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無聲無息蔓延。

  槍聲與爆炸結束。

  這兩片區域的夜晚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居住在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已經結束了。

  但贏的是誰？

  金熊敗了，還是兩敗俱傷？

  抑或雙方都只是鬧一鬧，展現實力，並沒有多大傷亡？

  「結束得太快了，以往這種搶地盤的事，要打好幾個小時，打到後半夜去，這才多久，不到一個小時吧？」

  「說不定是和談了。」

  「金熊估計也撐不住了，應該是他主動和談的。」

  生活在這兩片區域的人，對搶地盤都有個大致的概念。

  這點時間，金熊打不上對方的二層樓。

  現在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那個老頭去主動和談，對那個二層樓損失一點面子，但對外依舊強硬。

  而此刻，雙方爭奪的中心。

  那個二層樓的商業區。

  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沒敢說完，大氣都不敢喘。

  只有火焰燃燒爆裂的聲音，在夜風中被吹得很遠。

  雙方的槍手都搞不懂。

  既然已經結束了，現在金熊那個老頭子不應該轉身叫所有人放下武器，然後順利接手這裡的所有勢力嗎？

  他和那個純人類難道並不是利益往來？

  不少人都知道，昨晚金熊與那個純人類在二層樓商談了許久，今晚就突然發動攻勢，明顯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

  現在這樣子……

  是兩人因為分配不均，鬧矛盾了？

  兩個人，一高一矮，站在熊熊燃燒的二層樓前。

  他們的影子在火光下時而閃爍，不停晃動，顯得有些猙獰。

  金熊老眼微垂，認真探聽四面八方的動靜。

  他渾身筋肉緊繃，體內的金屬組件也都緩緩轉動著，像是個繃緊了的發條，隨時可以出手。

  但很快，金熊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試探著說道：「夏先生……想必你一開始就知道董凡的死是我策劃的，所以你昨晚都在和我演戲，目的就是為了看看我到底想幹什麼，當你得知我的目的後，你依舊選擇了幫我，並且一切結束後才掀牌……」

  「有兩個可能。」

  「要麼你準備現在就殺了我，成為兩片區域的王。」

  「要麼你只是在混合區隨便走一趟，終究還是要回到高層世界，所以你留下我的命，是準備讓我照拂一下你在混合區的熟人。」

  人老成精，說的大概就是金熊這類人了。

  只是很短的時間，他就想到了陸文還沒對他動手的原因。

  真要動手，金熊自問雖強，但在陸文的手裡活下來的希望不大。

  陸文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明白就好。」

  「夏先生，請問你準備什麼時候回高層世界？」

  「很快。」

  「能否稍等兩天？」

  「什麼事？」

  「是這樣的，混合區這邊，二層樓之上，其實還有個三層樓，我們這周圍十三個區域都歸屬一個三層樓，他平時並不會管我們，只是區域搶地盤換主人的時候，他會過問幾句。」

  「三層樓上邊還有更高的嗎？」

  「沒了。」

  「行，我多等幾天。」

  ……

  夜深。

  一隻只黑色的小螞蟻悄無聲息攀爬在混合區的街道上。

  沒一會，這些小螞蟻來到一棟古怪的建築處。

  這棟建築在這片區域最裡面，靠著背靠高高的懸崖。

  外表很破舊。

  大門爬滿枯黃藤蔓。

  鋼樑骨架鏽跡斑斑。

  諾大的建築內部，僅有幾盞昏黃的吊燈，燈罩上落滿灰塵。

  零零散散幾個看守，都在打著呵欠。

  有兩人已經站著睡著了。

  這裡很像是一個老舊破敗的工廠。

  【正在搜索建築】

  【反饋實時信息】

  【……】

  小螞蟻們分成好幾批，分別去往建築的各個分區，房間，角落。

  裡面的鋼鐵設施陳舊，鋪滿灰塵，看起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用過，結滿了蜘蛛網。

  還有不少機器都用灰布蓋著。

  這棟建築最裡面，是三部電梯。

  直上直下，通往外界。

  陸文幾天前便是從這裡的電梯井下來，並且順著底部石壁一側的通風管道離開。

  如果當時直接乘坐電梯下來，肯定免不了一場戰鬥，還會引起這個世界高層的注意。

  這裡剛成立時候便是禁忌之地。

  這一片混合區的居民都知道，不能來這裡惹事。

  所以漸漸的，這裡越來越清冷，沒什麼人來。

  守衛們也都習慣了這種枯燥無聊的生活。

  反正整天沒事幹，還有錢拿，何樂而不為？

  「這次巡視的是那對黑毛白毛兄弟？」

  「他們兩個種族不合，居然被安排到一起巡視，不會半途打起來嗎？」

  「管他的，我先靠著牆睡一會，要是有高層世界的人下來巡視了，就把我叫醒。」

  「放心吧，高層世界都好幾年沒來過了，工資到是照樣發。」

  「……」

  守衛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神色疲憊，一臉困意低聲交流著。

  交流的聲音越來越小，有的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沒有一個人警惕外界。

  監視的盲區太多。

  角落的監控更是壞了一大半，監控室里的兩個人都在對著屏幕打瞌睡。

  【重要建築，重要位置】

  【監控系統未升級，損壞未修理】

  【推測相關撥款被私人占用】

  【……】

  陸文覺得，這時候用不了小螞蟻。

  他自己都可以潛入進來，並且不被發現。

  小螞蟻們穿梭在建築的各個角落，仔細探查。

  【守衛鬆懈，戰鬥力不詳】

  【建築老化，千瘡百孔】

  【每隔一段時間派出兩人巡視電梯井上方通道】

  【混合區還有許多靠崖而建的建築】

  【與天國降臨計劃有關】

  【……】

  探查完畢後。

  小螞蟻們開始順著電梯井往上攀爬。

  光滑的石壁對人類來說很難，但小螞蟻馬上去易如反掌。

  沒一會就來到了陸文當時下來的那條走廊通道。

  通道盡頭，電梯井外，坐著兩個人。

  一個渾身白毛，一個渾身黑毛。

  【推測返祖現象】

  【地底世界種族之一】

  這兩人的身形都比正常人高大許多，即使渾身都被毛髮覆蓋著，看著也肌肉遒勁，塊頭很大。

  當初陸文派出去的南方考察小隊，就拍到過一閃而逝的白毛身影。

  後來陸文在地底世界也見到過一些。

  在砸金熊場子的時候，還親手殺了幾個渾身毛髮的。

  根據系統反饋的力量數值，這個種族的平均力量應該比人類大一些，但大得有限。

  白毛與黑毛並不對付。

  兩個種族一旦見面，幾乎是一言不合就要開打。

  「也不知道老大是怎麼安排的，居然讓我跟你一起巡視。」黑毛聲音冰冷，雖然看不清臉色，但想來並不太好看。

  「你想動手？」白毛的聲音相當不客氣。

  「不然呢？」

  「呵，通道外面經常有墜落的冰塊，我想如果你不小心被砸死了，老大也不會說什麼。」

  「你敢威脅……」

  「……」

  聽著小螞蟻反饋過來的聲音，陸文知道這兩人是打不起來了。

  廢話會消磨他們的戰鬥意志。

  陸文也沒存什麼看戲的心態，就下指令讓小螞蟻們繼續前進。

  深邃幽寂的通道，空空蕩蕩。

  沒有任何光線。

  永恆的黑暗在這裡飄蕩。

  那兩個傢伙本來應該是巡邏的，但現在都坐在電梯井爭吵，所以通道里格外清冷。

  為了小心起見，陸文還是讓所有小螞蟻在頂部攀爬。

  【外界溫度降低】

  從電梯井升上來其實溫度就已經很低了，但還說不上冷。

  越往外，溫度越低。

  過了許久。

  光滑的石壁變成了冰層。

  這些小螞蟻從頂部落下，繼續在冰冷的鋼鐵走廊上攀爬。

  沒一會就來到了陸文當初降落的位置。

  他們順著光滑的冰層裂隙開始向上攀爬。

  從底部往上看，只有一片漆黑。

  寒風在裂隙中呼嘯。

  孤獨與冰冷死寂陪伴著這個地方。

  黑夜籠罩著冰層上空。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一隻只小螞蟻終於爬到了接近冰層表面的地方。

  【恢復通信】

  【溫度極低】

  【正在聯繫外界身體……】

  【……】

  所有的這些消息，地底的陸文是接收不到了。

  ……

  與此同時。

  遠在第十三區夏初洛的家裡。

  陸文忽地抬起頭，停下手裡的動作，他看著窗外的黑夜，若有所思。

  「果然是這樣。」

  浩大的地底世界。

  如此一來，似乎可以解釋從開機到現在，許多沒想通的地方。

  單獨一隻小螞蟻的存儲內容有限，所以每一隻都傳了一個片段，視頻或是圖片，斷斷續續，連接起來。

  那具身體在地底見到的所有人與事，收集的所有消息，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

  「三個公司，皓月公司與上次的仿生人暴亂有關。」

  「難道皓月公司的高層，是尹龍的人？或者說就是尹龍他自己？」

  「這個老傢伙也太能折騰了……」

  接近九十高齡了，從戰爭歲月活到現在。

  如果拋開重生者的身份，只是個普通人，在現在的莫烏市環境下，能活到這麼久真的罕見。

  「他怎麼就不老年痴呆……」

  「經常打麻將嗎？」

  如果尹龍老年痴呆了，陸文可以少很多麻煩。

  不過換個角度想。

  陸文是幾個月前才被創造出來的，如果尹龍真的痴呆了，也就不會有他。

  地底那具身體還傳遞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

  【沒錢了】

  【打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