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濃在洗手台把咖啡杯洗了,開了瓶紅酒,倒了半杯在手邊,勉強收拾了自己遍地狼藉的心緒,繼續看下面的視頻。
唐若遙一直在首都戲劇學院念書,活躍的時間比較集中,繞著電影打轉,開拍前殺青後,所以以她所說的那種表演方法,能直觀地看出來她性格上的變化。
紅酒瓶里的液體見了底,秦意濃將最後一口飲下,關上電腦。
時間從晚上八點到了凌晨兩點,四下靜悄悄的,秦意濃站起來的時候身形不穩地晃了下,唇色發白,短短的幾個小時,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滑開調至靜音的手機屏幕,對話框裡塞滿了唐若遙發過來的消息,斷斷續續的,從九點到十二點。
【秦老師你忙完了嗎?】
【噢,我剛剛是去倒了杯水,所以順便給你發條消息,沒有不認真看劇本】
【秦老師你中間都不休息的嗎?】
【我有點困了】
【再過一個小時睡覺】
最後兩條都是語音,秦意濃點開的時候手指微顫。
唐若遙輕笑著的語氣:「晚安。」
下一條,還是這種明顯的上揚少女音:「我真的睡啦,想你。」
秦意濃機械地回了兩個字:【晚安】
***
唐若遙一覺到天明,睡得身心舒暢,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撈過床頭柜上的手機查看消息。
[2:06]
秦意濃:【晚安】
唐若遙立刻打字道:【怎麼睡得這麼晚?】
宿醉加失眠,秦意濃指尖掐著酸脹的眉心,腦子裡斧劈刀鑿,分山裂海似的疼,她放下手指,改用拳頭用力抵著自己的前額,輕輕地抽著氣。
關菡倒了杯溫水過來,轉身去收拾桌上的酒瓶。
手機震了一下,秦意濃拿過來,看完回覆:【一時沒注意時間】
【做噩夢了嗎?】唐若遙顯然在等著她,秒回道。
【沒有】秦意濃自嘲地笑了笑,現實比噩夢更可怕。
【那做美夢了嗎?】
【也沒有】
【我昨晚夢見你了】唐若遙說。
秦意濃將抵著前額的手放下來,慢慢滑進被子裡,側躺著蜷縮成一團,眼角微微濕潤,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打字:【夢見我什麼?】
【夢見你親我】唐若遙抱著手機笑,還有別的,但是不方便說,只能偷偷寫備忘錄。
幾秒後,那邊回過來一句:【嗯】
唐若遙沒來得及撇嘴,緊跟著又跳出來一條:【待會兒讓你美夢成真】
大清早情話暴擊,唐若遙心跳突然有點快,害羞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我去洗漱了】秦意濃說。
【好,我也去,一樓見】唐若遙將手機放回去,穿鞋下地。
秦意濃閉著眼睛躺了會兒,起來洗漱,因為臉色憔悴,化妝多耽擱了些時間,到一樓時唐若遙過來的腳步明顯急切了些。
「早。」唐若遙看著秦意濃的墨鏡。
「早。」秦意濃朝她頷首,神色清淡。
唐若遙習以為常,在外面的時候要避嫌。
劇組的車早就到了,唐若遙在樓下等著就是為了看她一眼,現在看到了,便主動說:「秦老師,我先去片場了。」
秦意濃點頭。
唐若遙走近一點,眉眼染上一點笑意,壓低聲音道:「想我的話,就給我發消息。」
秦意濃從墨鏡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會從幾個採訪視頻就全盤否定面前的人,包括她的愛。只是她也不敢全然相信了,她需要時間,慢慢地去求證。無論如何,殺青在即,她不會在唐若遙面前表露出任何異常,影響她的表演狀態。
如果愛著她的人,真的是韓子緋,那於她來說,又是一場虛無的夢幻泡影。她的前半生,想主動握在手裡的東西不多,卻無一不事與願違,唐若遙也會是這樣嗎?
為什麼?
秦意濃突然抬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像是一把利刃,剖開了陳年的過往,心血漫無目的地四處橫流,四肢冰涼。
「秦姐!」關菡急切地扶住了她的胳膊,「你怎麼了?」
秦意濃臉色異常蒼白,心臟抽疼,急促地倒著氣,說不出完整的話:「我……」
「我先扶你到那邊坐下。」關菡忙道。
秦意濃在她的攙扶下慢慢坐進了沙發里,手一直捂著心口沒放下來,另一隻手也攥緊了身邊的沙發墊,指節用力得發白。
關菡記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道:「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秦意濃輕輕地吸口氣,吃力道:「算了。」
「怎麼能算了呢?」關菡說,「你的身體是能開玩笑的嗎?上回醫生都說了讓你好好注意身體,現在不比以往了,你——」
秦意濃撩起眼皮,淡淡地打斷她:「囉嗦。」
關菡不吭聲了,但眼圈紅了。
秦意濃:「……」她嘆了口氣,溫聲哄道,「我殺青了就去看醫生,行不行?」
她耐心和助理解釋:「我就是受了點刺激,所以才這樣的,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你什麼時候見我不保重身體了?嗯?」
她上有老下有小,今日之前還想娶唐若遙為妻,永世不離,怎麼敢隨意作踐自己的身體?
關菡和她四目相對,良久,吸了吸鼻子,妥協道:「好,那殺青以後你必須立刻去做檢查。」
秦意濃咕噥了聲:「你還管上我了?」她抬起頭,含笑應道,「好。」
***
阿肖等人今天被迫做了一回啞巴。
不是她們轉了性,而是關大總管對她們嚴防死守,一見她們嘻嘻哈哈地過來鬧秦意濃,便一人一記凌厲的眼刀飛過去,嚇得眾人噤若寒蟬。
秦意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由關菡去了,她今日也沒有興致和她們打鬧,光打起精神應付一個唐若遙已經耗費她全部的精力了。
唐若遙今天還是虐心戲。
從河邊回來後,韓子緋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把所有有關她和沈慕青的東西找出來,一樣一樣攤在桌上,她本來是想毀掉的,最後還是收進了盒子裡,手指細細撫著盒面上的雕花紋路,無聲地流淚。
戲外甜甜蜜蜜,戲裡摧心斷腸,反差過大,為了能做到最真實地表現人物,唐若遙早早地便開始獨自窩在一個小角落裡,低著頭醞釀情緒了。
現場在調試燈光,韓玉平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秦意濃時不時往唐若遙的方向投去一眼,目光里掩飾不住的擔憂。
韓玉平擱下筆,正好捕捉到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嘆了口氣,道:「你真不用這麼緊張,哪個演員沒有這麼一遭,只有程度輕重的不同,不是誰都能像你一樣情緒說來就來的。再說了,她今天這場沒昨天慘,肯定很快就出戲了。」
秦意濃沒辯解,低低地嗯了聲,神情落寞。
唐若遙醞釀完畢過來,韓玉平再跟她說了幾句戲,秦意濃就在一旁坐著,唐若遙為了保持狀態,自始至終一眼都沒往她身上看,更沒注意到女人黯然的眼神。
「《本色》第四十九場一鏡一次,action!」
韓子緋下巴抵在裝滿了她和沈慕青回憶的木盒上,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
韓玉平:「卡。」他看著回放,皺眉道,「再來一鏡。」
趁著演員還在戲裡,化妝師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爭分奪秒地給唐若遙補妝,韓玉平指揮燈光重新調試,各部門及演員就位。
「《本色》第四十九場一鏡二次,action!」
「過。」韓玉平高聲道,「下一鏡,準備,十分鐘後開拍。」
現場人員緊鑼密鼓地忙碌起來。
唐若遙下一鏡依舊在房裡,所以她沒動,乾脆不出戲,雙眼呆滯地坐著。秦意濃指尖掐進掌心,將剛邁出來的腳步收了回去。
「秦姐。」關菡手上拿了瓶水,遞過來。
秦意濃接過來,沒擰開,說:「謝謝。」
關菡:「不去看看唐老師嗎?」
秦意濃搖頭,目光始終黏著在唐若遙身上,輕輕地說:「算了,不要打擾她了。」
她有點怕,再次看到唐若遙麻木冰冷的眼神。昨天她可以說服自己是一時的,唐若遙是唐若遙,韓子緋是韓子緋,今天她突然沒了支撐自己的理由。
所以還是,算了。
關菡敏銳地察覺出了一絲不對。
聯繫到她今早說受刺激的事,難不成是又鬧矛盾了?明明昨天回去還好好的啊?
她再看看秦意濃,她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沉沉的暮氣,連時常掛在嘴上的形式的笑都不見了。
「《本色》第四十九場二鏡一次,action!」
韓子緋在房間裡枯坐許久,臉上的淚跡乾涸。
韓母來敲她的房間門,腳步聲踩得巨響,氣急敗壞道:「死孩子,回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要不是看到你鞋子在門口,我和你爸都要找瘋了。」
韓子緋語氣平靜:「媽,我都這麼大了,不會走丟的。」
韓母:「你開門。」
韓子緋把被子一蒙,和衣而臥:「我睡了。」
韓母:「你這孩子!」
「我真的睡了,有事明天再說吧。」韓子緋打了個哈欠,說,「我好睏。」
韓母和她隔著一道門板,停頓片刻,說:「行,那你睡吧,我也睡去了。」
「媽媽晚安。」
「晚安。」韓母笑笑,回頭對走過來的韓父做了個「噓」的手勢。
韓子緋睜著眼睛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眼神空洞。
「《本色》第四十九場三鏡一次,action!」
翌日一早,一家三口在用早餐。
韓子緋筷子夾了根醃蘿蔔,放進勺子裡,合著最後一口粥咽了下去,擱下筷子,說:「爸媽,學校要安排實習了,去外地,近幾個月我就不回家了。」
「《本色》第四十九場四鏡一次,action!」
韓母翻箱倒櫃地給女兒收拾行李,一邊收一邊念叨,這是什麼時候穿的那是什麼時候穿的,又叮囑她要看天氣預報,注意保暖,有空打電話回來。韓子緋在一旁默默看著,心裡難受,喊了聲:「媽。」
韓母回頭:「怎麼了?」
韓子緋壓下哽咽,眼圈不易察覺的紅:「沒什麼,我和你一塊兒收拾吧。」
「《本色》第四十九場五鏡一次,action!」
韓子緋拖著行李箱站在巷子裡,最後一眼深深望向了沈慕青家院子裡火紅的鳳凰木。行李箱輪軸滾動,碾過一片零落的鳳凰花,韓子緋離開了陽西巷。
……
「卡。」韓玉平長出了一口氣,說,「過了。」
唐若遙今天拍了一整場,來回地雕琢細節,從上午到下午,中午隨便吃了口盒飯,到現在累得筋疲力盡。她接過辛倩手裡的水,灌了一大口,坐到椅子裡休息。
當了一天的韓子緋,唐若遙垂首坐了良久,才漸漸地出戲,後知後覺地問起來:「秦老師呢?」
辛倩說:「你拍完以後,她就去休息室了。」
唐若遙關於現實的記憶很模糊,她偏了偏頭,繼續問道:「她今天跟我說話了嗎?」
辛倩搖頭:「沒有。不過她有來看你,遠遠地站著,就是沒過來。」
唐若遙遲鈍地點了下頭。
辛倩遲疑了幾秒,說:「我看她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唐若遙倏然抬眼:「你說什麼?」
辛倩撓了撓頭:「也可能是我看錯了。」她印象里秦意濃每天都笑吟吟的,身邊的人也很開心,嘰嘰喳喳,哎,辛倩忽然想起來,今天她身邊的人也不嘰嘰喳喳了。
為什麼呢?辛倩分析不出來,如實把她觀察到的說了一通。
唐若遙蹙眉:「你說她一整天都沒笑?」
辛倩:「是啊。」她用自己貧瘠的大腦思考過後,難得靈光了一回,說,「你都不看她,我要是她,我也笑不出來。」
唐若遙解釋:「我那是因為……」她聲音越來越低,抿緊了唇,霍然起身,大步流星朝秦意濃的休息室走了過去。
不管什麼理由,她和秦意濃是戀人,自己冷落她一天,是她的錯。
走到半路,秦意濃便從休息室里出來了,她臉上帶著妝,穿一襲淡青色旗袍,繡花軟底布鞋,漆黑柔順的長髮披散在肩頭,整個人氣質嫻雅,唐若遙恍惚了一下,停住了腳步。
秦意濃的戲接在唐若遙後面拍,所以她現在是沈慕青的打扮。
唐若遙僵在了原地,本能地低頭繞路避開。
秦意濃愣了片刻,突然苦笑了下。
關菡擔心道:「秦姐?」
秦意濃說:「我沒事。」
關菡包里嗡嗡震了兩下,她將秦意濃的手機拿出來遞給她,說:「有您的消息。」
秦意濃解鎖屏幕,並不意外。
唐若遙:【秦老師,對不起】
秦意濃遠目四顧,在人群里搜尋到了唐若遙低頭髮消息的側臉,打字道:【沒關係,我拍完喊你】
【好】
唐若遙發完這條秦意濃就沒再回復了,她疾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休息室,不敢回頭,怕在片場見到「沈慕青」的身影。唐若遙陷進沙發里,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頰,壓下了內心深處的不安。
還有不到十天,電影就殺青了。她的戲份殺青更早,只剩下三場。
韓子緋對沈慕青並沒有由愛轉恨,轉而將那份愛埋藏在了心底。她想過遺忘,但是做不到,午夜夢回依舊會想起她,索性由著這份愛滋生、蔓延、瘋長,融進她的骨和血,在她的靈魂里一寸寸地烙印上沈慕青的名字。
不久後,她無意中得知沈慕青沒有懷孕,遂明白過來,當日在河邊的那句話,是她為了讓自己死心故意騙她的。韓子緋知道後大哭了一場,因為她知道即使沈慕青沒有懷孕,她也是天平兩端被放棄的那一個。
沈慕青永遠不可能再屬於她。
從此以後,只有她一個人帶著屬於她們兩個人共同的回憶,活在這個世界上。
讓她更傷心的是,她那麼努力地想要讓沈慕青擁有自己的生活,她卻依舊陷在泥淖當中,過著一眼就能看到頭的人生。
她哭得撕心裂肺,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沈慕青。
韓子緋的人生還有幾天就要結束了,她會做回唐若遙,不會再傷秦意濃的心。
唐若遙說服了自己,也在心裡打了好幾遍腹稿,待會兒要怎麼和秦意濃解釋,要怎麼和她保證,唐若遙從手機里調出備忘錄,補充:還要道歉,道歉必須誠懇。
秦意濃給她送甜品,唐若遙如法炮製,叫辛倩去買。她自己則在休息室儘量讓自己回到屬於唐若遙的感情里,免得待會兒又出什麼差池。
***
「《本色》第五十場,一鏡一次,action!」
沈慕青已經很久沒有在陽西巷見到韓子緋的身影了,一日去韓家送東西,和韓母閒聊,韓母翻著青石板上曬著的地瓜干,意外道:「她去外地實習了,沒告訴你嗎?」
韓母雖然先前不滿韓子緋經常跑去找沈慕青,但沈慕青確實是個溫和可親的好鄰居,還是個老師,她是樂意見到韓子緋和她關係好的。
沈慕青怔愣當場,她記不清自己接下來和韓母說了些什麼,匆匆而返,背影透著說不出的狼狽。
沈慕青回到自己家裡,失魂落魄地打掃著衛生,這個房子裡到處都是她們倆留下的回憶,活潑的韓子緋,溫柔的韓子緋,嬉皮笑臉的韓子緋,沉穩可靠的韓子緋。
被她這雙手親手推開了的,韓子緋。
沈慕青抬眸,認真地看過屋裡每一個角落,眼眶慢慢發紅。
……
韓玉平:「卡。」
秦意濃眨眼,睫毛上掛著的那滴淚珠落了下來,用紙巾擦去,迅速出戲,去了韓玉平的監視器旁:「過了嗎?」
韓玉平:「我再仔細看看。」他斜睨秦意濃一眼,「你就這麼著急?」
秦意濃面不改色道:「嗯,哄女朋友。」
韓玉平一副牙要被酸倒的表情,揮手道:「邊兒呆著去。」
秦意濃不動:「我就在這等。」
韓玉平:「……那隨你吧。」
秦意濃盯著他的嘴,一個「過」字剛有了口型,她便步履飛快地往休息室走,一邊走一邊問關菡要過來手機,給唐若遙發消息。
【拍完了,我去換衣服,你可以先過來,關菡會給你開門】
她走路不看路,踩到了個小石子,一個趔趄,關菡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我沒事。」秦意濃將胳膊從她手裡抽出來,繼續快步往前。
在休息室門口便撞見趕過來的唐若遙,正好省了敲門的步驟,秦意濃怕她看到自己穿著戲服會難過,沒和她打招呼,逕自往裡間的更衣室去了。
關菡倒了杯水放在唐若遙面前的茶几上:「唐老師請。」
唐若遙頷首:「謝謝。」
她焦急地往更衣室門口瞧,攢了一籮筐的話要說。
關菡眼觀鼻鼻觀心。
吱呀——
更衣室門被打開,兩人同時望過去,一抹搶眼的紅頓時映入眼帘,她近來很少在片場穿紅裙,裝扮以舒適休閒為主,今日不知為何重新撿了回來。
非但如此,她還穿了高跟鞋,戴了一對誇張的耳環,長發重新梳過,悉數挽至一旁,唇妝亦化了大紅唇,總之從頭到腳,除了臉,沒有一絲一毫像沈慕青。
在小小的休息室里,隆重出了國際頒獎典禮的氣勢。
唐若遙一愣,旋即心生感動。
她走過去抱住秦意濃,秦意濃回抱住她。
關菡識趣地出去,帶上了門。
唐若遙用臉頰親昵蹭了蹭女人的臉頰,還有些冰涼涼的水跡,她剛卸了妝,連化妝棉的水都沒來得及擦乾就出來了,感動變成了酸澀。
「你不用這樣的。」唐若遙輕聲道,心內愧疚難當。
「哪樣?」秦意濃懂裝不懂,故意在她耳邊輕笑道,「我這樣不好看嗎?」
在唐若遙看不見的角度,她唇角勾起苦澀的弧度。
還是說……你更喜歡沈慕青?對我,只是愛屋及烏。
「你怎麼樣都好看。」唐若遙鬆開她,拉著她的雙手在沙發上坐下,兩人面對著面,唐若遙道,「今天我又冷落你了,對不起。」
「沒關係。」秦意濃輕輕搖頭。
「有關係。」
秦意濃眸心微訝。
唐若遙沒有心安理得地接受她溫柔的遷就,嚴肅道:「我喜歡你,我讓你為我難過,就是我的錯。不管什麼理由,你有資格有關係,有資格生氣,直接罵我都行。」
秦意濃自言自語地喃喃道:「你喜歡我?」
唐若遙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秦意濃抿唇:「沒什麼。」她說,「我不會罵人。」
唐若遙笑道:「我也不會。」
秦意濃瞟她:「那你叫我罵你,不就是一句空話了?」
唐若遙唔聲:「有幾句罵人的話我還是會的。」
「比如?」
「比如,寶貝兒,乖乖,寶寶,小可愛,小笨蛋,小傻瓜……」唐若遙一本正經地列舉著。
秦意濃彎唇笑起來。
唐若遙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逗她:「你挑一個罵我?」
秦意濃不自在地別開眼,說:「不要。」一個比一個那什麼。
唐若遙道:「那我挑一個叫你?你喜歡哪個?」
秦意濃不說話,心裡卻在悄悄地腦補唐若遙說這幾個詞的語氣,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和唐若遙交握在一起的手緊了緊,唐若遙讀懂了她的潛台詞,一邊害羞,一邊想聽。
唐若遙無端端跟著緊張起來,明明方才哄秦意濃開心時說得挺順,真要她認真喊這種稱呼,還是有點難為情。她張了張嘴,數次都沒能順利吐出來那個「寶貝兒」。
唐若遙想了想,取了個巧。
《本色》里韓子緋曾經叫過沈慕青「乖乖」,她當時拍那鏡的時候卡了好幾次,後來把這個詞練了幾百遍,可謂爛熟於心。
唐若遙遂伏到她耳畔,低低地道:「乖乖。」
秦意濃指節倏地攥緊,臉色煞白。
作者有話要說:
唐受:萬萬沒想到,我追妻路上最大的阻礙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