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去休息吧。」唐若遙面露歉意,向面前的三位室友道,「大老遠特地來一趟,壞了你們的心情,不好意思。」
文殊嫻炸了半天了,這會兒看她還道歉,氣得直掉眼淚:「你跟我們道什麼歉,不是朋友嗎?」
崔佳人嘆氣說:「是啊,你到底怎麼回事?跟我們說說?」剛上來的時候還開開心心地要表白,這個反轉到現在崔佳人還是懵的。
唐若遙不作聲。
傅瑜君壓低聲音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陪她。」
傅瑜君一個能頂十個,文殊嫻向來有自知之明,沒什麼異議便和崔佳人一塊兒走了,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唐若遙還是低著頭。
她走到外面走廊,突然用力地捶了一下牆。
傅瑜君打量著唐若遙乾淨整潔的房間,自顧自地繞著房間走了一圈,拿起桌上的電熱水壺,去裝了壺水,連上電源燒水。
水在壺裡發出咕嘟的沸騰聲,冒出白色的水蒸汽。傅瑜君向唐若遙遞了塊擰乾的熱毛巾過來,唐若遙道了句謝,將熱毛巾蓋在了臉上,仰面長長地舒了口氣。
傅瑜君翻出兩個杯子,洗淨後放在桌上,倒了兩杯水出來。
「要不要先去洗個澡整理一下?」傅瑜君下巴指了指唐若遙,直言道,「你現在這樣很狼狽。」
「嗯。」唐若遙混亂了一晚上的腦子初步恢復了思考能力,「我現在去,你坐會兒。」
傅瑜君揚了揚眉:「去吧。」
裡間傳來淋浴聲。
傅瑜君想了想,從兜里摸出手機來,給關菡發了個消息。
有今晚上面對面打遊戲,她還幫她報了三次仇的交情,順理成章。她和關菡套近乎,本來是為了將來的萬一,多交朋友總沒有壞處,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內容倒沒什麼含義,就是普通的詢問:【什麼時候再一起玩?】
傅瑜君指節在膝蓋敲了敲,將手機鎖屏放下。
晾著的開水還沒有放溫,唐若遙就洗完澡出來了,長發濕淋淋的,身上也沒怎麼擦,臉頰和脖頸都是滾動的水珠,她帶著一身的水汽坐在傅瑜君對面,眼皮紅腫。
傅瑜君嘆了口氣,起身幫她找了塊大毛巾過來,蓋在她頭上,說:「擦一擦。」
「謝謝。」唐若遙沒耽誤時間,邊擦頭髮邊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今晚發生的事和傅瑜君說了。
她自己是能想清楚,但她反應向來不快。每次被秦意濃說都要思考很久,條分縷析地分析對方,再來說服自己。以前的一件事她要想幾個小時甚至一晚上,現在這麼多事堆在一起,她需要更多的時間。
但現在她最缺少的就是時間,沒有那麼多時間讓她慢慢想了。
傅瑜君點醒過她一次,知道她和秦意濃的過去,也知道她在劇組時的心路歷程,讓她作為旁觀者來看,無疑會比她一個人省時許多。
唐若遙腦子裡全是畫面,說到關鍵時,當時受到的巨大衝擊感還在,眼眶幾度發酸,被她忍了回去,平復過後,再慢慢地繼續往下說。
傅瑜君饒是再怎麼冷靜,中途仍舊不自覺地張大了好幾次嘴巴,這……
唐若遙說完了,眼眶通紅,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人,像溺水的人攥著她的救命稻草。
傅瑜君接受的信息量過大,大腦超負荷運轉,舉起一隻手道:「我……我先思考一下,你等等。」
唐若遙很乖地道:「你思考,我不說話。」
傅瑜君思考的時候唐若遙也沒閒著,她垂著頭,兩隻手十指絞在一起,亦在集中精力思索,但後悔自責的情緒摻雜其中,止不住地去回想秦意濃最後絕望的眼神。
——我會一輩子愛你,從生到死,你呢?
——你確定能負擔得起我的過去、現在和將來嗎?能夠共同和我面對未知的一切風雨嗎?
——我要的是一個在我自己放棄自己時能拉我一把的人,而不是短暫地拽了我一把,轉眼卻把我推進更深的海底的人。我姐死的時候,我差一點死了,再失去你,我真的會死。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嗎?
如果她是韓子緋,她會義無反顧地擁抱她。
如果她是唐若遙,她會為自己終於得到回應而欣喜若狂,至於那些之後的事情,她無法保證的,她不會輕易應允,但她可能會坐下來和秦意濃,理智地討論,不論如何,決不會像個懦夫一樣畏懼,選擇當場逃離。
但她偏偏兩個人都是,卻又兩個人都不是。
她到底是誰?
唐若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否定和懷疑。
她快連原本的自己都找不到了。
一滴淚濺在地板上,她馬上抬手用手背抹去,用力地咬住了虎口。
別哭了,只有懦夫才會一直哭。
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唐若遙眼珠熬得通紅,虎口被自己咬出了血,傅瑜君喊她的時候被她嚇了一跳。
唐若遙處在崩潰的邊緣,她眼睛裡的神采都是灰的。
傅瑜君忙喊了聲她的名字。
唐若遙眼神慢慢恢復焦距,鬆開了齒尖,說:「我沒事,你說吧。」
傅瑜君打消了從頭說起的念頭,直接道:「你沒做錯什麼。」
唐若遙以為這是她的安慰,配合地扯了扯唇角,蒼白道:「謝謝。」
傅瑜君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如果今天在場的人是我,我不會比你做得更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唐若遙對秦意濃用情至深,即使這份情的厚度在她自己心裡存疑,但傅瑜君是看著她一路過來的,絕對不是說說的那種喜歡而已。
唐若遙神色微怔。
傅瑜君道:「我知道你現在很自責,但是她就一點錯沒有嗎?什麼叫作失去你她會死?」傅瑜君方才聽到就覺得匪夷所思了,現在更是直指要害,「你聽過一般人這麼告白的嗎?」
她進行現場表演,假裝自己面前有一個戀人,動情地說:「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但你要是以後和我分手了,我就去死。」
唐若遙:「……」
傅瑜君:「誰不得想想?愛不愛的是一回事,誰願意談個戀愛就背上一條人命呢?你別怪我話說得難聽,別人是道德綁架,她是人命綁架。」
她覺得自己還算溫和的,換成文殊嫻在這裡,她一定會說「神經病,有病快去治病,精神病院等著你」。
唐若遙下意識為秦意濃辯解:「不是這樣的,她是因為家裡的事,所以才……」唐若遙斟酌了一下用詞,道,「有一點輕微的偏激。」
傅瑜君提高聲音道:「她因為什麼是她的事,她這麼告白就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她一個獨立的成年人,三十歲了,不是小孩子,憑什麼要別人為她的人生乃至人命負責?!」
唐若遙一時沒法反駁,抿了抿唇,輕聲說:「總之,你不要說她不好,我不是來找你罵她的。」她低下頭,「你罵我吧,隨便怎麼罵。」
傅瑜君順著她的話道:「好,我現在來罵你。」
唐若遙立時抬頭,雙目有神,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
傅瑜君說:「你最大的錯,就是被她一連串的質問帶進了溝里,完全失去了思考和判斷能力。」她費解地問,「你的腦子呢?」
唐若遙苦笑。
「可能當時被狗吃了吧。」唐若遙自嘲道,現在狗也沒給她吐出來。她雙手抹了把臉,拍了拍自己的面頰,讓自己盡力去回憶大腦一片混沌的那段時期。
良久。
唐若遙說:「從她開始質問我,是韓子緋愛沈慕青更多,還是我愛她更多,我就開始懵了。我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愛她的時候是全心全意愛她,作為韓子緋的時候,也是全心全意愛沈慕青。我沒有花心,也沒有多情。」唐若遙眼底含淚,喃喃道,「為什麼非要一分為二?」她分不出多少,因為都是百分之百。
傅瑜君問:「那你當時怎麼不跟她說?」
唐若遙吸了吸鼻子,道:「我怎麼說?她對我來說,不僅是喜歡的人,還是我的老師,我的姐姐,我人生路上的指引者,我下意識覺得她是對的,我是錯的,我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兒,我怎麼說?」
而且唐若遙做了她三年的情人,骨子裡一直是怕秦意濃的,她一板起臉,一嚴肅地教育她,唐若遙就一口大氣也不敢出,她說什麼是什麼。
傅瑜君輕輕地嘆了口氣,傾身從紙巾盒裡抽出幾張面巾紙,遞給她。
唐若遙接了,只是握在手裡。
「她說因戲生情的演員都是有濾鏡的,我看到的是完美的她,等電影結束,屬於韓子緋的那層濾鏡消失,我看到的她就不是現在的她了。」唐若遙現在越說,被秦意濃帶歪了的思想漸漸滌清,她突然低聲罵了句髒話。
傅瑜君:「嗯?」
唐若遙又罵了句髒話,不僅罵自己,還罵秦意濃。
死女人。
秦意濃什麼時候在她眼裡是完美無缺了?明明一堆缺點,悶葫蘆,最愛口是心非,每次都要把她氣得半死。上回林若寒的事她還記得呢,白天把她推給人家,晚上躲在房間裡哭鼻子!
還有今天,氣勢十足地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其實狗屁不通!
唐若遙氣得心口起伏。
她當時怎麼沒想到!
沈慕青惹過韓子緋生氣嗎?韓子緋氣得咬過沈慕青的臉嗎?
秦意濃和沈慕青明明完全不一樣!她至於分不清誰是誰嗎?她就是喜歡秦意濃,喜歡她的彆扭,偶爾的害羞,還有間歇性調戲她時候的從容。
傅瑜君看著唐若遙蒼白的臉因為突如其來的怒火生出幾分紅潤,不由揚了揚唇角。
不再是那副木然的樣子了,應該是快恢復正常了。
唐若遙把杯子裡晾涼的水一飲而盡,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頸,起身說:「我再去倒一杯。」
傅瑜君遞過手裡的空杯子:「給我也倒一杯。」
唐若遙將兩杯水放在茶几上,重新坐回來,捏著自己的鼻樑,沉沉地嘆了口氣。
傅瑜君好笑道:「怎麼了?」
唐若遙搖頭:「沒怎麼,就是覺得……」她扯了扯唇角,勾出的弧度要笑不笑的,悲涼道,「我還不夠成熟吧,她一直不相信我。」
無論她怎麼做,就差把心挖出來了,秦意濃還是不信自己是真的愛她,沒有條件地愛她。就算是拋離了韓子緋的身份,她本人的真心,秦意濃一點都看不到嗎?
怎麼能把她和韓子緋一概而論?自己的愛在她看來就這麼廉價和淺薄嗎?
唐若遙牙齒把下唇咬得泛白。
傅瑜君擔心她,輕聲道:「你還好嗎?」
唐若遙摒棄自己的悲觀情緒,道:「沒事。」她輕輕地吐出口濁氣,說,「感情方面我已經肯定了,下一個問題吧,她說我是因為韓子緋的勇氣才死纏爛打追求她的。」
「所以你覺得如果沒有韓子緋的勇氣,你是不會追求她的是嗎?」傅瑜君問。
「是。」
「為什麼一定要把你和韓子緋分開?」
「因為我出戲了,就不會再是她了。」
「是嗎?」傅瑜君似笑非笑地望她。
唐若遙奇怪地和她對視,電光火石間,突然明白了什麼。
傅瑜君說:「我們做演員,或許缺少真實的人生經歷。但演繹的每一個角色,經歷的每一段人生,就是我們的生活,會帶給我們各種各樣的影響。人不是一成不變的,你從影至今,改變了多少?有多少改變是戲中人帶給你的?有人教會你堅韌,有人教會你善良,有人教會你正直,有人教會你寬容。這些你都接著了,那韓子緋教給你的勇敢,你為什麼不能收下?」
唐若遙遲疑地說:「我知道,但我怕……我沒辦法做到像她那麼勇敢。」
她和韓子緋家庭背景、成長經歷完全不同,韓子緋能孤注一擲,她不能。她有臥病在床的植物人父親,還有馬上就要進入青春期的弟弟,她其實和秦意濃一樣,肩膀上都扛著一個家庭,習慣了瞻前顧後,習慣了三思而後行。
她當然可以不管不顧地抱住秦意濃,只顧當下。但之後呢?僅憑一層薄得像紙一樣的勇氣又能支撐多久?她不要當下,她要一輩子,她的初衷從來就沒有變過。
秦意濃已經不信她,就算她當時抱住對方,她會相信自己嗎?
唐若遙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秦意濃還是那隻蝸牛,一有點風吹草動就躲回她的蝸牛殼。她對自己有疑問,明明可以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兩人好好談一談,而不是這種看似談話,其實是用她自己的邏輯誤導自己,又開始極端自毀地逼迫自己在沒辦法思考的時候作出決定。
一邊絕情地推遠她,一邊希望她靠近,這是在《本色》拍攝過程中,秦意濃數次使用的方法。唐若遙借韓子緋給她的孤勇,過五關斬六將,以為終於走進她的心了,以後只剩芳草和暖陽,卻在毫無防備之下又遭遇了這一招。
她懵了,始料未及,唯一能用的勇氣也被秦意濃三言兩語瓦解了,她陷入不可自拔的自我否定,她以為自己不夠愛她,她以為自己是個懦夫,她在秦意濃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她自卑,她怯懦,她愧疚,於是她落荒而逃。
是,她確實放棄過秦意濃,因為秦意濃對紀雲瑤說的那些話。她曾經確實不夠愛對方,但那是以前。人是會變的,感情也是會變的,以前的她不了解秦意濃,沒有見過她的脆弱和無助,沒有嘗過她的美好與甜蜜,沒有跋山涉水、披荊斬棘,只為博她一笑。
她早就愛上她了,勝過世間的一切。韓子緋只是打開秦意濃心門的鑰匙,往裡走的自始至終只有唐若遙一個人。
唐若遙重重地閉了閉眼。
傅瑜君問她:「什麼樣的勇氣才夠呢?」
唐若遙喃喃地說:「我不知道。」
她理清了一個問題,腦子卻越來越亂。
秦意濃不相信她,她自身也沒完全出戲,屬於韓子緋的勇氣里有多少是屬於她自己的,都是未知。
「很晚了。」唐若遙按亮桌面的手機屏幕,「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想清楚了?」傅瑜君問。
「總會想清楚的。」唐若遙笑了笑,是傅瑜君見慣的沉著冷靜。
傅瑜君放心了,莞爾:「那我回去了?」
唐若遙說:「我送你。」
傅瑜君婉拒:「樓下可是有攝像頭的。」
唐若遙再次笑起來:「那我送你到門口吧,到房間了給我發條消息。」
傅瑜君說:「好。」
目送傅瑜君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間的拐角,唐若遙帶上了房門。她在空曠的房間裡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走到床頭櫃前拉開抽屜,取出了那本未送出去的情書。
厚厚的一大本,都是她作為唐若遙時候寫的。
一頁一頁地往後翻,從初遇寫到《本色》殺青前一天,裡面滿滿的只有唐若遙和秦意濃兩個人。
她笑了,笑著笑著眼眶卻有些濕潤。
明明她都這麼努力了啊,為什麼還是失敗呢?
***
第二天早上,405宿舍三人組上來敲唐若遙房門,唐若遙開門,文殊嫻第一個衝進來:「下樓吃早餐嗎?」言罷緊張地瞧瞧唐若遙臉色。
唐若遙淡道:「我臉上有東西?」
文殊嫻嘻嘻笑道:「沒有。」沒事就好,看眼睛也不像再哭過的。
唐若遙下巴指了指窗邊的沙發,說:「你們先坐,我去洗漱一下。」
文殊嫻看著她轉身的背影,突然啊的一聲,立刻捂住嘴,等唐若遙進了盥洗室,才放下手,小聲驚呼道:「你們沒發現唐唐本人回來了嗎?」
崔佳人反應了一下,和她露出如出一轍的震驚:「對啊!」
這次出戲怎麼這麼快?
傅瑜君若有所思。
她轉頭看了看鋪得整潔,仿佛沒有人睡過的床鋪,還有桌上合著的筆記本電腦,在看見唐若遙洗漱過後出來,眼睛裡的紅血絲後得到了答案。
「你昨晚沒睡?」去餐廳的路上,傅瑜君有意落後兩步,和唐若遙並肩而行。
唐若遙目視前方,輕輕地嗯了聲。
「失眠?」
「不是,寫點東西。」唐若遙感情上分不清她和韓子緋,但她最大的優點是理智。包括在片場拍攝的那段時間,光有韓子緋的勇氣怎麼夠?她能打動秦意濃,和她的冷靜心細脫不了干係。
所以唐若遙一晚上都在整理,她們之間感情進展里的每一個節點,促進每一個進展的因素是什麼。最開始其實和韓子緋一點關係都沒有,她進劇組以後,和秦意濃從情人變成了同事,她們之間站在了平等的位置上,所以她才決定要重新認識對方。
後來秦意濃被傳緋聞,堅持不澄清,唐若遙去問還被冷語相對。她沒有放棄,即使秦意濃依舊不告訴她真相,她也學著從旁人那裡了解秦意濃的緋聞真相。那是什麼時候?電影剛開機,韓子緋連沈慕青的面都沒見到,談何影響?
……
每一件每一樁,唐若遙都會列出來,還沒有列完,她會交給秦意濃看,至於對方信不信她,唐若遙只能聽天由命了。
昨天半夜她去敲秦意濃的房門,沒有人應,給秦意濃髮消息也沒人回,大概對方是不想理她了吧。
「這裡的客人呢?」唐若遙側身讓過走廊的清潔人員,直覺地回了下頭,卻瞧見對方逕自開了秦意濃的那間房門,她折身疾步上前,沉聲問道。
保潔奇怪地望著面前的年輕女人,道:「退房了啊。」
唐若遙色變道:「她什麼時候退的房?」
保潔說:「不知道,反正我早上過來打掃的。」
唐若遙從大開的房門往裡走,昨夜放在角落的行李箱不見了,衣櫃和桌面都是空空如也,沒有留下任何私人物品。
她又往浴室走。
保潔制止她道:「你幹什麼呢?」
唐若遙不管不顧,緊抿著唇把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果然走了,走得乾乾淨淨。
她肩膀慢慢垮下去,望著空曠的房間不出聲。
想像是一回事,見到又是另一回事。不辭而別,第二次了,她還有找她回來的機會嗎?
傅瑜君走過來,說:「先吃早餐吧。」
唐若遙收拾情緒,重新挺直肩背,展顏道:「好。」
幾人在餐廳落座,傅瑜君的手機震了下,她滑開屏幕,過去了一整夜的消息終於有了回應。
關菡:【有空再說吧】
傅瑜君:【你退房了?早上看見保潔打掃你房間】
關菡指尖頓住。
她料定傅瑜君會和唐若遙在一起,那自己泄露的消息唐若遙肯定會知道。關菡望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咬了咬牙,打字道:【凌晨四點退的】
傅瑜君:【趕飛機?】
關菡:【不是,我估計還要在這裡待幾天】
秦意濃急性胃穿孔,昨晚連夜動手術,起碼要躺一個星期才能出院。
再多的話她不能說了,只盼著傅瑜君能把她的話轉達,而唐若遙能知道秦意濃其實還在這裡。或者想得更多一點,猜到她現在在醫院。
關菡打住話題:【我有事,先去忙了】
傅瑜君放下手機,兩隻手肘抵在桌面上,看著唐若遙慢條斯理進餐的動作,說:「我在和秦……的助理聊天,她說凌晨四點退的房,現在還在這座城市。」
唐若遙抬頭,語氣里聽不出情緒地說:「知道了。」既然在這裡,她會請求和秦意濃見一面。
「你打算怎麼辦?」傅瑜君壓低聲音問道。
「讓她相信我。」
「你想好了?」傅瑜君問。
「嗯。」
「她如果不信呢?」
「到她相信為止。」唐若遙神情和聲音都淡淡的,卻透著說不出的堅定。
傅瑜君嘆了口氣。
別人談戀愛最多是困難模式,唐若遙談個戀愛是修羅模式。
***
秦意濃終於醒了,守在床頭的關菡險些喜極而泣。
秦意濃彎起唇角,沖她笑了一下,關菡馬上板起臉,面無表情地問道:「有哪裡不舒服嗎?我去叫醫生。」
秦意濃:「沒有。」
關菡:「一點點疼也要說。」
秦意濃想了想,說:「那就是胃疼吧。」
疼就是疼,什麼叫「那就是」?關菡覺得自己最近急火攻心的次數越來越多,遲早她要辭職走人。她霍然站起來,說:「我去叫醫生!」
病房裡還守著兩個保鏢,秦意濃迎著二位望過來的眼神笑了笑,睜眼望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發呆。
昨夜的記憶慢慢回籠。
她的眉頭一點一點地蹙了起來,眼底閃過懊惱,昨天晚上她都幹了些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沒有同框,但也沒有虐,兩位當事人的感覺就是後悔,但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姑且算糖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