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遙只愣了那麼一秒，旋即明白過來。

  方才那場戲兩人都演得投入忘我，被子蓋到肩膀，鏡頭只能捕捉到露在外面的部分，被子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有身為主演的二人自己知道。

  唐若遙回憶了一下，她的手相當造次，怪不得秦意濃會……

  秦意濃察覺到對方正看著自己發呆，同時眼神里有那麼一點點的難為情，不自在地動了動腿，換了個姿勢坐著，率先打破沉默，淡道：「你不去換衣服？」

  唐若遙一愣，低頭瞧自己。

  她穿的還是拍戲時的睡衣，短袖短褲，襯得一雙腿分外地長直。

  另外，布料很透。

  秦意濃後知後覺地想：你就是這麼一路過來的？

  唐若遙也覺出這樣打扮不合適，馬上接話道：「我現在就回去換。」

  「等等。」秦意濃神色微動，輕描淡寫阻住她的腳步，道，「你助理是不會幹活麼？」

  「啊？」

  「叫她把你的衣服拿過來，在這裡換，連累你親自走一趟。」秦意濃聽不出情緒地說道。

  她們倆的休息室離得不近，一想到唐若遙還得這麼在外邊晃悠一圈，秦意濃的眼神便往下沉了沉。

  唐若遙七竅玲瓏心，一點即透，會意說：「好的！」

  語氣上揚，聲音清亮。

  她的音質偏冷，人性子又淡，所以一般不這麼說話。就像是貼著秦意濃耳朵說的似的，又軟又甜，像蜜糖編制的絲線一樣纏繞住她。

  喚醒了秦意濃不久前的記憶，她口乾舌燥，端起桌上的水杯再次喝了一口。

  「關菡。」她選擇轉移話題。

  「在。」

  「去叫一下唐老師的助理，給她送衣服過來。」

  「是。」

  關菡走了以後，休息室就只剩下唐若遙和秦意濃兩個人。

  唐若遙自然地走到秦意濃身邊坐下，一歪頭，更加自然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沖她眨眼睛。秦意濃筆直地對上她視線，抬起手掌抵住她額頭，面無表情地將她的臉推開了。

  唐若遙：「……」

  這一下其實沒用什麼力，甚至有點惱羞成怒的嗔怪。

  怪她什麼？因為自己弄髒她褲子麼？

  唐若遙在心裡暗笑，沒去戳穿她。好不容易有共處的機會，把她惹怒了，待會兒偷雞不成蝕把米。於是她只是陪她坐著，自己在腦內放小電影，將拍戲時已經模糊了的細節逐漸補全。

  剛才那鏡那麼長，電影真上映肯定會有刪減，自己要不要私下去找韓導要個未刪減版呢？

  唐若遙眯了眯眼。

  不多時，關菡便敲門，回來得很快。

  一張臉上沒什麼表情，分別向秦意濃和唐若遙點點頭。

  唐若遙不經意瞥了她一眼，莫名覺得她有點不開心，從門口走過來的步伐亦有點不情不願的。

  關菡心想：唉。這麼好的時機，秦姐還沒徹底平復下來，她們倆肯定打算在休息室發生點什麼了！沒想到我成了我cp之間最大的電燈泡！

  唐若遙眉間揉上一縷困惑，沒多想，決定待會就去問韓玉平要完整版未刪減的鏡頭。

  過後辛倩送來衣物，唐若遙去裡面的更衣室換衣服，關菡瞧了瞧背後緊閉的房門，低聲和秦意濃匯報導：「我已經和韓導說了，他說晚上把那段原片發你郵箱。」

  秦意濃淡淡嗯聲。

  關菡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秦意濃掀起眼帘：「說。」

  關菡再湊近點，低低道：「片場在傳您和遙小姐因戲生情、假戲真做。」

  「嗯？」秦意濃波瀾不驚道，「都是誰在傳？」

  關菡抿唇：「大家都在說。」還私底下磕cp呢，一見她躲得跟什麼似的！

  關菡又說：「這回遙小姐在您這裡換衣服的事，傳出去又要添油加醋了。」

  秦意濃依舊嗯了聲，垂下眼瞼，沒多說什麼。

  親密戲份到這裡就結束了，傳就傳吧，捕風捉影的事，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停了，再說這些人都簽了保密協議，不會出去亂說。

  關菡看著她平靜的神情，心裡隱隱地生出一絲不安。

  「對了，」秦意濃抬頭看她，「訂兩張回京的機票。」

  「什麼時候？」

  「今晚。」

  「這麼快？」

  「我很久沒見……了，她昨天還打電話說想我。」秦意濃眸光里染上些許溫情，輕柔道，「兩個月沒回家，該回去看看了。」

  「好。」

  關菡去辦了。

  這邊剛聊完不久，唐若遙就從更衣室出來了，白色無袖連衣裙，外搭小西服外套，腳踩高跟鞋，裙子長度及膝，露出一截白皙勻停的小腿，端莊典雅又不失清純精緻。

  和衣服一起送過來的大抵還有一支口紅，顏色很正，嘴唇看上去又紅又潤，飽滿可口。

  唐若遙站在門口並不立刻過來，目光期待地看著對方。

  秦意濃看穿她心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彎了彎唇，點評道：「還不錯。」

  唐若遙登時心花怒放，小步蹦了一下，立刻克制住，款款地走過來。

  「秦老師要回住處了嗎？」

  秦意濃頷首道：「回，收拾行李。」她薄唇緊接著翕動了一下，隨即抿緊，沒將自己要回家一趟的消息告訴她。

  唐若遙：「我也要收拾行李，一起吧。」

  秦意濃：「嗯。」

  她撐著沙發起身，先往外走了。唐若遙盯著她的背影，眸光一深，暗暗想著今晚能不能哄著她開燈辦事。等回到那邊拍攝，短時間內可能再沒有這麼方便同床共枕的機會了，最後一天，她想……時間再久一點，留下的記憶再深刻一些。

  秦意濃見她沒跟上來，回了下頭，不等秦意濃催促，唐若遙馬上快走兩步，和她比肩。

  唐若遙沒忘記穆青梧，她和穆青梧約定在了一家餐廳詳談。至於現在，她得先回去一趟，秦意濃的車，蹭多少回都不嫌多。

  下午就這一場戲，拍完韓玉平就宣布收工了。場務在收拾道具搬到車上，片場縈繞著忙碌又輕鬆的氣氛。

  秦唐二人並肩而行，片場裡隱藏的cp粉同時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欲蓋彌彰地左瞟右瞟，等二人走過，才正常工作起來。

  唐若遙回頭看了一眼，再次疑問重重。

  「秦老師，你有沒有覺得看我們的人有點多？」

  「沒有。」秦意濃面不改色。

  「哦。」那是她看錯了？

  不到四點，天邊日頭高懸，走出樹蔭，關菡適時地給秦意濃撐了把傘遮在頭頂。一共就一小段路，辛倩自然是沒這個眼力見的，唐若遙年紀輕輕也不在乎曬這一小會兒，反而仰頭去看那刺眼的太陽。

  日影融融，她唇角漾著笑，整個人都在發光。

  秦意濃看得呆了下，旋即從她身前走過。

  唐若遙待她走出一段路後又小跑追上去，雀躍地喊：「秦老師！」

  又是那種上揚的語調，她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好，像只自由的小鳥。

  秦意濃不由自主地跟著翹了下唇角。

  唐若遙過來親密挽她胳膊，本能地要小鳥依人，往她懷裡賴，秦意濃眉眼溫柔，輕聲提醒：「在片場呢。」

  唐若遙說：「我知道。」然後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不管不顧的，小聲咕噥了一句，「我又沒親你。」

  秦意濃：「……」

  所以你原本的打算是親麼？

  熬過了片場到保姆車的一段路，在車上坐穩，唐若遙立馬將秦意濃的手抓在了手裡，十指相扣。秦意濃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由她牽著了。

  眾位助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眼睛裡都有笑。她們五個人里，跟著秦意濃長的有三四年，短的一兩年，無一例外，都是受盡恩寵。和秦意濃的關係明里是上下級，其實暗地裡把她當妹妹。沒錯，是妹妹不是姐姐，雖然秦意濃在外面威武霸氣，但是私底下平易近人，脾氣溫軟，經常和她們開玩笑，反差太大了，眾人都迷之憐愛老闆。

  現在看唐若遙猴急的樣子，還有眼睛裡滿得盛不下的愛，足以叫眾助理心生欣慰。

  眾助理看著二人恩恩愛愛，心裡不住點頭，冷不丁對上關菡冷漠的眼神，空氣里的粉紅泡泡「piu」的全都破了，個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關大總管鐵面無私，斷情絕愛，所有人都磕cp，就她不磕，她們不敢造次。

  關菡坐在車裡，腦海里放了一路的煙花，還是七彩的，紅橙黃綠青藍紫都有。

  下來的時候幅度輕微地晃了晃腦袋，才讓自己恢復平素的冷靜，她隨著秦唐二人進了家門。

  剛一進門，兩人就在門口停住了，緊接著對視了。

  誰都沒動，目光糾纏。

  空氣里有什麼在涌動，燥熱，以二人為中心向外蔓延。

  關菡火速彎腰換鞋，發揮自己的神隱術，十秒內消失在二人的視線範圍之內。

  唐若遙一秒都等不了，順勢扣著秦意濃的五指抵在了牆上，偏頭吻了過來。

  秦意濃的唇很軟很甜，和果凍一樣好親，每次接吻，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唐若遙總會一點一點地慢慢吃掉她唇上紅潤的胭脂。

  但今天不一樣，她的氣息很急，很亂，恨不得一上來就將秦意濃吞進肚裡，拆吃入腹。

  大抵是下午拍戲的後遺症。

  秦意濃和她差不多。

  兩個人都有點興奮，荷爾蒙作祟，腦子燒得不清醒。

  時間一點點過，唐若遙的西裝外套留在了玄關，秦意濃坐在鞋柜上，雙腿懸空，低頭和她接吻。十指探入唐若遙的髮絲，以指作梳，一下一下緩慢輕柔地往下梳理著她的長髮，每一下都輕微地扯動頭皮，又麻又癢。

  唐若遙低低地哼了一聲，手在鞋櫃面上撐了一把才勉強穩住身形。

  她將秦意濃抱了下來，自己背抵著玄關，主動拉下對方的手……

  作為承受方。

  秦意濃眼神迷離，不留神便順了她的意。

  直到唐若遙臉頰滾燙，持續不斷地在她耳邊哼哼著，越來越軟，越來越嬌。秦意濃方猛然驚覺，及時收了手。兜頭澆下一盆冰水似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唐若遙抱著她，沒說什麼，靜靜地平復著，對這樣的情況的發生顯然早有預料。

  兩人一塊上樓。

  唐若遙先回房換了身衣服，敲開秦意濃的房門。

  關菡不在她房裡，秦意濃親自開的門，眉梢挑起疑惑的弧度。

  唐若遙穿著簡單的t恤衫牛仔褲，白色板鞋，口紅重新補了，顏色很淡。

  唐若遙和她報備，乖乖巧巧：「我出去和經紀人吃個晚飯，九點前回來，有事耽擱的話會給你提前發消息。」

  秦意濃：「嗯。」

  唐若遙抿了下唇，過了兩秒，才小聲道：「你……不要睡太早。」

  秦意濃：「嗯。」她八點的飛機。

  唐若遙：「那我出門了？」

  秦意濃：「嗯。」

  一連三個嗯，多餘的話都沒有，唐若遙略微不滿，她給自己打了打氣，上前在秦意濃唇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晚上見。」

  這次秦意濃沒回答她。

  唐若遙走到樓梯口。

  秦意濃突然出聲：「等一下。」

  她立刻回頭，跑了過來，眼睛亮亮的。

  秦意濃喉嚨里都是苦澀，說不出話來，抬指替她將額前一縷長發塞到耳後，復又溫柔地牽了牽她的衣領，聲音低了低，啞聲說：「注意安全。」

  「你也是！」唐若遙下意識回了一句，說完才覺得自己傻得不行，自己先笑了，重新說道，「那你在家記得吃飯。」頓了頓，補充，「最好不要喝酒。」

  秦意濃目光有一個不經意望向門裡的偏移，唐若遙跟著好奇朝里看，秦意濃側了側身，及時擋住了她的視線。

  唐若遙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她又喝酒了。

  她要氣死了，心疼死了，又不能說她，委屈和生氣都憋回到自己心裡，眼圈倏然紅了。

  秦意濃心中一痛，不忍道：「就喝了一口。」

  「一口也不行！」

  「我待會就收起來。」

  唐若遙破涕為笑。

  她本來眼淚沒掉出來，笑這一下，一行淚反而從臉頰滑落，她剛抬手，秦意濃微涼的指腹便擦去了她面上的濕潤，柔聲催促道：「快去吧，不然穆青梧要罵你了。」

  「嗯。」

  這回唐若遙是真去了，再晚了是真要挨罵的。

  辛倩給她叫好了車，唐若遙坐進去，從降下的車窗里看秦意濃的房間。窗前有道身影，她面上一喜，剛要抬手和她打招呼，陽台的女人就不見了。

  唐若遙剛綻開的笑顏慢慢地淡了下去。

  秦意濃自陽台退了回來，神情略顯狼狽。

  「秦姐？」正收拾行李的關菡見她反常的舉動，出聲問了句。

  「沒事。」秦意濃臉色白了兩分，「你繼續吧。」

  她走到一旁，端起玻璃杯，晃了晃裡面琥珀色的酒液，嘴唇剛挨到杯沿，神色一頓，放了下來。

  算了。

  唐若遙壓下心底的失落，關好車窗，給韓玉平去了個電話。

  韓玉平：「說。」

  唐若遙溫和道：「韓導，我想問一下，你下午拍的這一鏡，能不能把完整未刪減版發給我。」

  韓玉平漠然道：「你老婆那兒不是有嗎？還來問我要幹嗎？」

  「啊？」

  「我晚上發給她，你讓她轉發給你。」

  「不是，韓導。」唐若遙反應了兩秒才回過味來，怕他不耐煩直接掛電話，連忙語速飛快地解釋道，「她沒告訴我她問你要了，我也不想告訴她我有。」

  「哦。」韓玉平語氣沒有任何起伏，「玩驚喜呢？」

  「……是。」

  「行，我晚上也發你一份，不要外傳。」

  「知道。」她恨不得電影這段全剪，一個畫面也不要上映，哪裡還會外傳。

  「沒事了吧？」

  「沒了。」

  韓玉平掛斷電話。

  唐若遙一個人抱著手機，唇角上揚，兀自笑了出來。

  原來秦意濃也問韓玉平要了原片，她要這個幹什麼？和她一樣時時回味麼？

  唐若遙登時如坐針氈起來，還沒到吃飯的地兒見穆青梧呢，就已經歸心似箭，想回去和秦意濃待在一塊兒了，一刻都不要分離。

  ***

  「您……能稍微把您那笑容收一收麼？」穆青梧一言難盡地看著唐若遙，自從她落座以後，話沒說兩句，人一直在笑。

  小小年紀，再笑魚尾紋都要笑出來了。

  唐若遙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臉部肌肉，道：「穆姐您說。」

  穆青梧把菜單摔她面前，嘆氣道：「我說什麼啊我說，是你說，先點菜吧。」

  「哦，好。」

  餐廳是西式的，牛排、意面等等種類比較多，唐若遙盯著那個「意」字出神，心裡在那個字旁邊跟著寫筆畫，邊寫邊樂：點、橫、點、點、橫……

  寫得端端正正、規規矩矩。

  穆青梧一抬眼，她又在笑。

  穆青梧：「……」她吸了口氣，問唐若遙，「挑食嗎？都吃嗎？」

  唐若遙不明所以，回答：「不挑，都行。」

  穆青梧拿過菜單：「我來點，你甭看了。」再耽擱下去今晚飯也不用吃了，淨看她表演單口笑聲了。

  兩份餐品上齊。

  唐若遙端過手旁的檸檬水喝了一口，拿起刀叉。

  邊吃邊聊。

  「韓導誤會你倆關係，是怎麼回事兒？」

  「也不算誤會吧。」唐若遙低頭用餐刀將牛排切割成整齊的小塊，和穆青梧面前那份沒動的調換了一下，說，「秦老師在片場對我很好，我手指被劃個小口子她緊張得跟什麼似的，又是消毒上藥又是親自貼創口貼的，一般情侶也就這樣了。」就是秦意濃不覺得她們在談戀愛。

  唐若遙：「而且一開始我在拍《南山下》的時候，秦意濃去和林國安談合作，我倆見過。我不知道她怎麼想的，跟林國安說我是她女朋友。」

  穆青梧被牛排嗆了下，「咳咳，你說什麼？」

  唐若遙聳肩：「林國安導演親口告訴我的。」

  韓玉平和林國安是同班同學，交情在圈裡是出了名的，唐若遙猜測他倆私底下可能通過氣，但她不肯定，就沒跟穆青梧說這茬。

  穆青梧詫異道：「你怎麼又和林國安這麼熟了？」她這個藝人厲害了，拍兩部電影，和兩個名導打成一片，這樣混下去，還不吃遍娛樂圈？

  唐若遙眉眼染上絲絲甜蜜，道：「還不是因為……她麼。」

  傅瑜君跟她說，不能光聽秦意濃說了什麼，要看她做了什麼。唐若遙一直記著這句話，往回想想，一切都有跡可循，秦意濃為她做的事情太多了，明里的扶持，暗處的庇護，正因如此，她才愈發地堅定，秦意濃對她是有感情的。

  如果說她先前還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懷疑自己，秦意濃脫口而出的一句「遙遙」給她徹底餵下了定心丸。

  想到這她走了個神，秦意濃上午失口喊了那一句後，就再也沒這麼叫過她。什麼時候她才能等到一句，秦意濃認認真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喚她遙遙。

  穆青梧屈指，叩了叩她面前的桌面。

  「你和她到底什麼時候認識的？」穆青梧聽她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說，越說越覺得二人淵源頗深。

  唐若遙抬眸，清了清嗓子，道：「四年前。」

  穆青梧下巴落在了桌面上。

  唐若遙體貼地伸手幫她合上，面不改色地捏造事實道：「那時候我剛接一個電影，和導演一塊兒吃飯，她是導演的朋友，那天也在席上。」

  「然後？」穆青梧突然發自內心地有點好奇了。

  唐若遙撐著下巴，笑了：「我對她一見鍾情。」

  也不全然是說謊，像秦意濃那樣美得驚心動魄的女人，誰見到她的第一眼會不心動呢？只是唐若遙當時身處危難，沒想那麼多而已。

  「那她對你呢？」穆青梧又問。

  「這個嘛……」唐若遙唔聲，眯著眼回憶道，「應該也是一見鍾情吧？」

  不然她為什麼要救自己呢？

  娛樂圈裡為了利益出賣自己的人千千萬，男女都有，她不信秦意濃身處這個大染缸，會沒有見過。她當年還沒完全長開，沒有明星光環，姿色亦算不上頂級，退一萬步，就算是頂級顏值，在秦意濃的傾城色面前也只是凡品。

  她為什麼救自己？唐若遙後來想想，好像只有一見鍾情這一個解釋了。

  穆青梧一副酸倒牙的表情。

  唐若遙笑了聲：「你別不信，是真的。」

  穆青梧不行了，連忙喝了口紅酒：「趕緊的，過掉這part，聽不下去了。」

  唐若遙樂了好一會兒，繼續往下編她和秦意濃真真假假的愛情故事：「我們倆在酒桌上見了一面，大概有一段時間沒有交集，電影殺青宴上，她又來了。」

  秦意濃出席唐若遙電影處女作的殺青宴，這也是事實。那時她們倆「合租」關係持續了幾個月，唐若遙對她暗生情愫，見到秦意濃忽然出現在殺青宴上，驚喜無以言表，雖然秦意濃解釋說她是電影投資方之一，出席實屬正常，但唐若遙還是高興得多喝了好幾杯酒。

  她彼時酒量沒現在好，喝得有點醉了，但還是存留著一絲意識。酒壯慫人膽，她藉機撒了個酒瘋，輕輕地親了秦意濃的臉，秦意濃笑得很溫柔，又寵溺，拿她無可奈何的樣子，起身給她煮醒酒茶。

  唐若遙後來是真醉了，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她睡在床上，穿著睡衣，家裡已經沒有人了。

  秦意濃給她煮過醒酒茶嗎？唐若遙忽然記不清楚了。

  在她後來清晰的記憶里，秦意濃沒有親自下過廚。

  秦意濃對她的態度轉變是有兩個節點的。一個是三年前她被下藥，兩人稀里糊塗發生關係，秦意濃和她的相處忽然變得涇渭分明，她是金主，她是情人，一絲一毫的逾矩都不能有；另一個是她們倆住在一起的第一年，秦意濃有一段時間怪怪的，經常魂不守舍，有時候會突然流眼淚，但是她很快就抬手擦掉，說自己在入戲，讓她不要擔心。那之後，秦意濃便開始若即若離地疏遠她，有時候又看著她發呆，眼神很難過。下藥那件事是導火索，將兩人岌岌可危的關係直接降到了冰點。

  唐若遙握著餐刀的手指緊了緊，腦海中飛快地掠過什麼。

  她閉上眼睛，用力回想，想去抓住。

  穆青梧：「哎。」

  思路被打斷，唐若遙氣得五指揪了一下手下的餐布。

  穆青梧：「你怎麼了？」

  唐若遙說：「沒什麼。」她沒編細節的心情了，把故事囫圇講了下，藉口有要緊事提前散場了。

  她坐在回去的車上，看手機時間，剛八點，比她預計的要早一個小時。

  被往事困擾的低落心情隨著離家越來越近，而漸漸飛揚起來。

  車剛在院門口停穩，唐若遙便沖了出去。

  整棟別墅都是暗的，沒有燈光，時時在門口站崗的保鏢也不知所蹤。唐若遙歸心似箭，沒發覺任何異樣，開門之後，兩隻鞋倒飛出去，連拖鞋都不換，直接光腳往樓上跑。

  「秦意濃！」唐若遙腳下飛快，幾個呼吸便從一樓到了二樓，眼角眉梢壓不住的喜悅，「我回來啦！」

  她的聲音迴蕩在空曠的走廊里。

  「啦」字拖出長長的尾音。

  從雀躍變得平靜。

  二樓走廊是感應燈，唐若遙製造出的動靜足以讓燈光全亮，所以輕易地照見了秦意濃大開的房門。

  唐若遙走了進去，開燈。

  酒櫃裡的酒空了。

  衣櫃裡的衣服也空了。

  床上的被褥整整齊齊，沒有人動過的樣子。

  一室冷清。

  她去開關菡的房門，如出一轍，都空了，什麼都沒有。

  她不死心地找遍了一樓二樓每一個角落，冰箱都不放過，辛倩沉默地跟在她後面，幫著找。

  她停了下來，走回到秦意濃房間的陽台，獨自面對無邊黑夜。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