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

  大風起。

  殺意瀰漫。

  三個並行的電車。

  「大人，我們周圍兩個電車似乎不太對勁。」

  「嗯，我知道。」

  「那我們……」

  「左右兩條並行軌道還有多久才會分離？」

  「至少還有三公里的路程。」

  「嗯……你們先走吧，我來試試。」

  「大人你……」

  侍者驚呼一聲，就見陸文徑直撞碎了老舊車廂一側。

  碎玻璃與破爛鐵皮紛紛向著下方墜落。

  再一眨眼。

  陸文已是到了右側車廂的頂部，長風獵獵，鼓起他的白色衣袍。

  他站在集電桿一側。

  而此時，左右兩側電車的仿生人，紛紛有了動作。

  他們從車窗內爬出，像是一個個機械怪物，或是四肢並用趴在電車一側，抑或直立站在電車頂部，每一隻仿生人眼中都透露出怪異的藍光。

  侍者急忙對著車頭那邊喊道：「趕緊加速，離開這片區域，大人要與那些怪物較量。」

  中間電車立即開始加速。

  不能當累贅。

  這是他們的覺悟。

  所以跑得尤其快，漸行漸遠。

  侍者忐忑不安站在那個被陸文撞開的破口處，他看著後面不遠的地方，那邊已經開始動手了。

  一隻機械怪物凌空躍起，從左側電車撲向陸文所在的車頂。

  與此同時。

  右側電車的車廂內也在陸陸續續爬出類人機械。

  每一隻機械都面無表情，僵硬，像是專門為殺人而創造出來的機器。

  「砰！」

  陸文一腳踢飛了那個撲來的仿生人。

  他感覺腿部隱約有些不適。

  對方很強大。

  普通人被他凌空一腳踢中，腿骨肯定會折斷。

  但這個仿生人毫髮無損，只是跌落在後方的軌道上，隨即爬起，面無表情向著這個車廂奔跑而來。

  【正在計算力度……】

  【正在計算威脅程度……】

  【預計實戰能力強於五代軍用型仿生人……】

  【危】

  如果只是應付一個，陸文應該會很輕鬆。

  但這裡有一大群。

  兩個電車都載滿了。

  就在這計算的幾秒時間內，又有類人機械朝著陸文進攻。

  車廂頂部面積不大，還得顧忌集電桿以及頭頂的線路，所以那些機械此時還沒用全力，也沒法同時圍攻陸文。

  【正在啟動背部飛彈……】

  【鎖定目標中……】

  呼嘯的長風中，一隻仿生人舉起右臂，對準陸文。

  只見他右臂仿生材料一層層後退，露出內部的銀白色金屬支撐，以及各種機械部件。

  手腕下方，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攻擊意圖……】

  【危】

  系統給陸文報紅了。

  這些機械的精準度，可比二層樓那些小混混要高得多。

  幾乎是彈無虛發。

  千鈞一髮之際，陸文只能強行抓住一個正在攻擊他的仿生人，將其作為盾牌。

  「砰——砰——」

  一連串子彈出膛的聲音。

  被陸文拎著的仿生人渾身上下頓時出現了十多個彈孔，一股股藍色血液順著彈孔向外流淌，而後消散在高空的大風中。

  同一時間，還有不少仿生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他們並不在意同伴死活。

  紛紛舉起手，褪去仿生材料。

  這是要集火陸文。

  簡單，乾脆。

  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動作。

  這是一個專門用於斬首行動的機械軍團。

  也就在這時。

  【飛彈準備完畢】

  陸文的背部頓時裂開。

  鋒利的銀白金屬將背部的衣袍撕裂，一枚暗紅色的飛彈被支撐著快速升起。

  電車快速移動帶來的大風，將他背部的殘破布條吹得獵獵作響。

  一時間。

  對面那個電車裡。

  所有仿生人眼中的藍色光芒都開始閃爍，他們察覺到了危險的信號。

  但由不得他們反映。

  所有實現的準備工作都是在陸文體內完成的，飛彈升起後，只需要發射。

  「咻——！」

  伴隨著一聲尖嘯。

  那枚飛彈在空中劃破漂亮的弧線，留下一串白色痕跡。

  陸文隨即蹲下。

  他所在電車的仿生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動作，蹲下，以免被爆炸的氣浪掀飛。

  還可以最大程度避免四射的金屬碎片。

  「轟隆——！」

  那枚飛彈撞在對面電車上，勢不可擋。

  劇烈的衝擊力將那輛電車連同其中的仿生人直接炸成碎片。

  藍血與金屬碎屑在空中翻飛。

  許多仿生材料更是直接被爆炸帶來的高溫高壓熔融，化作一灘黑漆漆的膠狀物。

  這是碧藍能申的，威力最強的幾種飛彈之一。

  這玩意精確制導。

  威力巨大，並不是那種普通廉價的火箭彈。

  如果那價格來算。

  陸文剛才發射了莫烏市城區的小半套房。

  所以現代戰爭真就是在燒錢，西方那邊若不是經濟一直不好，也不至於削減軍隊。

  莫烏市軍隊的演習視頻，例如火箭彈齊射這類視頻下方，經常能看到調侃，說是一輛輛跑車在天上飛。

  「呲……呲……」

  陸文身處的這輛電車在劇烈搖晃，吱呀作響。

  所有車玻璃被齊齊震碎。

  這輛運行了幾十年的老電車，渾身都在晃動，在那種巨大的威力下顫抖，仿佛下一刻就會脫離軌道抑或直接散架。

  對面那一截軌道被炸彈，電線滋滋閃著火花。

  軌道上殘留著一部分電車殘骸。

  剩餘的都在半空中飄蕩，不少已經墜落入下方的山谷溝壑之間。

  【第二枚飛彈啟動中……】

  陸文深知自己不能在這裡纏鬥。

  這些仿生人，應該都是辛格爾派來的。

  凌晨的時候，那傢伙十分合作，仿佛為了保命可以獻出一切。

  然而這才沒過多久，他就露出了獠牙。

  陸文被跟蹤了。

  而且他居然沒有發現。

  可能是一切進展太順利導致他大意了，也可能是對方有某種特殊的跟蹤手段。

  「噠噠……」

  沉重的腳步聲。

  爆炸的餘威尚未過去，電車還在搖晃，就已經有仿生人站起身，在車廂頂部奔跑，向著陸文疾馳而來。

  仿生人體內的原則開始發揮作用。

  人類給的指令是擊殺陸文。

  這是高層原則。

  還有底層原則，是保護他們自身安全。

  所有原則共同作用下，他們選擇了近身格鬥，不再從遠處逼迫陸文，因為他們發現陸文的背部只是裂開了一半，還有一半。

  「滴……」

  「滴……」

  依舊是電車刺耳難聽的聲音。

  陸文緩緩站起身。

  他並沒有理會那個即將抵達身前的仿生人，而是看了眼遠處。

  更多的電車，滿載著仿生人，與他同一條軌道，正在不斷接近。

  「咚……」

  「咚……」

  與此同時，他這輛電車的行駛速度變得緩慢。

  而且仿佛是撞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危險的氣息在空中瀰漫。

  「砰！」

  陸文一拳打飛了那個飛奔而來的仿生人。

  那具機械身體徑直朝著下方墜落。

  陸文的視線也順之移到了下面。

  【視野中出現大量仿生人】

  【檢測到攻擊意圖】

  【危】

  此時軌道下方。

  無數仿生人。

  密密麻麻。

  都在順著幾十米高的T型支柱向上攀爬。

  還有的已經掛在了軌道下方。

  他們像是一具具冰冷恐怖的喪屍，眼睛裡詭異的光芒忽明忽暗，如果有密集恐懼症，一定會看得頭皮發麻。

  電車的速度越來越慢，很快就停了下來。

  陸文被包圍了。

  視線之中。

  至少有上千個仿生人。

  四面八方，層層疊疊，都面無表情，大多用四肢爬行。

  「呼……」

  陸文反覆深呼吸幾次，確認了目前的狀況。

  出不去。

  這是絕地。

  必死的殺局。

  每一隻仿生人都不會比他弱太多。

  這些機械的力量遠比普通人強，對熱武器的應用也精確到了極致。

  ……

  此時。

  軌道上。

  相當遠的地方。

  侍者面露不安，一直緊張看著那後面發生的事。

  「可以慢一點了，那些怪物並沒有跟上來，說不定大人解決完那些鬼東西後，還需要乘車返程。」

  他身為血肉生物的視力有限。

  在他的視線中，陸文所在的那輛電車已經成了個小黑點。

  時而有槍聲在高空中迴蕩。

  之前那場爆炸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巨大的火光與衝擊波，毀滅性的威力讓他心有餘悸。

  「希望大人可以平安無事吧，真要是出了事，不知道回去後該怎麼和伊凡大人……」

  「轟隆——！」

  一聲巨響突然傳來，讓他渾身顫了顫。

  又是那種聲音。

  同樣的猛烈爆炸。

  這次爆炸發生的地點，是陸文所在的那個電車。

  在侍者的視線中，只看到那個小黑點突然火光沖天，拋出無數細小碎屑。

  很快……

  一切歸於平靜了。

  ……

  爆炸發生的地方。

  軌道被炸毀。

  電車化作破爛殘骸，上面的座位被掀飛，成為碎屑，車廂四分五裂。

  火光正在燒灼剩餘的物件，不停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

  剩餘軌道上滿是仿生人的殘肢斷臂，眼珠子，金屬零件，噴灑的藍血……

  幾十米之下的山谷內。

  同樣灑滿了各種燒焦的零部件。

  即使是金屬，在承受爆炸最中心的高溫高壓後，也發生了熔融變形，變得漆黑一片，扭曲，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呼呼……」

  勁風在山谷間穿行。

  吹得無數細碎零件翻飛。

  零零散散的火焰在風中搖晃。

  青草搖擺，樹葉凋零。

  一隻只仿生人仔細檢查了一遍山谷，確認沒有任何殘存的跡象。

  【目標自爆】

  【無生存跡象】

  【任務完成】

  【回程】

  【……】

  仿生人大軍退去。

  這片山谷恢復了死寂。

  過了許久。

  幾個伊凡的手下才忐忑不安來到這片山谷中，低聲呼喊：「大人？」

  「大人你還活著嗎？」

  「……」

  無人回應。

  幾人搜尋了很久，最後在山谷中央會合。

  他們面面相覷。

  「沒找到。」

  「大人他……」

  「他大約的確是死了。」

  山谷內，只能找到幾條仿生人的殘破手臂。

  更完整的都沒有。

  本是有幾具還算完整的殘骸，但都被那些仿生人帶走了。

  高層世界不會允許仿生人的核心技術落到中層或者底層世界。

  「現在怎麼辦？」

  「唉……這裡應該是矮人族的領地，你們身上都帶了錢吧？去找一個交通工具，只能從地面回去了。」

  爆炸影響了他們這條軌道，線路被炸毀。

  失去電力供應，他們那輛電車也沒法運行。

  他們之前小心翼翼，順著繩索爬下幾十米高空，剛落地的時候，兩條腿都在打顫。

  「大人他是個好人，剛才還叫我們先走。」

  「天妒英才，或許長得帥的人就是這樣不為世間所容吧……」

  「都警惕點，矮人族也沒幾個好東西。」

  「……」

  幾人一邊說著，一邊離開了山谷。

  漸漸遠去。

  在他們身後。

  低矮的草叢下。

  一隻只渾身土褐色的小螞蟻正從泥土裡鑽出來。

  ……

  地面世界。

  這一天的黎明並不尋常。

  全民公投即將開始。

  【應部分民眾的要求，這次公投形式有所變更】

  【我們列出所有仿生人種類】

  【每一位擁有投票權的居民，可以投票決定三種仿生人的去留】

  【A：家政型仿生人】

  【B：……】

  【……】

  投票形式變了。

  但大部分居民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在這三天的緩衝期內，兩家公司以及陸文都用了無數方法，讓部分人懷念起擁有仿生人的美好日子。

  許多聰明的居民都嗅出了這其中的意味。

  某些高層並不想讓所有仿生人都離開，或是被銷毀。

  這種投票方式也滿足了部分居民的需求。

  至少保留一部分仿生人。

  「家裡有殘疾人，痴呆老人或者小孩這類的，日常工作又忙，總得找人照顧，仿生人的價格比人類保姆的更低，忠誠度更高……」

  諸如此類的言論，對反仿生人勢力產生了不小的衝擊。

  信任危機還在，但正在逐漸消退。

  【早上十點準時開始公投】

  【此次投票持續四十八小時】

  【截止時間……】

  很少有一件事能引得世界範圍的大討論。

  「這幾天都打起精神，謹防那些從中作梗的。」

  每一座城市的執行機構都全力戒備。

  城區裡的部隊同樣沒有離開，一直保持巡邏狀態，讓民眾安心。

  ……

  貝克城。

  湖底研究所。

  淡藍色投影屏幕在研究所內部緩緩旋轉，讓這個安靜的地方顯得有幾分活力。

  一號的投影坐在偏僻的位置，作沉思狀。

  殷六月在監視整座貝克城。

  江博士還在解析一號的晶片。

  他隨口問道：「陸文啊，你覺得哪幾種仿生人能留下來？」

  陸文不假思索答道：「家政型肯定會留下來，這個需求太大了，至於別的……」

  他皺眉沉吟片刻。

  根據往昔數據推演。

  可以大概推算出每一座城市民眾對不同種類仿生人支持率。

  陸文準備簡單處理一些數據，預測一下最終結果。

  可他尚未得出結果，便皺了皺眉。

  他突然抬起頭，對江博士出聲。

  遠在更南方的小螞蟻爬出地表，給他發了條消息。

  「博士，我人沒了。」

  ……

  各位書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