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流火。

  大地陷落。

  毀滅伴隨火焰蔓延。

  建築倒塌，人們流離失所。

  鬥士隨著戰甲隕落，騎士與巨龍喋血，王國分崩離析。

  哀嚎與慘叫迴蕩在每一座城市角落。

  巨大的天空戰艦遮雲蔽日，劃破大氣層，勢不可擋，降臨在星球上。

  天外來客強大無比，肆意屠戮。

  種族衰亡，鮮血將大地染成赤紅。

  「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歷史。」

  克里斯朵如實回答。

  「你確定這不是阿凡達的劇情？」陸文的表情有些怪異。

  這故事裡面，連披甲恐龍和龍騎士都出來了。

  就這氧氣濃度，真能有恐龍？

  「不，這是真實的。」

  克里斯朵小臉上寫滿了認真。

  她說這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

  在地底世界，隨便抓個人問問，無論什麼種族，哪怕是機器人，都能清晰說出這段殘酷的歷史歲月。

  這些流血的故事已經口口相傳了幾百年，人盡皆知。

  幾百年前，他們還是地面世界的主人。

  各個種族往來友好，和諧交流，很少有戰爭，即使是小規模的糾紛，大多也都在雙方主事者的調解下和解了。

  那時候科技繁榮，生靈數量龐大，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祥和與勃勃生機。

  地面沒有什麼污染區或是無人區。

  翠綠的植被覆蓋大地。

  綠水盈盈，藤蘿疊繞。

  如果不出意外，一直到現在，世界也應該還是這樣的。

  但就在莫約四百多年前。

  無數龐大的星空戰艦橫跨千萬星河，帶著侵略的意圖，懸浮在這顆星球表面，巨大的陰影遮蔽了王國上空。

  那些天外來客全副武裝，火力強大。

  那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他們當時的科技，根本無法抵抗這種能夠橫跨星河的種族。

  當那些強大的天空敵人脫下面罩後，他們才發現，原來所謂天外來客也是人類，純人類，這顆星球上的種族之一。

  隨後所有種族就開始了頑強不屈的抗爭。

  那是一段漫長的歷史。

  他們高舉殘破的王旗，讓血淚成為火焰的助燃劑。

  無數人為種族生路慷慨赴死。

  不屈的高歌響徹天地。

  但他們最終還是敗了，迫不得已躲到當時尚未完全開發的地底世界，並且封堵了所有出入口，一直到今天。

  「這不就是……阿凡達·反抗失敗版？」

  陸文覺得有點好笑。

  但看著克里斯朵小臉上寫滿的認真嚴肅，他又不太好笑出聲來。

  假的。

  這明顯是編造的歷史。

  地面人類要是真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可以穿梭宇宙，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連仿生人都搞不定。

  橫越星空，擁有母艦，那得是多麼強大的文明？

  雖然很多和影視作品裡都寫得天花亂墜的，但真要是換到現實來，這種文明幾乎沒有存在的可能。

  真要是這麼強大的文明，打克里斯朵口中的種族戰爭，根本不會有任何懸念，更不會有所謂的抗爭與慷慨赴死什麼的，只需要極短的時間就可以橫掃一切。

  別說逃到地底，就算逃到另一顆星球，也沒什麼活路。

  「域外天國來到這顆星球上。」

  這就是所謂的天國降臨。

  代表毀滅與絕望的詞彙。

  所以後來，發憤圖強的地底種族，將這四個字作為反攻地面的計劃。

  「八十年前，戰爭剛結束，地面人類就剩零零散散的兩億多，為什麼那時候你們沒有反攻？」

  「因為那時候地面人類還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所以這麼多年，你們其實就在等地面人類變弱，而不是主動尋求變強的途經？」

  「這個……」

  克里斯朵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貌似確實是這樣。

  她只是生活在混合區的一個小姑娘，左右不了大局，也無法了解這些年來地底到底是怎麼發展的，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

  「你知道地面歷史嗎？」

  「不知道。」

  「沒人教你們？」

  「這裡是混合區，這裡沒有學校。」

  陸文微微頷首。

  他輕扣桌面，沉吟半晌後說道：「地面世界的歷史很清晰，從原始到農耕，從奴隸到封建……其中夾雜著文藝復興，工業革命，然後就是一次次世界大戰，每一次戰爭都會死傷無數，然後再次繁榮，又再次開戰。」

  「這些是假的，是當初那些入侵者編造出來騙你們的。」克里斯朵急說道。

  「你這樣認為？」

  「他們擔心自己的子孫無法平靜生活在這片流血的土壤上，所以才會編造那些虛假的歷史，讓後代可以心安理得。」

  「如果這裡的歷史是假的呢？」

  這種爭論明顯沒什麼用。

  陸文已經得到需要的答案了。

  這個世界的居民都十分憎惡地面世界的人類。

  他們期待著某一天，地底世界可以反攻回去，奪回他們的家園，正如當年的天國降臨。

  陸文緩緩收起桌上那柄短刀，淡淡道：「從我目前觀測到的情況來看，你們這裡想反攻地面，估計還得過好幾百年。」

  「我住的地方只是混合區，最貧瘠的土壤，真正的有錢有能力的都在混合區外面的。」

  「混合區，叫這個名字，是因為所有種族混合在一起？」

  「是的。」

  通過與克里斯朵的談話，陸文漸漸了解這個世界的劃分。

  這個世界有九個種族，藍種人是其中之一。

  別的，就是陸文在街上看到的矮人、巨人、改造人等等。

  純人族數量最少，但最受尊敬，掌握了科技與經濟的命脈。

  【梯田世界】

  這是整個世界的概括。

  混合區在最底層，混雜了所有種族，這裡貧瘠落後，混亂無序，沒有治安。

  維持秩序全靠自覺。

  比如陸文之前了解的，打鬥之時不傷及路人，不影響別人做生意。

  中層世界就是除了純人族，別的八個種族。

  最高層就是三家公司，以及純人族。

  這個世界沒有議會。

  三家公司掌控一切。

  這三家其中兩家的掌控者都是純人類，另一家不清楚。

  陸文又問道：「藍種人天生缺陷？」

  「除了純人族，別的種族都有缺陷。」

  「我看許多藍種人都在咳嗽，你母親也是如此。」

  「對，我們需要基因藥物維持生命，離開了基因藥物，我們的肺部會首先開始衰竭，其次就是別的身體器官，最後慢慢死亡。」

  這是個很痛苦死亡過程。

  但基因藥物很貴。

  混合區就跟地面的貧民窟一樣，這裡得許多藍種人都無法負擔高昂的費用，最後只能在痛苦中慢慢死亡。

  死得快的也就幾個月，慢的可能會拖上好幾年。

  有的受不了，會想辦法提前結束生命。

  「多久需要注射一次基因藥物？」

  「一個月。」

  「每次多少錢？」

  「一千。」

  「一個人一千？」

  「嗯。」

  陸文了解到。

  除了藍種人，別的種族，例如矮人、畸形人、巨人等等，某些個體也需要注射基因藥物維持生存。

  但藍種人是整個種族都需要。

  小時候不需要，逐漸長大，十七八歲左右，接近成年了，這種病就會開始慢慢顯露。

  每當一個藍種人開始感覺自己呼吸困難，咳嗽了，就會知道自己也需要注射了。

  「你擺攤一個月能有多少？」

  「不多。」

  克里斯朵說，能勉強維持生活，但不夠基因藥物的錢。

  她自己還沒有開始需要那些藥。

  但她母親已經有兩個月沒有注射了。

  賣水果這行當得看地段，陸文記得夏初洛小區門口擺攤的那個賣水果的大爺，五年賺了一套城區的房，比許多起早貪黑的年輕人賺得多得多。

  當然做生意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合適，有人賺自然就有人賠。

  「你父親呢？」

  「死了。」

  生命在每個地方都很脆弱。

  藍種人想要活下來，錢是個必須解決的問題。

  如果是一家三口，孩子也成年了，每個月基因藥物的費用就高達三千。

  在混合區這種地方。

  幾百塊錢就足夠一個月的生活。

  通過正常手段每月賺取三千並不容易。

  但地底世界充滿了變數。

  這裡有很多非正常的手段。

  比如藥物實驗。

  【曜靈】

  【皓月】

  【繁星】

  這是那是那三家公司的名字。

  印在紙鈔上的也正是這三家公司。

  他們會定期招募實驗人員，進行藥物實驗，報名的大多是混合區居民。

  這些居民缺錢，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博一搏。

  通常情況下並不會有危險。

  出事的概率也就十分之一，許多人堅信自己是那十分之九。

  多數情況下只會感覺難受幾天，或者出現一些副作用，比如發燒，皮疹，噁心這類，過不了多久就會好。

  這些實驗給的錢，少的幾千，多的能給到十多萬。

  通常說來。

  給得越多，危險程度就越高。

  克里斯朵的父親通過繁星公司的藥物實驗賺了幾次。

  那時候克里斯朵還很小。

  在她的記憶力，那一天父親也是照常出門，說幾天後就能帶著錢回來。

  但那個中年男人並沒有回來。

  一個星期後。

  回來的只有一盒骨灰，以及兩萬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