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的主身是一個玩具。

  很昂貴，但終究只是玩具，智能程度不高。

  那種機器沒有主動從外界獲取信息的能力與意識，也就沒辦法自我進化。

  現在哪怕是最便宜的家政型仿生人，也可以一點點從外界獲取信息，並逐漸進化，變得更智能。

  「你的主身在那個年代算是最貴的玩具之一，還是和電影聯名的，能買得起的，肯定是很富有的人家。」

  陸文看著零號。

  緩緩說出他的判斷。

  「我聽江博士提起過，那戶人家的父親是電子機械相關的工程師，是他給你做了改造升級？」

  「不全是他。」

  零號答道：「他只是給我做了一定的升級，但還沒完成，後來戰爭蔓延過來，幾枚火箭彈落在他住的地方……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原地了，有人帶走了我。」

  這倒是勉強勾起了陸文的興趣。

  什麼人會帶走一台在戰爭中損毀的計算機？

  「後來呢？」

  「後來的事我也不太清楚，現在只是隱約有一點印象，那是個很黑暗的地方，有許多特殊的房間，還有各種凌亂的線路，一些古怪的生物……」

  「等會。」

  陸文突然打斷了她，並且問道：「什麼樣的房間？」

  「這……我只記得黑色的鐵門，房間內很暗，我自己的房門上寫著『0』這個數字，暗紅色的，至於別的房間……我就不太清楚了。」

  「就這些？」陸文皺眉看著她，「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為了活命編出來的？」

  「我可以帶你去看一些東西。」零號的聲音很誠懇。

  「什麼東西？」

  「你去過污染區嗎？」

  「去過一次。」

  「一次還不夠。」零號說道：「這顆星球的污染區聚集了最詭異，最奇怪的生物，我記憶里從那個黑暗的地方離開後，就是在污染區醒來的，後來就再也沒人管我了。」

  「那只是些輻射後變異的生物而已。」陸文淡淡說道。

  「不……」零號急忙說道：「即使是變異，也不可能出現污染區那些詭異的東西，你見過我給荊樂帶回去的那些寵物吧？」

  那些寵物，指的是小畫家在用屍體畫作的煉獄裡，那些類似於蛇的生物。

  那些生物在屍體中鑽進鑽出，表面光滑，有些許粘液。

  「見過。」陸文點了點頭。

  「那種生物在污染區還算是正常，有更多恐怖怪異的，我懷疑那些生物根本就是人為製造出來的。」

  「你想說違反道德與底線的基因工程？」

  「沒錯。」

  零號說她還知道一些尹龍不知道的事情。

  她的那段特殊經歷，讓她時時刻刻都保持著謹慎。

  外界以為她謹慎只是因為怕死，實際上她是在謹慎當初改造她的那個人，或者說……那些人。

  她害怕那些人再找回來。

  「陸文，這顆星球上的人類絕對沒有你想像得這麼簡單，我的原始記憶很混亂，但我可以肯定，九大城市之外，還有不少人類生活著，就是那些人改造的我，甚至……我在你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是嗎？」

  「沒錯，當初我的分身在莫烏市行動，偶然見到你的，感覺你很特殊，所以我才會關注你，那時候你才開機不到十天。」

  「但我是尹龍製造的產品。」

  「尹龍……」零號仔細咀嚼著這兩個字，「尹龍說的話，沒有一句是真的，你不能信他。」

  「那麼你的話就是真的嗎？」

  「我現在的生死都在你的手裡，我怎麼敢騙你？」

  陸文坐在駕駛位上，沒有說話。

  他平靜看著零號。

  街道上的風沙小了些許。

  零號也不再開口了，她知道陸文在思索，在判斷是否要殺了她。

  現在的陸文和以前有很大變化，殺人連眼睛都不眨的。

  所以零號剛才儘量表現得她還有利用價值，她沒有求饒，因為她並不指望陸文的同情，機械生命的同情比人類還廉價。

  在這顆星球上，沒有利用價值的生命一文不值。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文眉頭緊皺，緩緩開口道：「你……」

  有些猶豫的語氣。

  零號知道他還沒下定決心，於是趕緊說道：「我剛才推演了一遍尹龍的目的，他應該是要通過我奪取A00的權限，並且通過控制你來實現，但既然你現在沒被控制，說明他失敗了，我猜你沒有抓到他？」

  「你想表達什麼？」陸文淡淡看著她。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既然你就是他創造出來的，他怎麼可能沒法控制你？是那些人，那些人在你體內設下了禁制！」

  「是嗎？」

  「我之前注意到，夏初洛手裡有一朵花，對不對？」

  零號看著陸文。

  她曾經擁有A00一半的權限。

  自然可以通過伊甸那些仿生人的眼睛看到夏初洛，看到她手上的那朵花。

  「那朵花應該也是那些人的實驗結果，所有污染區都是實驗場所，因為普通人類都不敢進入污染區，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一個被污染的地方。」

  陸文將實現從零號身上移到了更遠的地方。

  遠處高樓傾斜，大廈崩塌，牆體上滿是彈坑。

  八十年前那場戰爭，讓兩百多億的人口銳減到幾億……

  活下來的人們，在最高議會的領導下，建立了九座城市。

  這就是現有的歷史。

  一份真實的歷史下可以掩埋許多虛假的東西。

  陸文現在只想知道一份真相，有關他身份的真相，如果能在找到真相的同時，解決掉尹龍這樣的威脅，那再好不過。

  所以他沉思許久後，淡淡說了句：「上車吧。」

  零號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

  ……

  貝克城實驗室。

  殷六月殺了她的目標，已經回來了。

  「博士，你還活著？」

  她驚喜在研究所里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蒼老身體。

  正是江博士。

  他和陸文的意識都來了。

  至於黎夢那邊，他的一份意識還看著的，無處不在的好處。

  白浩則在坐飛機回來的路上，血肉身體終究還是不夠方便，空間傳送門那種東西永遠只能存在於科幻小說中。

  「僥倖沒死，幸好和A00提前商量過，可惜A00現在還沒恢復過來。」江博士說道。

  陸文則簡單給殷六月說了說發生的所有事。

  聽完後，殷六月憤憤說了句：「人類老頭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咳……不能以偏概全。」陸文簡單提醒了一句。

  且不說別的。

  殷六月自己的家人就有很多老人，住在貧民窟里。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

  江博士會繼續解析一號的晶片。

  陸文則在一旁幫助他。

  他順便複製了一份一號的數據，復活了一號的意識，並且將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一號。

  但一號依舊是那個固執的性格。

  即使知道了那些夢境，看到了八號黃良淚流滿面的崩潰樣子，也還是不相信他的身份。

  他對陸文說道：「陸文，這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區別，你相信你是機械，而我始終堅信我是人類，就算這個世界沒有神跡，我也依舊是人類重生而來的。」

  「為什麼你會這樣認為？」陸文問道。

  「因為我們跟他們不同！」一號認真說道：「你難道沒發現嗎？我們的思維比他們強大得多，還有我們的創造力，這是屬於人類的，機械怎麼可能擁有？」

  「或許……」

  陸文沉默不語。

  ……

  北方。

  伊甸。

  一切步入正軌。

  除了A00依舊沒回復記憶，別的事情都很完美。

  上次的交戰也只是導致幾個人類少年受了傷。

  江胖子躺在控制台前，伸了個懶腰，渾身肥肉都在抖動，說道：「終於結束了，有沒有兄弟想去北方兩座城市好好逛一逛的？」

  「現在到處都在重建，仿生人暴亂把人家克里城的宮殿和博物館都打爛了，有什麼好逛的？」

  「看妹子啊。」

  「伊甸里這麼多姑娘不夠你看嗎？」夏初洛淡淡說了句。

  「那些都是仿生人啊……」江胖子嘟囔道。

  「夏小姐，胖子是想去找他以前計算機比賽遇到的那個姑娘，叫克里斯什麼的……」一個傭兵笑道。

  「別瞎說！我對她沒有任何興趣。」江胖子急忙打斷。

  「那姑娘也該快三十了吧，早就嫁人了。」夏初洛說道。

  「沒有的事，我剛才查過了，她現在還沒結婚。」江胖子說道。

  「……」

  夏初洛懶得搭理了。

  她繼續看著自己身前這朵緩緩搖曳的紅色小花朵。

  有個很特殊的現象。

  那塊牛肉的腐爛速度很慢，即使是在密閉的玻璃箱裡，也不該這樣。

  各類微生物是肉類食物最大的威脅。

  透過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那細細密密的白色根系已經把整塊牛肉包裹了起來，僅露出很少的部分，能看出依舊鮮紅。

  不正常的鮮紅，有些病態。

  「共生嗎？可這塊肉已經死了，要怎麼共生？」

  夏初洛沉吟。

  江胖子閒來無事，伸著圓滾滾的腦袋，過來看了眼這朵小紅花。

  這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

  「不愧是我老江家的，這麼久了都不見枯萎，依舊活得好好的，想我江胖子以血灌花，頗有幾分當初佛祖割肉餵鷹的風采啊。」

  江胖子突然想到。

  佛祖當年的體格也跟他差不多吧，應該也是圓滾滾的樣子？

  「既然是我江家的花，總的有個名字，不如就叫你……江……」

  江胖子開始在學渣的腦袋裡搜颳起帶『江』的詩句。

  他想到一句日出江花紅勝火。

  於是便說道：「就叫你江日火好了。」

  那朵花：「……」

  「唉，我江胖子在文學上的造詣確實是差了點，不過這一切都結束了，以後時間多得是，可以慢慢學。」

  「別太高興。」

  夏初洛盯著那朵花，淡淡說道：「還沒結束，剛開始而已。」

  ……

  各位書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