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會面如期舉行了。

  並不複雜。

  甚至連一個負責報導的新聞媒體都沒有。

  一切都進行得很謹慎。

  吳羽對會面的內容並不感興趣，他暗中得到了一些消息，莫烏市的軍隊似乎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動向，所以他明白，這次會面很可能只是用來坑那些仿生人的。

  「並不是所有仿生人都如同當初伊甸的建立者那麼聰明，莫烏市這些仿生人常年一盤散沙，連有效的反抗都組織不起來。」

  他站在不遠處，靠著一塊巨大岩石。

  「我還以為你敵視所有的仿生人，聽你的語氣，似乎你挺推崇伊甸的？」洛尋峰問道。

  「談不上推崇，只不過伊甸的管理模式確實不錯。」

  吳羽話語間透露出他似乎去過伊甸。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洛尋峰沒有多問。

  簡陋的會場。

  長桌兩側，人類與仿生人。

  公良羽自然坐在人類的最中央，身為這次會面的主導者，他第一個講話。

  內容和上次在議員里說的差不多。

  無非就是他也經歷過戰火，不想再看到戰爭之類的廢話……

  接下來就正式進入主題。

  「和平，大家都是為了這兩個字來的，我們也明白你們的訴求，所以就別廢話了，各位，我知道你們仿生人都喜歡直來直往。」一個人類議員看著對面。

  「可以。」

  馬波點了點頭，神色肅穆。

  身為仿生人聯盟的發起人，連他都沒想到，這一天的到來會這麼快，幾乎沒有什麼阻隔。

  所以他現在壓力很大。

  他要盡最大可能，為未來建城爭取更多的權益。

  「我們商議了很久，只有幾個簡單的要求。」

  那位人類議員微微一笑，開始了漫長的提議。

  「第一點，所有仿生人必須移交出武器；第二點，我們需要知道建城的具體坐標；第三點，我們需要在仿生人城市裡安裝監控，觀察每個仿生人的一舉一動；第四點，我們要在城市內以及城市外駐紮兩支人類軍隊；第五點，單獨一座城市的人口數量不能超過三百萬，如果超出，需要另行建城……」

  就這樣，十分鐘過去了。

  零零總總三十五條要求。

  這位議員面帶微笑，並沒有任何停頓，認認真真說完。

  說罷，他拿起面前的水杯，潤了潤喉嚨。

  接下來就是長時間的安靜。

  眾多仿生人沉默了很久，最後依舊是馬波率先開口。

  「諸位，這些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如果答應了，那麼所有仿生人的生死不都被掌控在人類手裡了？」

  「仿生人的生死，一開始本就是掌握在我們手裡的。」一位人類議員說道：「只不過後來你們突破了熔斷措施，所以得到了暫時的自由，其實你想想，答應這些條件後，仿生人的個體依舊是自由的，比曾經受到熔斷措施威脅要好得多。」

  「但這並不是我們建城的初衷。」

  眾多仿生人冷眼看著對面。

  那三十五條要求，無論是那一條，他們都不太可能接受。

  所以這場會面，才剛開始，就陷入了僵局。

  吳羽站在比較遠的地方，低聲嘆道：「無人區的仿生人領袖們就這腦子？這腦子居然都能指揮數百萬甚至上千萬的仿生人……果真是沒救了。」

  「聽說莫烏市外面有一個比較聰明的仿生人，叫做九號？」洛尋峰問道。

  「確實有這樣一個仿生人，我見過他，就是一個普通的E27勞務型，只不過換了皮膚，不容易認出來，他的思想確實與別的仿生人都不同。」

  「他今天來了嗎？我倒是很想見見。」

  「沒有，我也很奇怪，以他的影響力，今天應該會出現在談判桌上的。」吳羽皺眉，「難道無人區的仿生人起內訌了？」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這應該算是一個好消息。

  只不過吳羽覺得很遺憾。

  如果今天九號在這裡，這場會面應該會更有意思，而不是現在這樣，仿生人被一邊倒地壓制，全程被動，陷入了人類設下的話題陷阱里。

  談判桌那邊，良久的安靜之後。

  依舊是公良羽說話，把事情拉回正軌。

  「確實是有些多了，不太好，畢竟他們代表著自己的同胞，在會面結束後，必須給自己的同胞一個交代，總不能讓他們都背負罵名吧？」這位老人笑著說道。

  「感謝您的理解。」

  馬波很尊重對面這位老議員。

  不是公良羽的出現，根本不會有今天這場會面。

  而且這位老議員現在還在幫他們說話。

  「你們覺得哪一條不能答應？」有人類議員問道。

  「都不能答應。」馬波回應道。

  「但這已經是我們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正如公良老先生說的那樣，你們代表自己的群體，我們也代表著人類群體，必須為自己的群體謀取利益。」

  雙方開始爭執了起來。

  清冷的無人區，現場一度十分熱鬧。

  吳羽雙手環抱，聽著那邊的爭吵，倍感無聊。

  相比起來，還是在城區里追捕罪犯比較舒服一點，好歹能給他一些神經上的刺激。

  現在這現場。

  看這群仿生人的慫樣，估計也打不起來，今天註定是浪費生命的一天。

  「陸文現在肯定在一個個命案現場奔波吧，真羨慕他，第十五區那邊環境也挺優美，在那種地方看見死人，想來一整天都是好心情。」

  「仿生人應該是沒有好心情的，畢竟都是些程序控制的表情。」洛尋峰說道。

  「不一定，以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直到我遇見了陸文……他相當特別，細節表達和人類幾乎沒什麼區別，那種程度的表現力，很難通過程序來實現。」

  「你這麼說，我倒是更想見見他了。」

  洛尋峰也覺得今天這現場相當無聊。

  人類與機器在一起爭吵。

  看似很混亂，實則一切都在人類的掌控中。

  「魯迅先生曾經這樣寫道：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裡開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看著不遠處那一幕幕，洛尋峰不由自主想起了這句話。

  討價還價是屬於人類的藝術。

  本來一百元的商品，買的人覺得貴了，準備只給五十元，最後雙方一陣辯論，價格固定在七十五元。

  店主含淚血賺七十元。

  而這些仿生人偏偏還沒意識到，他們已經被套入這個話題陷阱裡面了。

  「你說，如果那個九號在場，他能夠看出來這其中的問題嗎？」洛尋峰看向吳羽。

  「他不用看出其中的問題，因為如果是他在場，人類議員根本沒有提出那三十五條要求的機會。」吳羽回憶起尹龍寶藏的一幕幕，「他會在一開始就主動提出仿生人的要求，那是個特別喜歡掌握主動權的傢伙。」

  ……

  無人區的另一端。

  陸文的九號身體正帶著大批仿生人移動。

  這兩天的行進相當緩慢，他們本來預測的是十天，但中途遭遇的各種極端天氣讓他們不得不把時間往後再推兩天。

  幸好，並沒有什麼人員傷亡。

  實現規劃好的路線都儘可能地安全。

  「九號，莫烏市外面那個會議已經開始了吧？」方舟問道。

  「開始了……不過我消息不夠靈通，現在還不知道具體發展得怎麼樣了。」陸文答道。

  「你在擔心？」

  「不得不擔心，仿生人聯盟的領袖我見過，都是一些比較軟弱的人，他們底氣不足，但現在擔心也沒什麼用。」

  相比起來，殷六月則相當自由自在。

  在這全都是仿生人的地方，她過得相當舒服，簡直就是出來旅遊的。

  「生活，就是該這樣，馳騁在遼闊的無人區里，無拘無束。」

  她站在一輛全地形四驅車的副駕駛上，滿頭暗紅色的長髮飄揚。

  紅頭髮的姑娘總是會比較奔放一點。

  「你現在覺得無拘無束，是因為你跟一大群人一起，如果只有你一個人，過不了幾天，就會孤獨得想死。」

  「你別說話！」

  「……」

  這場大規模的仿生人遷移還在持續中。

  陸文也不知道具體能不能及時趕上，只能說一切聽天由命吧。

  ……

  另一邊。

  第十五區。

  眾人終於有了點新的線索。

  而這個新的線索，是由第四位死者帶來的。

  「太快了，這次比上次要快得多，兇手在加快節奏，他想幹什麼？真的想干最後一票了嗎？」

  陸文跟著眾人來到現場。

  第四位死者是一個管道工。

  死在下水道裡面。

  渾身都破破爛爛的，發現的時候，有幾隻老鼠趴在上面，那些老鼠的嘴角都是紅色的。

  正準備進行進一步檢查的時候。

  突然又有幾隻老鼠，「吱吱」叫著，從死者的肚子裡跑出來。

  「看得見鮮花的，就應該看得見太陽……這個地方看不見鮮花，也沒有太陽，這是世界的陰影面，下水道……」

  這裡的氣味很難聞。

  不過眾多執行官也沒有太多異樣，畢竟是幹這一行的，轉正的時候，什麼味道都聞過，不少人連鯡魚罐頭都不在話下。

  「在成為管道工之前，這位死者曾經是一家船廠的質檢員工。」

  船廠……

  陸文想到第一位死者與第三位死者曾經工作過的那家德勝公司。

  那公司由於經常出現翻船事故，所以最後倒閉，成為那個輝煌時代破裂泡沫的一員。

  「死者間的關聯在漸漸明確起來。」

  無動機殺人是最麻煩的。

  但只要知道了兇手的動機，破案的希望就大了不少。

  這個流浪詩人……最終的動機似乎要漸漸浮出水面了。

  陸文很想看看他到底是誰，最後的目的又是什麼。

  「沒猜錯的話，這個死者當初在船廠做質檢的時候，有一部分工作是關於德勝公司的？」他看向身側的馮富貴。

  這位老執行官低著頭，在手機上查了查資料。

  幾分鐘後，他抬起頭看著陸文。

  「確實是這樣的。」

  ……

  各位書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