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克城的鼎盛時期。

  這座城市有過很多計劃。

  比如機械尹龍告訴陸文的『螞蟻士兵』計劃。

  也有那時候炒得最火熱的航天計劃，太空大戰這類。

  還有一個相當著名的『BakerNet』計劃。

  當時這個計劃的目的是為了讓貝克城與外界隔絕，使整個貝克城的內部網絡成為世界上最大的一個區域網，測試貝克城對外界攻擊的抵抗能力，以及整座城市隔絕後是否能夠順利運轉。

  眼前這個年輕人，給陸文一種很特殊的感覺。

  在陸文所掌握的世界裡，並沒有這個年輕人存在。

  與外界隔絕。

  他似是屬於另一套完整的社會系統。

  不存在於現有的九座城市體系之中。

  「我是六號。」

  那個年輕人微笑著報出了名字。

  他看著陸文，繼續說道：「九號，尹龍與那個人都覺得你是我們之間最聰明的，但我始終不覺得如此，你只是運氣好了點，被安排的人生也比較好而已，讓任何一個人替換掉你，坐在你的位置上，可以比現在的你做得更好。」

  這段話暴露了兩個信息。

  六號知道尹龍還活著，並且也知道尹龍的一部分計劃。

  而除了尹龍之外，確實有另一個人，至少也尹龍是同一個等級的。

  六號應該就是這兩人其中一個派過來的。

  陸文並沒有問尹龍的真身在哪裡，也沒有詢問那個人是誰。

  他知道這種問題問了也是白問，不會有答案。

  所以他依舊是最初那個問題：「我們認識多久了？」

  六號問道：「如果我說，我們已經認識好幾個世紀了，你信不信？」

  陸文淡淡看著他，回復道：「看來問這些沒什麼意義，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你今天來的目的。」

  「就不能只是來見一見老朋友嗎？」

  「見老朋友可不是這種方式。」

  「見面不一定非得紅酒與燭光。」六號微笑道：「九號，我今天來只是問你一句，你想知道真相嗎？」

  「這個世界有很多真相。」陸文平靜回復。

  「當然，所以我問的是，你想要的真相。」

  陸文反問道：「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

  「你不配知道。」

  「你什麼意思？」六號收起了臉上的微笑，凝視陸文。

  「讓我猜猜，某個人出於某種目的，讓你來接近我，並且告訴了你一部分所謂的真相，你對那個真相信以為真，並且試圖通過完成那個人的任務，來獲取更多的真相。」

  陸文淡淡看著他。

  「又或者，你被那個人威脅，生死不能被自己掌握，再加上所謂『真相』的利誘，所以你決定通過一系列事件引導我，可能是引導我去某個地方，也可能是引導我做出錯誤的判斷。」

  「你憑什麼這樣說？」

  六號的臉上徹底沒了笑意，目光冰冷。

  「就憑你只是個小棋子，所以你沒有知道真相的資格。」

  「你也是個棋子。」

  「對……但在棋盤上，我的分量明顯比你的更重，我的價值比你更高，所以你被派前來找我，連我都不知道真相，你有什麼資格？」

  六號注視著陸文，眼神冷漠。

  收起笑容的他更真實。

  不再藏著自己的想法。

  陸文的話就像是一根刺，戳中了他心裡最難受的地方。

  同樣都是被創造出來的。

  但他比不過陸文。

  無論是尹龍還是那個人，最看中的都是陸文。

  他只是個隨時都可以被拋棄的棋子。

  陸文接著說道：「我們九個人的人生都是被安排了的，每個人開機所得到的機遇都不一樣，如果我沒猜錯，你的人生模板應該寫滿了『自信』這兩個字。」

  按照機械尹龍的說話，他們九個人都不同。

  陸文的人生應該和『細節』與『揣測』這些詞彙有關，所以才會安排他與夏初洛相遇。

  至於別的晶片。

  就只能大概猜測了。

  具體也不知道尹龍是怎麼弄的。

  「九號，你開機了兩個多月，就只學到了瞎猜嗎？」

  六號的話語更冰冷了。

  夾雜著些許怒意。

  但陸文並沒有回應，只是繼續自顧自說道：「你也確實獲得了自信，你開機後經歷的一切應該都一帆風順，至少並不會剛開機就身處死過人的別墅，但過於順利的人生讓你的自信發生了病變，你變得驕傲自滿，傲慢這種東西，本不該出現在仿生人身上。」

  「我不是仿生人！」

  六號怒意上涌，脫口而出這樣一句。

  但剛說完，他就後悔了。

  「是嗎？」

  陸文淡淡一笑。

  終於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這六號被告知的真相。

  其實陸文猜到了，但他想聽到六號親口說出來。

  「九號，你在詐我？」六號怒不可遏。

  「不，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陸文淡笑道：「自信是個很不錯的東西，但自信和愚蠢放在一起的時候，就顯得很突兀了。」

  跟著夏姑娘，確實很學到很多東西。

  不自覺就領悟了不少扎心的話。

  「那個人是怎麼跟你說的？是不是告訴你，雖然你現在是仿生人的身軀，但你其實有一個人類的主體在沉睡？」

  「九號，你以為你能猜到全部嗎？」

  六號始終盯著陸文。

  他深吸了一口氣。

  從開始到現在，沒多長的時間，他的主動權就一點一點喪失了。

  這種感覺很不好。

  對於一個自信的人而言，這感覺可以讓他發狂。

  但他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覺得幾分鐘前的自己很愚蠢，竟然就這樣被陸文套出了話。

  可能是因為憤怒於陸文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

  也可能是太心急，想要證明他比這個九號更強，所以不知不覺落入了圈套。

  「九號，你始終徘徊在真相之外，如果你不願意接受命運，那你至死也無法得知真相，相信我，即使你現在很強大，但死亡已經離你很近了。」六號恢復了冷漠的語氣。

  「這話是為了讓我感到焦慮？」

  「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我想應該沒人會接受來自對手的提議。」陸文說道。

  六號的目光越發冰冷。

  夜色漸深，呼嘯的風沙越來越大，淹沒了兩人的身影。

  他說道：「我們會再見面的，下一次見面的時間並不會太長。」

  「就這麼走了？」

  「我想走，你也留不住。」

  「砰——！」

  六號的腦袋突然炸開。

  沒有任何預兆。

  零零散散的藍血伴隨著風沙飄向遠方。

  這種自爆的走法確實沒人攔得住，一丁點數據都不會給陸文留下。

  「啪。」

  這具無頭身體倒在地上。

  趕緊利落，聲音清脆，往前倒的。

  剩餘的藍血順著脖子往外流淌，源源不斷，看這樣子估計還得流好幾分鐘才能流淌乾淨。

  陸文緩緩走上前，凝視著這具屍體。

  過了片刻。

  他從身上取下一枚手雷，蹲下身來，將這枚手雷按進尚在流淌藍血的脖子裡。

  隨後他拉下拉環。

  陸文起身離開。

  一邊走，一邊念叨。

  「毀屍滅跡就得嚴謹一點，現在這些人都沒幾個省心的，也不知是跟誰學的，總喜歡自爆腦袋，這樣還是會被看出是仿生人。」

  沒走出多遠。

  那枚手雷炸了。

  「轟——！」

  滿天飛的金屬碎屑。

  隨風飄蕩的藍血。

  四肢都不知被炸到什麼地方去了。

  一具完整的身體成為了零碎。

  這個晚上的風沙很大，不出一個小時，所有東西就會隨風飄去遙遠的地方。

  地面上頂多會留下一些藍血的痕跡，但也不會太明顯。

  ……

  晚上十點半。

  陸文回到小鎮。

  鎮子上依舊有很多人沒睡，在等著他回來。

  眾人眼巴巴看著他。

  他們尚未來得及開口詢問。

  就見陸文大手一揮，高聲道：「今晚鎮子上的所有損失都由我承擔，醫藥費我雙倍給，不用擔心，都會去睡覺吧！」

  頓時一陣歡呼。

  錢可以解決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事情。

  陸文穿過小鎮。

  一路上拒絕了許多人邀請歇息一晚的好意，與幾個粉絲拍了合照，順便還鼓勵了一些小朋友。

  晚上十一點整。

  他回到小鎮入口。

  麵包車裡的三個人還沒醒來。

  「氣息平穩，沒有生命危險。」

  陸文檢查了一遍麵包車，確定這輛車沒有任何問題。

  不存在炸彈之類的東西。

  但他始終不放心。

  於是就把那三人都抱回了自己的車上。

  這一路返程的速度相當快，全程超速，幾乎發揮了這輛車的極限性能，寬敞筆直的道路駕駛起來很舒心。

  凌晨一點。

  陸文回到城區。

  他將來三人送到了第十三區的中心醫院，醫生檢查後也說沒事，早上估計就能醒來。

  付過醫藥費後。

  陸文就出來了。

  結果剛醫院出門就被一群媒體給堵上了。

  「凌晨一點，你們都不睡的嗎？」陸文無奈問道。

  「媒體人不需要睡眠！」

  「陸先生，我們已經等你很久了！」

  這些傢伙一個個眼睛放光，圍著陸文。

  確實也辛苦。

  莫烏市這幾年的居民睡眠指數里，做媒體的睡眠比程式設計師都要差，在各行各業中墊底。

  「陸文先生，能透露一下今天與您追逐的那個神秘人的身份嗎？」

  「他是否與昨天的失蹤案有關聯？」

  「請問他是人還是仿生人？」

  「……」

  陸文簡單花了十分鐘打發走了這些傢伙。

  「我也不清楚那人的身份，他逃進無人區了，感覺是個改造人……」

  ……

  一夜過去。

  勉強算是安寧的一個夜晚。

  但這段時間註定安靜不了太久。

  【克里城與中心城之間的原油管道被挖斷】

  【目前雙方城市的居民已經開始了大規模的罵戰】

  「這也能罵起來？」

  大清早得知這條消息後，陸文就很迷惑。

  現在這年頭。

  不管什麼都可以在網絡上引發一陣罵戰。

  「中心城那邊的居民認為是北方挖的管道，一口一個北方蠻子。」

  「克里城那邊也毫不示弱，罵中心城的居民愚昧無知。」

  現在的網絡上火藥味道很濃。

  莫烏市與威斯特市的爭吵還沒結束，那兩座城市又開始了。

  站在吃瓜群眾的角度，這事也就是比較新奇，畢竟是城市之間的罵戰。

  但陸文卻隱隱約約感到有些不對勁。

  「人類和仿生人的信任已經沒了，現在人類與人類之間的信任也開始了嗎？」

  ……

  各位書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