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繁星的主人在哪裡沉睡。

  也不清楚他的年紀，他的相貌。

  神秘。

  這就是SA的代名詞。

  陸文離開曜靈大廈，他驅車前往那個地圖中的高層世界邊境。

  轎車迎著照樣漸行漸遠，他知道背後的建築高處，有一雙眼睛，那是老年陸文，一直在注視著他遠行。

  陸文的腦子裡浮現出他臨走前RA對他說的最後一些話。

  當時RA這樣問道：「是不是覺得高層世界與地面的浮空城很像？」

  「是。」

  陸文點頭回應。

  於是RA繼續說道：「有沒有感覺浮空城制定的一系列計策都很奇怪，比如打壓別的城市，削弱武器威力天花板，讓地面世界九座城市逐漸隔離，成為單獨的經濟體……那座城市升空後，整個地面世界的實力都在衰弱。」

  「以前我認為是最高議會為了保證他們統治。」陸文答道。

  「確實有這個原因，但……」

  這個原因還不夠。

  需要有人在其中穿針引線，才能形成陸文開機後看到的樣子。

  正是由於那一系列計策，浮空城才會被無數人厭惡。

  每一位天才都想過要把那座城市弄下來。

  「八十年前在那場戰爭後，地底世界看到了地面的虛弱與混亂，但那時候地面還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經歷戰火的那批人戰鬥力也相當強，所以地面世界隱忍了，暫時遺忘仇恨，當時皓月主導，派了一些人前往地面，去中心城，參與九座城市的規劃，並且……最後坐上了最高議會的位置。」

  這是一段被歷史掩埋的辛密。

  那些人現在當然都已經死了。

  被中心城的老市長與議員們一刀一個，送去了地獄。

  那場城市墜落後的屠殺，震驚了整個世界。

  沒人能想到，那個六七十歲的老市長還能拿得動刀，在大軍包圍中，決絕揮舞著利刃刺向那群統治了世界八十年之久的主宰。

  「老市長估計自己都想不到，他幫地面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當然，那些麻煩，就算老市長不動手，也活不了幾年了。

  最讓陸文擔憂的是那座城市的浮空設計。

  那也是RA遲遲不肯對尹龍動手的原因。

  地底世界是一個整體，設計之初的規模尤為浩大，RA發現每一道邊境之牆的下面，都有一條無人知曉的裂隙，那些裂隙可以將整個世界分割成無數個小塊。

  而在裂隙的更下方……

  黑暗之中。

  那是一個個推進器。

  正如當初浮空城底部，隱藏在金屬紋路之中的，成千上萬噴吐火焰的推進口。

  換言之。

  整個地底世界。

  在設計之初，是可以升空的。

  浮空城的某些設計師，確實來自地底。

  但最初的設計圖在皓月，在尹龍的手裡，沒人知道具體的設計結構。

  RA說到這裡的時候長嘆了一聲，說他當年被尹龍迷惑了，沒想到尹龍那麼隱忍，用多年時間放長線布局，一出手就直接奪走了皓月的領導權。

  而他這個地底土著都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安排的人僅僅才成為皓月的二把手。

  思索之際。

  時間流走得很快。

  不知不覺已是早上十點左右，這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來到了邊境之牆。

  那道高牆宏偉壯麗，佇立在天際。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堵撐天之牆。

  這樣的邊境之牆分割了每一個種族。

  到了。

  那棟別墅同樣被圍了起來，無人看守。

  這裡已經是高層世界的邊緣，十分荒涼，沒什麼人來。

  連通兩個種族的邊境之門也在很遠的地方。

  陸文將車停在別墅外，黑色的大門入口處。

  大門邊緣伸出一道黑色的機械臂，緩緩探來。

  藍色的光線掃描而過。

  陸文的身形、相貌、瞳孔等數據被同時採集，進行分析對比。

  沒多久。

  一個機械的聲音傳來。

  「尊敬的SA，歡迎回家。」

  伴隨著「吱呀」一聲，大門自動開啟。

  別墅區域也略顯荒涼。

  雜草叢生，乾枯的草藤蔓延上道路。

  道路兩側的路燈燈柱同樣掛滿草藤，鏽跡斑斑。

  空寂，無人。

  光線暗淡。

  別墅整體看著甚至有些陰森。

  陸文駕車駛入。

  他知道這棟別墅陰暗冰冷的外表下，隱藏了各式各樣的武器。

  無數黑洞洞的槍口就隱藏在枯草之下。

  別墅圍牆內部，一具具掛著的屍骸就是最好的證明。

  【進過賊】

  但沒有一個可以離開的。

  他們翻牆進來，覺得這棟無人居住的別墅里肯定有許多值錢的玩意，在翻進來那一刻，他們甚至已經看到了自己滿載而歸的場景。

  隨後就是一枚子彈，精準命中。

  陸文的視線掃過圍牆邊緣，那裡有許多已經化作白骨的屍骸，被枯草藤蔓纏繞著，顱骨上可以很清楚看到一個子彈打出來的洞。

  不少頭骨的頭頂生長縫還沒有完全閉合，死的時候估計才十多歲，這么小的年紀就幹著偷竊這一行，看來高層世界確實也沒有表面上那麼光鮮，有不少窮人。

  那些窮人在高層世界混不下去了，大多會去混合區，花一點錢讓自己成為改造人，或者在與人爭鬥中斷手斷腳，被迫成為改造人。

  陸文將車停在別墅外。

  他打開車門下車。

  手裡握著那串鑰匙。

  RA之前對他說過，這個繁星主人的計劃，已經進行許多年了，本意是想製造一具與他年輕時候一模一樣的仿生人，沒想到尹龍在兩個多月前替他完成了這一步製造。

  他覺得現有的年輕陸文比他自己想製作的更完美，而且擁有在地面世界成長的經歷，於是就一直在與尹龍爭奪控制權。

  「咔……」

  鑰匙插入，擰轉。

  大門開啟。

  這一刻，整棟別墅都明亮了起來。

  一盞盞白色的水晶燈一次點亮，驅逐黑暗，地面是純淨的白色大理石磚，穹頂用金色顏料繪製著聖經里的某些故事，從《舊約》到《新約》，有《創世紀》的大洪水，也有《啟示錄》的世界末日……

  金色的光輝在白色的世界中作為點綴，一粒粒像是閃爍耀眼的星辰，鑲嵌在穹頂上，仿佛要讓那些繪圖裡的人物都活過來。

  別墅最深處。

  星光起源的地方。

  有一個安靜擺放著的休眠艙。

  艙內空空如也。

  外界所有繁星的高層，都認為那位SA是在這裡沉睡的。

  陸文走到休眠艙前，簡單看了看。

  「有鼻飼，有處理排泄物的，還有幫助按摩各個部位肌肉……所以這其實就是個養植物人的機器？」

  休眠艙的科技度不算高，很簡單，就連陸文都可以一眼看出來。

  不得不說他還是有些失望。

  他還以為地底世界科技樹比較歪，可以發展出某些真正讓人類陷入沉眠的東西。

  「這樣說來，繁星的高層是不是認為他們的領導者就是個植物人？還是永遠不會醒來那種？」

  按照老陸文的計劃來看，似乎確實是這樣。

  但如果地底世界沒有那種可以讓人低溫休眠的技術，那麼……他那八個兄弟的血肉身軀，豈不是早就沒了？

  RA似乎也並不能完全知道尹龍在幹什麼。

  陸文注意到，在休眠艙的一側，有一根機械柱，或者說機械台。

  台面是一個手印的模樣。

  他看了幾眼，沒有多想，就把自己的手按了上去。

  【測試通過】

  【尊敬的SA……】

  【接受宿主程序……】

  【……】

  海量的資料仿佛潮水般，通過這個機械台與手掌接觸的地方，湧入陸文體內。

  有了上次的經驗後，陸文這具身體的存儲空間相當大。

  【繁星近年發展狀況……】

  【地底世界歷史……】

  【……】

  所有陸文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全都一股腦輸入。

  整個地底世界的疑團，在他心裡一一解除。

  那個殘酷的真相，比辛格爾上次給的更多，更詳細。

  ……

  與此同時。

  繁星大廈。

  辛格爾端著新一天的咖啡，靠著椅背，依舊面向巨大的落地窗。

  他喜歡這種感覺。

  咖啡透過陶瓷杯子，可以給手心帶來一部分熱量，很溫暖。

  「嗡嗡……」

  他放在背後辦公桌上的手機振動了。

  辛格爾皺了皺眉。

  片刻的平靜被打破。

  不少成年人最厭煩的，其實就是那一次次安靜時刻的手機振動。

  這意味著。

  有事情了。

  辛格爾轉過身，將咖啡放在桌上，正準備伸手去拿手機。

  辦公室里的機械臂突然降下。

  投影浮現在半空。

  那片投影里只有幾個字。

  【SA甦醒】

  辛格爾的臉色頓時變了。

  那個擁有繁星超過50%股份的人，居然在這一天醒了。

  他還以為那人會永遠沉睡，直到死亡。

  如果那人至死都沒有醒來，而且沒有指定繼承人，根據地底世界的規定，他的股權會被稀釋到整個交易市場內。

  辛格爾本打算那時候就斥巨資購入股份的，他知道另外那十三個傢伙也是抱著同樣的打算。

  他們都在等那人死去的那一天，但現在這希望落空了。

  辛格爾拿過手機，看了看上面的消息。

  不出意料。

  確實是那十三個傢伙中的某幾個發來的。

  所有人都知道SA醒了。

  辛格爾轉過頭，看著落地窗外。

  那些漂浮在半空中，圍繞在繁星大廈周圍，屬於繁星公司的巨大投影GG，也都突然中止了正在播放的內容。

  所有投影GG變成了一致的內容。

  【繁星領導人甦醒】

  投影巨大。

  即使站在相當遙遠的地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瞬間，整個高層世界都安靜了片刻。

  隨後就是沸騰。

  所有人拿出手機，攝影機，一切能夠拍攝的東西，只為了記錄下這一刻。

  新聞媒體的早間新聞、剪輯報導……無論是準備了多麼久，多麼吸引目光的新聞或是文章，在這一刻都集體讓位，就因為那幾個字。

  僅僅是幾分鐘時間。

  整個高層世界的居民都知道了。

  SA，那個與DA以及RA齊名的領導人，在這一天甦醒。

  沒人知道他已經沉睡多久了。

  有人說是幾年，也有說是十多年，他的成長經歷帶著傳奇色彩。

  同樣沒人知道他為何陷入沉睡。

  人們只知道，即使他沉睡了這麼久，繁星的那十四位高層，也沒有一個敢有所動作的，一個個都安安靜靜，很乖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SA的甦醒。

  「王者歸來啊……」

  辛格爾站在五十五層的落地窗前，神色複雜，不由得感嘆。

  他能感受到整個世界的沸騰。

  就在這個片刻，所有人似乎都在討論相同的話題。

  就連他最信任的助手，也在兩分鐘前，急急忙忙跑進來，甚至沒有敲門，就用很激動的語氣對他匯報，說那位大人醒來了。

  「還好，這些年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

  辛格爾有些慶幸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有些人要倒霉了。

  繁星這幾年的發展很亂，無數個項目組，沒有頭緒，資金流動也十分複雜，各個部門的會計都在做假帳，財務部那邊每天都在抱怨，說資金對不上。

  從上到下的腐朽。

  這就是繁星的現狀。

  這個公司在衰弱，成為了三家公司里最弱的一環。

  它至今還存在的原因，不過是早年積累太雄厚罷了。

  隔壁的皓月在尹龍的帶領下蒸蒸日上，曜靈也在那位RA的領導下穩紮穩打。

  ……

  下午兩點。

  陸文開車來到高層世界中心。

  「SA甦醒的消息居然傳得這麼快。」

  應該是有老陸文在背後推波助瀾。

  他也注意到，有越來越多的車輛跟在他這輛車的後面。

  開始有鏡頭對準他駕駛的這輛車。

  RA早上給陸文的，是一輛他停在地下車庫的新車，經過改造，連牌照都沒有。

  估計他還刪除了陸文開車離開的所有監控，為陸文做好了所有準備。

  「很名貴的車，沒有牌照，而且正在接近繁星大廈，所以那些新聞媒體會猜測我這輛車裡就是甦醒的SA……」

  猜得還挺準的。

  陸文放緩了車速。

  繁星大廈近在眼前。

  他能看到大門口。

  那裡圍了許多人，不少扛著攝像機，舉著話筒，此外還有一些普通居民，以及繁星的普通員工。

  許多人都想親眼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SA。

  長長的紅毯從大廳內鋪設到門口。

  陸文將車停在門口。

  這一舉動直接向外界證實了這輛車主人的身份。

  頓時整個繁星大廈周圍就沸騰了。

  一雙雙期待的目光投來。

  「咔……」

  車門打開。

  陸文下車。

  大廳內，辛格爾等人見到這張臉後，一個個神色複雜。

  「確實是他，這麼多年了，他還是這麼年輕。」

  「看著少了幾分稚氣，成熟了些。」

  繁星高層的交流被在場媒體聽到。

  他們一開始還以為陸文是司機，沒想到就是本人。

  一時間閃光燈不斷。

  所有人都圍上來了。

  他們聚在紅毯兩側，舉著話筒，不斷提問，所有人都希望能拿到這位SA甦醒後的第一個新聞。

  喧囂與嘈雜籠罩著大廈門口。

  陸文淡淡看了眼大廳內部，隨後站在門口，轉過身。

  這些人想要新聞。

  那就送他們一個。

  ……

  這天下午。

  所有人都沒想到。

  繁星的年輕主人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整治整個公司內部，而是提出對皓月領導人尹龍的疑問。

  「我醒來後的第一時間就翻閱了這些年的資料，我發現……這位尹龍先生，似乎有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