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這伙兒反賊不一般

  第77章 這伙兒反賊不一般

  紅娘子已經破了近十個村莊,如何猜不到高德銓此時想法?

  她冷冷一笑,道:「不打欠條?高員外是將俺們義軍當成了強盜嗎?」

  「俺絕無此意!」高德銓連忙解釋,「俺只是想欽佩義軍,想獻糧而已。」

  紅娘子道:「你想獻糧食,可以另外再獻。這一千石糧食俺們必須借,欠條你也必須打。

  你若是不配合,就別怪俺們明日將伱一家都送上台公審一番,看看你家到底有沒有人作惡!」

  聽見這話,高德銓欲哭無淚。

  別說他家裡人不可能個個乾淨,就算真的都與人為善,上台之後也容易遭小人污衊啊。

  所以上台公審是絕對不敢的。

  想到這裡,高德銓只能含淚在一式兩份的欠條上簽名,按下手印。

  等次日義軍離開,高德銓便親自去後院將兒子放了出來。

  高秀成十八歲,兩年前便考取秀才,如今是府學廩生,很有希望在近幾年內考中舉人。

  紅娘子帶兵來攻,高秀成本想帶領鄉勇、青壯堅決抵抗的,沒想到高德銓竟然那麼慫,打都沒打就降了。

  不僅如此,因為擔心高秀成衝動壞事,高德銓便在投降前將高秀成鎖在了屋子裡。

  高德銓打開房門進屋裡來,高秀成卻坐在桌邊不動,連爹都不叫一聲。

  「還在生爹的氣?」

  高秀成氣呼呼道:「您投降反賊,讓官府知道,俺們高老莊就完了!」

  「你當爹不知道嗎?」高德銓坐下嘆氣,「可俺要是不開門向賊寇順服,昨夜高家就沒了,俺們父子倆哪兒還能坐在這裡說話?」

  「打不過俺們可以跑,為何非要降賊?」

  「降賊降賊,話咋說的那麼難聽呢?你爹這叫做虛與委蛇。況且俺們只是被賊寇搶了走了些糧食,又沒出人從賊,如何能叫降賊?」

  高秀成聽了還是氣鼓鼓的,一時不說話。

  高德銓將手搭在了兒子肩膀上,道:「俺的好兒子,別生爹的氣了,有件要事需你去辦。

  你去府城一趟,通過同學等關係,讓知府老爺知道俺們天目山這邊反賊鬧得厲害。

  這些反賊破鄉紳地主家門不說,還分田地給窮人,賊兵更是訓練有素,大量著甲,很不一般。

  你既要照實說,又要把事情說的很嚴重,明白嗎?」

  高秀成不笨,聽了這話頓時明悟,道:「爹是想讓知府派官軍來剿賊?」

  高德銓又一嘆,道:「說起來,這年頭官兵比賊寇都可怕,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俺是不願官兵來的。

  可天目山這些反賊太嚇人了啊——如今分了一些大戶田地不說,還跟俺們借糧,更逼著俺們留下欠條,將來還不知會做些什麼。

  趁著他們還沒壯大,讓官兵來剿了才能讓人安心。對了,知府聽到這事後,必然會找你問話。

  倒時候你可要跟知府老爺說明,俺家是被迫借糧給那些反賊的。明白嗎?」

  高秀成點頭,「俺明白,父親是想戴罪立功。」

  見兒子這麼有悟性,高德銓露出欣慰神色,道:「若不是你仕途有望,爹也不會折騰這事,畢竟有的官兵比匪寇更可怕。但為了你,爹也只能賭一把了。」

  高秀成起身道:「爹放心,若知府派兵過來,兒子定設法隨軍,怎麼也要保高老莊安寧。」

  「別想太多了,走,出去吃頓好的,就收拾下準備去府城吧。」

  ···

  汝陽城。

  作為汝寧府城,位於汝水東、北岸,北邊有石洋河、沙河等匯入汝水,南邊則有黃西河、臻水匯入汝水。

  而汝水向東南流入,又匯入淮河,與京杭大運河、長江都能由水路溝通。

  又因為位於淮北平原中央,因此成為豫南重要的水陸交通樞紐。

  雖然河南旱災已經持續大半年(不是完全無雨,而是少雨,雨水量與維持農業所需相差太多),四五月份還鬧了蝗災,不少地方將顆粒無收,可汝寧城看著仍很繁華。

  只不過四門外成片的難民窩棚,讓這份繁華看著很畸形。

  城內。

  一個年輕士子匆匆進入一普通士紳家中偏院,裡面一個中年人正在喝悶酒。

  「伯父,侄兒打聽到了一個重要消息,傅知府終於要派兵去天目山剿賊了!」

  中年人原本醉醺醺的,聽見這話瞬間酒醒了,激動地一把抓住年輕人胳膊,問:「真的?」

  年輕士子也很激動,點頭道:「消息絕對可靠!俺今日去府學,聽說前些日子,有好幾個天目山周邊的士紳派人來府城稟明賊情。

  傅知府得知反賊猖獗,竟然敢審判鄉紳、分人田產,擔心反賊做大,便決定派營兵前去剿滅。

  還從府學生員及城中招募天目山周邊人士為嚮導,好給官兵帶路。

  侄兒已經想好了,稍後就去府衙打聽,看能否成為官兵嚮導,好隨官兵一起報滅門之仇!」

  「太好了!太好了!」

  中年人激動地連聲歡呼,又痛哭流涕。

  原來中年人便是舉人潘宏文,和他的侄子、二弟長子潘卓爾。

  一個月前,潘宏文得知自家被匪寇攻破,幾乎滅門,先是去泌陽縣城,請知縣派兵剿匪。

  泌陽知縣手底下本就沒什麼兵,又因為境內的饑民眾多焦頭爛額,自然不可能出兵去山裡幫潘舉人剿匪。

  不過泌陽知縣聽說匪寇來自天目山,便提醒潘宏文,去南陽府城沒用,因天目山歸汝寧府管轄。

  潘宏文這才帶著侄子來到汝陽城。

  可惜他是南陽的舉人,身份在汝寧這邊沒那麼好使。最重要的是,汝陽通判朱國寶早年與他有些仇怨,讓他求告無門。

  滅門之仇難報,潘宏文這才借酒澆愁。

  苦悶了大半個月,如今終於聽到官府要出兵的消息,便高興得情緒失控。

  回過神後,潘宏文去洗了把臉,喝了半壺涼茶,徹底醒了酒。

  再去想剿賊之事,便道:「天目山那些賊寇表現得不似尋常反賊,恐怕沒那麼容易剿滅。你可知傅知府準備派多少兵馬去,又是誰領兵?」

  潘卓爾也恨賊寇,聞言搖了搖頭,道:「等俺去府衙報到,成了隨軍嚮導,應該就能知道了。」

  「那行,你趕緊去吧。」

  ···

  汝寧知府衙門。

  知府傅汝為、通判朱國寶以及參將王應泰正在商議出兵剿滅天目山反賊之事。

  傅汝為是個很中庸的官,該貪的貪,該辦的事便辦,卻也很會推脫搪塞。

  早在六月份,信陽知州就派人送來公文,說賊寇紅娘子洗劫了明港等集鎮,殺了長台關把總劉喜才,裹挾數千難民窩藏到天目山中了,請他早日派兵剿滅。

  傅汝為雖不算知兵,卻也知道大熱天的到山裡剿匪多難,更別說他手上還缺少錢糧。

  若是賊寇沒有裹挾難民,後續他還上心些。因為他聽說賊寇在明港劫了張家好幾千石糧食,若能儘早剿滅,說不定能繳獲個三兩千石。

  可賊寇既然裹挾了好幾千難民,即便真有好幾千石糧食,消耗起來也快。

  最重要的是,逼急了賊寇將糧食都分給難民,難民再四散而逃,官兵想繳獲都難。

  於是,他就當沒看到信陽知州的這封公文。

  哪曾想,眼見著秋收在即,這天目山匪寇竟然又鬧起來,還升級成了反賊。

  而且這伙兒反賊不一般——分田地與窮人,審判鄉紳地主,賊兵還有不少披甲,這是一般反賊能幹出來的事嗎?

  以傅汝為這幾年當地方官的經驗,災荒地區秋收後難民不僅不會減少,反而會更多——因為沒有收穫,只有逃難到別處才能找到一口吃的活命。

  所以,災荒地區的秋冬季節,尤其是冬季,官府徵收稅賦時,最容易誕生反賊,賊勢也最容易壯大。

  若汝寧府再鬧出大股反賊,他這個知府恐怕不僅烏紗帽不保,還可能被下獄。

  所以,即便不考慮近日來不少天目山地區的鄉紳來求告,他也得防止這股反賊在秋收之後做大,提前派兵剿滅。

  「都說說吧,要剿滅天目山的反賊得派多少兵馬?」

  通判朱國寶咳嗽了聲,道:「據那幾位被反賊破家的鄉紳子弟所言,賊兵雖披甲頗多,訓練有素,但每次出動不過一兩百人,想來人數不多。

  再考慮到天目山地形複雜,不適合大股兵馬行軍作戰,因此屬下以為,不必派太多兵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