣,偏頭回望過去的時候,只餘下一個背影。
唐若遙個子高挑,寬大校服包裹下顯得那副身形異常單薄羸弱。
秦意濃眸心深處閃過一絲不忍,旋即說服自己斂去了。
方才說出那番話後她不是沒有後悔的,但唐若遙不管不顧地湊過來,跨越安全距離,用那種熟稔的語氣問出「為什麼不澄清」的時候,她頭皮一炸,所有的神經都在瘋狂示警,同時拉起戒嚴線。
她感覺自己被冒犯了,還有更深處的掙扎和不能為外人道的委屈。
她的委屈像山像海,常年封在沉甸甸的胸膛里,她無人傾訴,更不敢向誰傾訴。
如果是關菡,是安靈,是韓玉平,或者任何一個朋友問她,她都可以雲淡風輕地笑著,用不在意的語調糊弄過去。
唐若遙到底與他人不同,她是懸在秦意濃心尖上一點鮮艷的硃砂紅,她曾經付出了多少的感情和心血,如今就要花費多大的心力來抵禦她。
好在唐若遙心性尚且稚嫩,心裡憋不住話,就算她已經很努力地在克制了,但在她內心深處秦意濃還是那個和她在一起過三年多的人,她潛意識以為自己有資本,把握不好新的分寸和界限,這才讓秦意濃輕而易舉地占據了主動,三言兩語逼退。
此番過後,她應該會收起那點荒謬的希望,重新考慮她們在片場到底該以什麼樣的身份自處。
如果她再內斂成熟一些,再沉得住氣一些……
秦意濃忽然沒來由感到一陣後怕。
助理給秦意濃披上外套,察覺到她身體瑟縮了一下,關切問:「秦姐,你冷嗎?」
秦意濃摸了摸小臂上的雞皮疙瘩,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口不對心地說:「是有點。」
「那你回休息室吧,這兒風大,飯已經給你拿過來了。」
「好。」秦意濃回頭看了一眼,唐若遙在和助理說話,大概說到什麼好笑的地方,她拿起劇本輕輕地打了一下對方的胳膊。
助理笑得前仰後合,唐若遙只是淺彎唇角,整個人沉靜端方的氣度已經有了。
馬尾辮解散了,烏黑順滑的長髮流水樣泄下,鋪在瘦削但挺拔的背上。
不過換了個髮型,人好像馬上不一樣了。年輕女人側對著她站著,不合身的校服依舊能影影綽綽地勾勒出裡面窈窕有致的身材,身段纖細起伏,如同陽光照耀下波紋起伏的湖水,有種說不清的柔情和旖旎,獨屬於成熟女人的韻味,讓人移不開眼。
許久,秦意濃如夢初醒似的,眸光沉沉,意味不明地收回視線。
她既怕唐若遙長不大,又怕她成長得太快。
秦意濃轉身進了休息室。
***
「唐唐,你幹什麼呢?一直笑也不說話?」
「沒什麼。」唐若遙抬手在自己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弧度的笑容而僵硬的臉部肌肉上按了按,她方才是想拿個什麼東西,具體想拿什麼現在已經忘到腦後了,她從餘光里發現秦意濃在看她,便一動不敢動了。
「吃飯吧。」唐若遙說,活動著酸疼的肩肘,看了眼已經緊閉的休息室門。
唐若遙有自己的休息室,但午餐吃的統一規格的劇組盒飯。沾秦意濃這個大老闆的光,劇組在吃上很捨得花錢,盒飯精美,有葷有素有湯,唐若遙本來就不挑食,懶得去折騰辛倩給她準備。
唐若遙一邊吃飯,一邊靜靜地想事情。
剛才秦意濃看了她很久,她到底是在用什麼樣的眼神在看她?
她從出道至今,有過的那些黑料里,多少是真?多少是假?為什麼從不解釋?她有什麼隱情嗎?她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唐若遙曾經以為秦意濃是一座迷宮,每條路都布滿了潮濕的迷霧,讓人無從認清。她跟了她三年多,只覺得她身上的謎題越來越多,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了解她。
一部分原因是二人身份差距太大,秦意濃一直在刻意強化她們間的利益和契約關係,三言兩語將她那點蠢蠢欲動的念頭鎮壓得老老實實,不敢造次;二是她根本沒有機會,在短暫的夜晚交流外,接觸到皮囊之下真正的秦意濃。
現在的秦意濃對她來說依舊有很多看不穿的地方,但唐若遙的視野早已豁然開朗,不拘於臨淵履薄地討她歡心。與其說她面對秦意濃的冷言冷語心思麻木,無動於衷,不如說她對秦意濃的好奇心勝過了一切。
她如今打算進這座迷宮看一看了,即使不一定要找到寶藏並據為己有。
秦意濃喜不喜歡她不重要,甚至她喜不喜歡對方也不再重要了。過往的一切皆牢籠,心為形役,身為物役,打破藩籬才會有新的開始。
她終於站在了和秦意濃平等的高度,試著用理智的眼光審慎地重新認識她。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啊。
秦意濃。
唐若遙在心裡一字一字地清晰咬出女人的名字。
辛倩在往嘴裡扒米飯,冷不丁抬頭,見到唐若遙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她眨了眨眼睛,那縷笑又不見了。
唐若遙見她盯著自己,指節叩了叩她面前的桌面,沉聲道:「吃飯。」
「吃著呢。」助理含糊答了一句。
辛倩歪了歪頭,覺得她有哪裡怪怪的,說不上來。
飯後,唐若遙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短暫地午休一會兒,睡得很好,半個夢也無。生物鐘趕在鬧鐘之前醒,唐若遙坐了起來,靠在沙發里醒盹兒。
耳旁傳來外面場務調度的聲音,辛倩適時地推開休息室的門進來:「唐唐你醒了,我剛打算喊你,副導演那邊說下午馬上開工了。」
「知道了。」唐若遙淡淡答,隨手將長發一挽,綁了個馬尾。
劇組的御用專座上秦意濃半坐半臥,身邊照樣簇擁著幾位助理,唐若遙路過她,點點頭,疏離卻不失禮貌地招呼:「秦老師下午好。」
「小朋友下午好。」秦意濃笑笑。
唐若遙視線沒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交匯便錯開,去了她自己的座位,溫習劇本。
在整個片場,秦意濃對待所有的演員的態度都是一樣的,誰向她打招呼,她都會回一個精緻的笑容,唇角上揚的弧度都一模一樣的美好,好像精心計算過似的完美無瑕。
誰向她討教,她都會放下手裡的劇本,耐心解答,好脾氣得不像是一位巨星。雖然除了唐若遙以外,很少人有這個膽量過去。
劇組裡的老人也說她向來如此。
唐若遙感覺自己像是抓住了什麼,一個念頭在腦海里徘徊不去。
下午拍的這齣戲是她們的初遇,也就是沈慕青新搬來,韓子緋被她熱情的母親帶過去認識新鄰居的那一幕。
「這場戲是你的主場。」唐若遙化完妝過來,韓玉平爭分奪秒地和她講戲,「但你和沈慕青就一句台詞,戲主要在眼神里。你學習很忙,還想早點寫完作業和同學玩,所以不耐煩,但你媽非拉著你去。前期表現得煩躁一點,青春期時候逆反心理的感覺還記得嗎?」
唐若遙沒逆反過,但她能把握好,說:「知道。」
韓玉平:「敲開沈慕青家的門後,你有一個停滯的語氣,你媽媽喊你打招呼,你說台詞,說之前和她對視三秒,說之後去看右邊,兩手揣進兜里。」
唐若遙再次點頭。
韓玉平道:「你是一見生情,但不到鍾情的地步,頂多算見色起意……」
耳畔傳來一聲女人的輕笑。
她偏頭望去,是秦意濃,她剛化好妝,容光煥發,貌若觀音,讓人不敢直視。
秦意濃倚著門沿,唇角噙著一抹笑,仿佛意有所指地說:「人都迷戀美好的東西,尤其是美麗的外表,等將來回首過去,恐怕又是另一番感覺了。」
韓玉平:「對,就是迷戀這個詞。你出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人和事長久不變,對你來說習以為常,冷不丁出現這麼一個和周圍人都不一樣的女人……」
唐若遙接上:「強烈的新鮮感和吸引力?所以我會不自覺地去觀察她,注意她,自以為喜歡她,而了解她以後,才算是真正的愛上她,否則我愛的只是她的皮囊而已。」
韓玉平嚴肅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點笑意。
唐若遙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說:「懂了。」
秦意濃若有所思。
韓玉平看向秦意濃,秦意濃收斂情緒,懶洋洋地道:「您說,我聽著。」
韓玉平和她合作多少回了,兩人的默契不用提,簡短道:「你就照你之前說的想法演。」他走近兩步,低聲道,「這是你們倆第一場對手戲,給小孩兒點自信心,你收住戲,不用太出色。」
秦意濃彎唇笑道:「您什麼時候這麼仁慈了?」
以前罵得女演員滿場找媽媽,現在還會顧及小孩兒心情了。
韓玉平沒好氣,拿她的話堵她:「我更年期!行了吧?」
秦意濃笑得不行。
韓玉平這人也不是上來就罵得人狗血淋頭,他還是有原則的。唐若遙是他第一次合作的演員,年紀也不大,他目前還保留著為數不多的耐性。
演員和各部門就位,場記打板:「《本色》第二場一鏡一次,action!」
「新鄰居關我什麼事啊?我連親戚都快認不全了,每回過年都和人家傻瞪眼,這個姑那個舅婆的,不知道叫啥,你信不信我今天見了新鄰居,明天面對面還是不認識啊。」韓子緋被她媽方姣托著手,嘴裡嘟嘟囔囔,從門裡出來,她垂死掙扎,一把摳住了門沿。
方姣冷麵喝道:「撒手。」
韓子緋不情願地鬆開手,小豬仔一樣往屋裡頭拱,嗓子裡幽幽地吊著斷音,跟要斷氣似的半死不活道:「我要寫作業……」
方姣:「寫什麼作業,你就是想出去瘋玩,見個鄰居跟要了你的命一樣,人家是老師,萬一你有什麼不懂的,住得這麼近,到時候問問題多方便。」
老師?韓子緋驚悚地想,在學校還沒被折騰夠嗎?居然還要去見老師?
「我不去!」
「你去不去?你上回那三十分的英語卷子,冒充你爸簽名,你爸好像還不知道這事?」
韓子緋的腳生硬地釘在原地,訕訕地回過頭來,勾住她媽的胳膊,左顧右盼道:「新鄰居在哪兒呢?」
這是一個長鏡頭。
韓玉平抬手,秦意濃那邊的機位比了個ok的手勢,準備好了。
隔壁的院子木門虛掩,院內植株高大的火紅鳳凰花盛開,有一枝開得格外囂張,不由分說地越過圍牆,探到了韓子緋家中。
鏡頭拉遠,再湊近。
方姣努了努下巴:「敲門啊。」
韓子緋皺了皺鼻子,有氣無力地抬手叩門。
方姣一見她沒骨頭的樣就來氣:「給我站直了!」
韓子緋心裡嘆口氣,強迫自己擰直了筋骨,但心裡還是憋著一口悶氣,渾身上下都寫著「我不情願」四個大字,怨氣仿佛能透出監視器的屏幕。
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是這樣,要用對立來表現自己強烈的個性。
「來了,請稍等。」柔柔的一聲從木門內傳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韓子緋耳朵輕微地動了一下,不自覺地將視線落到木門的縫隙里。
映入視線是一抹藍,比天邊的藍要淺,比湖水的藍要深,那藍色越來越近,木門被一隻纖纖素手吱呀一聲打開,藍色鋪滿眼帘。
原來那是一身淡藍色的旗袍,旗袍下擺處開叉,一雙修長勻稱的腿若隱若現,卻不顯得輕浮,像佛前端坐的蓮花化身,清麗不可方物。
韓子緋只在電視劇里見過有人穿旗袍,但她所見,都沒有眼前這個人穿得好看。
方姣:「沈老師是嗎?」
「是的,你們是……」年輕漂亮的女人站在她們面前,溫溫地笑了一下。
方姣指了指隔壁,沈慕青會意,點頭施禮,挽了挽耳邊散落的鬢髮,輕柔道:「你們好,我是沈慕青。」她不認識這二位,只能先自我介紹。
方姣莫名地跟著拘謹起來,磕磕絆絆地講話:「我老公……先生姓韓,我姓方,你叫我方姐就行了。這是我不爭氣的女兒,她叫韓子緋,平時有什麼事可以喊她幫忙。」
她輕輕地捅了捅女兒的胳膊:「打招呼啊。」
「你好,韓同學。」沈慕青略略含笑,隨著方姣的話望向她。
韓子緋動了動唇,剛想開口,便撞進對方那雙黑白分明的如水眼眸里。沈慕青有雙自帶深情的桃花眼,細碎的光芒折射出來,給人的感覺格外專注。
韓子緋突然說不出話來。
一秒,兩秒,三秒。
她仿佛如夢初醒似的,清了清嗓子,萬分乖巧地道:「沈老師好。」
「乖。」沈慕青莞爾,又朝她淺笑一下。
韓子緋被她笑得耳廓發熱,剛剛歸體的魂魄又有了離竅的趨勢,她連忙扭頭去看右邊探出院牆的那株鳳凰花,花葉簇簇火紅,映得她臉頰也緋紅。
傍晚的風柔柔地拂過,撩起平靜的心湖。
女孩兒掩飾性地將兩隻浸出薄汗的手揣進衣兜,在乾燥的布料上蹭了蹭。
……
「卡!」
韓玉平高喊一聲。
唐若遙不著痕跡地吐出一口氣,將視線從鳳凰花上移回來。
這株鳳凰木是院子裡自種的,這兩天唐若遙才聽說,劇組在這裡取景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因為這株鳳凰木。現在還不到鳳凰花正式盛開的時候,這株鳳凰木開得早,顏色其實差了點,卻剛好契合劇中人的心理。
等到五月花開,也是她們感情成熟的時候,按照電影拍攝日程是這樣的,中途還有其他的取景地,拍最主要的一段「蜜月」。
唐若遙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毛巾擦汗,目光假裝不經意地朝秦意濃望去,秦意濃往院子裡走了,她站在那棵樹下,旗袍搖曳,紅花之下,是一道移動的風景。
韓玉平把唐若遙叫過去,指著監視器說:「前面這段,重拍。」
韓玉平說的是她和飾演她媽媽方姣演員的戲。
唐若遙等他解答問題在哪裡,韓玉平只說:「感覺不對,重拍。」
唐若遙:「……」
不愧是和林國安是好基友的人,導戲的風格都差不多。
唐若遙被林國安鍛鍊出來,沒廢話地回去補妝準備重拍,但這段是一鏡,她重拍,秦意濃也得重拍。
秦意濃是早知道要重拍所以才回去的嗎?
一鏡重拍了四次,韓玉平看過回放,唐若遙終於等來了一句「過」。
來回補妝加調整情緒,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唐若遙習慣性地在筆記本上總結經驗,但韓玉平不明說,她只能半猜測地琢磨著。
眼角餘光掃見一抹藍,唐若遙心弦一動。
現成的這麼一尊大神在,她為什麼不去問呢?同事關係,問問戲總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走就走,她丟下助理,自己快步往秦意濃的方向邁去。
秦意濃一見她,挑眉笑道:「有事?」
唐若遙盯著她嘴角的弧度看,和她中午和自己打招呼的時候果然一模一樣,這是練出來的條件反射吧?
「有事請教。」唐若遙收回視線。
「坐下說。」
「謝謝。」唐若遙依言坐下,態度大方道,「方才韓導一直叫我重拍,我發現不了自己的問題,秦老師能指點我一下嗎?」
秦意濃無端端愣了下。
她怎麼……
唐若遙:「秦老師?」
秦意濃唔了聲,不動聲色掩飾下訝異,淡淡道:「你太拘著了。」
「嗯?」微低的鼻音從唐若遙那兒發出來,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秦意濃明明離她不近,耳根卻突然被這個帶點懶意的尾音搔了一下癢,讓她嗓子都跟著滯澀起來。
唐若遙從來沒對她這麼說過話,用這種稀鬆平常的,對待同事或者普通朋友的態度。她總是怕哪裡觸怒了她,惹她生氣,一根弦緊緊地繃著,說話輕言細語的。
哪怕她平時對待媒體,都要比自己要自然。
現在她的那根弦徹底鬆了下來。
連帶著,那份在意和時時浮現的愛意也一併消失不見了。
秦意濃心裡掠過不知是悲是喜的複雜情緒,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接連拍了兩部戲,都是內斂成熟的角色,有一套自己固有的表演方法。」
韓玉平見到她演賀佩蘭時的「沉」,在前一部戲裡,唐若遙就鍛鍊出來了。
秦意濃說,「你習慣用眼神和面部肌肉來表達,但眼神也是需要肢體配合的,你的配合還不夠爐火純青,一會兒緊,一會兒松。韓導一直讓你重拍,就是為了重新激發你的肢體。觀眾常常說眼神里都是戲,認為會用眼睛演戲的是出色的演員,但你自己才是職業演員,你要有自己的判斷。肢體除了手腳,還有脖子,肩膀。」
秦意濃想了想,說:「你前年那部愛情戲,那段被大家夸的表演我看過,肢體運用得比現在好,你不要老是拍一個類型的戲,演技容易受限。」
唐若遙點頭。
一個字一個字聽得非常認真,秦意濃很少和她說這麼長一段話。
秦意濃抿了抿唇,道:「你是不是在學我的表演方法?我看到你在筆記本上寫總結。」
這是早期秦意濃使用過的,她在訪談里說過。唐若遙對她迷戀至此,一定看過她的訪談。上次秦意濃還聽林國安和她閒聊說,她的表演方法有點像她。
唐若遙再點頭。
秦意濃問:「你覺得我是什麼派?」
現在主流說法分為三大流派,分別是表現派、體驗派和方法派。唐若遙除了這次外,其實沒有親眼見過秦意濃演戲,她思考了一會兒,說:「體驗派?」從她傳授給自己的經驗來看,都是讓她想人物之所想,思人物所思,演誰是誰。
唐若遙過於鑽研此道,現在弄得個入戲太深的毛病。
秦意濃搖頭淡道:「你是,我不是。我早年……」
秦意濃忽然皺了皺眉,似乎有點懊惱說起這個話題,但話說到一半,又是存了教導唐若遙的心思,便含混帶過道:「……經歷過很多不算太愉快的事情,所以剛開始演電影的時候,都是通過觸發自身經歷爆發出情感,而不是讓自己去代入角色。我……剛入行的時候,沒念過多少書,也……沒時間充實自己,只能靠這種方式來演,唔,好在效果還不錯。」
她中途停頓了好幾次,似乎在組織措辭,又像在壓抑什麼。
唐若遙細心地聽出了她的抗拒,和隱藏在平靜外表下的暗涌。
她輕描淡寫帶過的一句「早年」,讓唐若遙的心臟緊了緊,眼眶莫名地泛起酸意。
秦意濃笑了下:「我這麼演了兩三部電影後,覺得這樣不行,就慢慢地琢磨起別的方法了,什麼流派我都學,什麼都去嘗試。」
唐若遙聽著她輕鬆的口吻,眼前仿佛跟著浮現一個求知若渴的二十出頭的秦意濃,自由快樂極了,不由跟著彎了下眼睛。
「我不像你們這樣科班出身的孩子,有老師給你們打好基礎和架構,遇到新理論新流派還要打會兒仗,糾結半天。我腦子空空,覺得什麼都好,先囫圇吞棗地咽下,過後再細細地去粗取精。演員是很容易受限的,眼界、經歷、演戲經驗,既是你的寶藏,也是你的枷鎖。」
秦意濃說到這,目光殷切地看了她一眼。
我希望你走得更遠。
唐若遙心念微動,認真道:「受教。」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石榴榴:我每次寫秦姐姐都感覺是把她當八十歲的老人家來寫……
唐唐:不慌,她和我在一起以後就只有十八歲了,在床上二十八,如一個動物似另一個動物﹁_﹁
ps:終於進入新階段了——唐攻的階段,留言越多姐姐將來受的次數越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