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
這個他們計劃中的路程時間。
來的時候,陸文只有一個人,橫穿兩座城市的無人區,花了四天四夜。
他沒有休息。
但現在是將近千萬的大規模轉移。
「無人區的極端天氣沒什麼常態,隨時都可能出現,但只要能避過最危險的那幾個區域,大家小心一點,順利通過的機會很大。」
都是仿生人,身體沒有人類那麼脆弱。
就算斷胳膊斷腿,也不會大喊大叫,完全可以繼續趕路,不至於拖累整個隊伍。
「開車的一定得是經驗豐富的司機,經常出入無人區深處那種,遇到極端天氣時能夠做出最有效的反應。」
眾人制定規劃出十二條路線。
每條路線都沒有隔得太遠,方便組織之間相互增援。
「九號,你不要著急,莫烏市那邊的聯盟不至於都是傻子。」方舟安慰道。
「不,他們已經渴望了太久的和平了,只要有一點希望,就不會放棄。」陸文看著遠方的黑夜,「我擔心他們在和平的誘惑下,答應很多不公正的條約,銷毀武器,甚至是暴露城市坐標。」
……
莫烏市外。
無人區的深處。
這裡的星空不是很明亮。
但城市中的燈火彌補了不足。
一條條彩色的燈帶掛在眾多仿生人生活的幾棟大廈周圍,白熾燈泡吊在每一層樓的過道走廊上。
眾多仿生人依偎在燈光下。
多數已經休息了
灰撲撲的大樓內部還貼著很多裝飾物。
雖然目前這一切都很簡陋,但終究有了家的味道。
黃良坐在樓頂,望著遠處一片朦朧。
「九號離開的第十三天,音信全無。」
他們組織在深入無人區的過程中,不斷有小型組織加入。
到現在,定居下來,已經有超過兩千人。
得益於上次從陳君那裡拿到的十多車東西。
他們現在物資還算充足。
熊壯坐在不遠處,嘆息道:「聽說貝克城那邊特別危險,沒一個好人,也不知道九號現在怎麼樣了。」
「應該不會有事的。」黃良安慰道。
其實他心裡也沒底。
畢竟他就是從那個混亂的城市裡逃出來的。
逃出來之前,他受到過非人的折磨,被強行改造,送上擂台,生死搏殺,取悅那些有錢人。
「那邊有車過來了。」
熊壯突然指著遠處的地平線。
「是九號回來了嗎?」
他們坐在高樓上,看得相當遠。
仔細分辨後,兩人都失望了。
不是九號。
「那輛車的車身標誌我熟悉,是那個所謂的仿生人聯盟,他們居然找過來了,是來找九號?」
兩人攀附在水泥外牆上。
雙手用力抓住樓層的邊緣,然後一層一層往下跳。
這是專屬於仿生人的特殊下樓方式。
有些喜歡極限運動的人類也能夠做到,但那需要經過長期練習,合理分配身體各個部位的力量,一個不小心,要麼醫院,要麼火葬場。
隨著『砰砰』兩聲在空曠的城市黑夜中響起,兩人跳到一樓。
與此同時,那輛汽車緩緩駛入城中。
十多分鐘後,汽車停在兩人身前。
「請問是九號的組織嗎?」來人詢問道。
「對。」黃連疑惑地看著他,「仿生人聯盟?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不要誤會。」那人笑著解釋,「前天晚上那個好消息傳過來後,我就馬不停蹄開車來找你們了,首先去了一趟你們原本的地址,但我只在那裡發現了一具芯紅四代仿生人的屍體。」
「你推演的路線?」
「沒錯,在我的推算里,你們朝著這個方向走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就跟過來了,一路上經過很多城市,都沒人,還以為我找錯了……終於在這裡找到了你們。」
黃良他們此刻還不知道這幾天發生的大事。
所以比較疑惑,什麼樣的消息值得這人連續趕了這麼久的路,一刻不停送過來?
「就在前天晚上的議會現場,浮空城來的議員,向我們傳到了和平的意願,並且那位老議員說服了整個莫烏市議會。」
確實是振奮人心的一條消息。
期待已久的和平終於要來了。
但黃良與熊壯都是受過陸文薰陶的人,他們對此都保持懷疑的態度。
「起初我也不信,但你們知道那座始終不被承認的伊甸吧……」
那人興奮地闡述這兩天發生過的所有事。
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兩人。
黃良與熊壯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憂慮。
「我的朋友們,我知道你們現在還有疑慮,因為你們並沒有親自參與到這段時間來的所有計劃之中。」
「抱歉,實在是很難相信人類的承諾。」
「沒事,其實我就是來傳達個消息的,對了,九號他不在嗎?這次來,主要是為了邀請九號與我一同回去,見證兩天後的榮光。」
「什麼榮光?」
「兩天後,我們會與莫烏市議會展開有史以來第一次正面對話,而且那些議員很有誠意,冒著生命危險,親自來無人區。」
人類議員親自到來。
這就是信任。
無人區在那些人類眼中,就是危險的代名詞。
「九號他有點事,這段時間都不在。」黃良說道。
「他能在兩天內趕回來嗎?」那人問道。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黃良攤了攤手,「如果他回來了,我會替你們轉告他的。」
「那就有勞了!」
……
漫長的黑夜過去。
莫烏市,第十三區。
經過幾天的抓捕,所有逃離的犯人都已經被捉拿回來。
眾多執行官也都睡了個好覺。
當然在這期間,那些凶厲的犯人也給第十三區的治安帶來了很大的麻煩,或許他們也知道逃不了多遠,所以有的犯人在這幾天的時間內,做出的行為可謂瘋狂。
普通民眾的傷亡比較大。
為此網絡上已經有很多人在聲討監獄長了,紛紛表示監獄長可以引咎辭職。
清晨的霧氣籠罩著第十三區。
夏初洛伸了個懶腰,在床上翻了個身,劇烈的疼痛瞬間就讓她睡意全無。
「陸文,我要吃火鍋!」
「大早上吃火鍋,你是哪根筋壞了?」
「今天得紅火一點。」
陸文按照醫生的叮囑,照樣是清淡的早餐。
用夏初洛的話來說,這些清淡的飲食完全就是在謀殺她的味覺。
將早餐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後,陸文來到自己的房間。
「刷……」
他打開衣櫃。
從柜子里取出一套合身的黑色西裝,不急不緩穿上,打好領帶。
西裝的長袖遮住了他左手的電子手環,現在看起來就是個身姿挺拔的正常人。
皮鞋這東西他穿得很不習慣。
但考慮到今天出席的場合,還是換上比較好。
夏初洛從臥室里走出來,打了個呵欠,揉著眼睛來到陸文臥室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
「又不是你結婚,穿得隨便點就行了。」
「這是我這輩子經歷過的第一場婚禮,自然得穿得隆重一點。」
「你這輩子加起來也就一個多月。」
夏初洛走到客廳。
她端起桌子上沒什麼味道的大骨頭湯,順手拿起陸文放在一旁的幾粒鈣片。
皺著眉頭,咕嚕咕嚕喝下去。
「沒想到這麼貴的仿生人,也能做出這麼難喝的湯……」
「雖然我在臥室里,但我還是能聽到的。」
「就是說給你聽的!」
夏初洛轉身回到臥室,關上房門。
半個小時後,她還沒出來。
裡面時而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陸文坐在沙發上,感覺已經過去了半年。
又過了二十分鐘。
夏姑娘終於出來了。
「你……居然……化妝了?」
「你這一臉見了鬼的樣子是什麼意思?我畫得不好看嗎?」
「不是說好穿得隨便點嗎?」
這是陸文頭一次見到夏初洛化妝。
也是頭一次見到她穿裙子。
米白色的長裙,剛剛至膝,裙擺上流淌著簡單的花紋,把這姑娘的身材襯托得完美無瑕。
以往凌亂的短髮今天也收拾了一通。
銀白色的發箍將那些頭髮安排得整整齊齊。
「高跟鞋?你居然也會穿高跟鞋?」
這可真是見了鬼的一天。
……
兩人盛裝出門。
清晨的濃霧散去,依舊是擁堵的車流。
婚禮現場在第十四區。
「先去一趟藍楹花中學。」
夏初洛坐在副駕駛上,整理了一下裙子。
看得出來,她穿著這些玩意也是很不習慣的。
對於一個習慣了運動鞋運動服的人而言,突然穿上這些,其實相當難受。
經歷了四十分鐘的擁堵後,兩人終於來到那所中學。
距離上次到來,時間間隔不算太長。
但樹上的藍楹花已經掉落不少了。
「咔嚓……」
夏初洛折斷一根樹枝,仔細看了看枝頭那些藍紫色的花朵。
不時有一些面孔稚嫩的中學生並肩靠著,漫步在花樹下。
飄落的花瓣在地面上鋪起薄薄的一層浪漫。
這是屬於學生時代的溫柔回憶。
夏初洛折了一些低垂的花枝,捆綁在一起,隨後請街邊花店的老闆幫忙裝飾了一下。
「走吧,該去婚禮現場了。」
婚禮開始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十八分。
兩人到達的時間是十點。
現場已經布置好了。
喜慶的紅色連成一片,但禮台的裝飾卻是一片純白。
陸文在腦子裡搜索出一個詞語,中西結合。
「雲揚今天應該挺高興的吧。」
他看著遠處。
新郎雲揚現在正忙著接待女方家裡的人。
站在門口迎接別的客人的是伴郎與伴娘。
雙方的親戚很多。
還有雲揚工廠里的一些同事,以及女方的好友等等。
十分熱鬧。
陸文從懷裡取出兩個厚厚的紅包,遞給負責做記錄的人。
兩人都知道雲揚現在處於一個很缺錢的年紀,無數壓力壓得這個年輕人幾乎喘不過氣,所以這兩個紅包相當厚。
以至於負責做記錄的人都愣住了。
寫完名字。
兩人正式進入大廳。
夏初洛將那束藍楹花放在會場大廳的角落裡。
「如果她還活著,肯定會來的。」
而且也會坐在角落裡。
默默看著這場婚禮從開始到結束。
中午十二點十八分。
婚禮準時開始。
一些通俗的過場,熟悉的流程。
沒過多久,就來到了最正式的環節。
「雲揚,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司儀的聲音迴蕩在大廳內。
雲揚看著眼前那一襲白色的婚紗,有些恍惚。
人這一生會有很多遺憾。
那些遺憾大多發生在尚未成年的青蔥歲月里。
正如很多青春小說里寫的那樣,他在一無所有的年紀,碰見了一個想要照顧一生的人。
那時候的他靦腆,自卑。
後來他再也沒見過那個女孩。
生命與愛情都會走向終結,如果兩者能同時結束,那將是很美好的一生。
「我願意。」
……
各位書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