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貴州土司暫定以撫為主,是劉升與李長文等軍機大臣數次討論後定下來的貴州治理基本方向。
之所以如此,除了因為貴州土司多、勢力太大,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呂大器多次提到的「奢安之亂」。
就萬曆晚年、天啟、崇禎三朝構成的明末來講(泰昌皇帝只有一個月,就不算了),大明在軍事方面的憂患除了蜂起的農明軍外,就是遼東建奴以及西南土司。
因為後來是建奴入關奪取了天下,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西南土司之亂對大明造成的創傷。
這裡面,奢安之亂從天啟初年一直延續到崇禎初年,歷時十年左右,大明先後投入了大幾十萬兵力,糧草等物資無數,將貴陽等地幾乎打成了白地,方才將其平定。
可以說,如果沒有奢安之亂,大明將多出二十萬左右的兵力投往遼東,很有可能在天啟朝就將建奴打壓下去,不給其坐大的機會。
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大明之滅亡,根本原因在於其自身的腐朽,即便沒有建奴、西南土司之亂,大概率也會滅亡在浩浩蕩蕩的農民起義中。
此番崋軍進取貴州,雖然沒有將戰爭擴大化,也沒有持續太久,但到底也對當地民生、經濟造成了一定損害。
所以,呂大器說治理貴州以安撫土司、恢復民生為主,劉升是贊同的。
不過,他同樣認為這是一個推進改土歸流進度的好機會——阻礙改土歸流的主要便是土司勢力,既然土司虛弱,如今崋軍軍威正盛,自該趁機加緊改土歸流。
但必須掌握其中的度。
因此,待呂大器講完劉升便直言囑咐,「如今是推進改土歸流的良機,但即便是以恩德教化為主,也需把握好度,儘量不要讓貴州再起大亂。」
呂大器正是這麼想的——大明的奢安之亂為何而起?不就是因為當時地方官改土歸流用力過猛,讓土司們產生了危機感,進而給了奢崇明這種野心之輩機會嗎?
事實上,在呂大器看來,貴州這地方多險山惡水,物產多而不豐,朝廷就算改土歸流也沒多大收益,真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人力物力。
不過眼前這位到底是大崋開國皇帝,雄心勃勃,其既決心推進貴州改土歸流之事,他作為臣子,用心去辦就是了。
好在這位也知道輕重,特意囑咐他把握好分寸,如此他到了貴州巡撫任上,施政時便沒那麼大的壓力,可以從容為之···
呂大器退出天心殿後,劉升便離開龍椅,來到了殿內一側大屏風上懸掛的大幅地圖前。
按後世的定義,這是一幅行政地圖。
上面除了有大崋眼下的控制區域,還包括周邊的一些區域。
從這幅地圖上可以看到,大崋如今除了南直隸、北直隸外,還有淮南、浙江、山東、江西、湖南、湖北、河南、四川、貴州、廣西、廣東、福建,共十四個行省,以及陝南部份地區。
相較於大明鼎盛時期,缺少了遼西、遼東、蒙古草原、山西、陝西、甘肅、關西七衛(大概相當於後世青海地區)、烏斯藏、雲南、安南以及緬甸的部分地區。
如果僅以領土面積來算,大崋如今擁有的領土,未必有大明全盛時期一半大。
不過大明不論是對蒙古草原(主要是漠南蒙古),還是對安南、緬甸地區的擁有,時間都不算長。至於烏斯藏地區,更一直是名義上的統治,實際並未曾駐兵實際控制。
等到了崇禎朝,大明所控制第地區,也就比如今的大崋多出陝西、陝西、甘肅、雲南四個省而已。
此時看著地圖,劉升所想的,便是大崋下一步打哪裡。
清虜那邊,劉升暫時沒準備動手。
根據訊風衛的情報,自皇太極死後,福臨繼位,實際是由多爾袞、豪格等四位輔政王掌控清國軍政事務。
四位輔政王中的代善、濟爾哈朗且不談,多爾袞跟豪格肯定是不對付的。畢竟福臨繼位,便是他們兩個爭奪皇位無果的折中之策。
因此,如今兩人必然在進行頗為激烈的派系鬥爭。
劉升擔心崋軍攻過去,反而會讓兩人將內部鬥爭放一邊,齊心對抗崋軍。
所以,他最希望的是清虜能夠發生內亂,大崋在清虜實力剛剛削弱還未恢復時發兵收取遼地。
即便清虜沒有出現內亂,大崋也可以趁一方剛剛勝出、尚未穩定掌握全部權力時出兵。
另外,相較於清虜,劉升反而對大順更加警惕一些。
大順雖然是以農民軍為底色,李自成又不像一個能成事的,但其隊伍到底是經過十餘年戰鬥磨礪出來的,又同為漢家勢力,潛力其實要比清虜更大。
另外,這一兩年河南、山東、湖北等地區依舊連年遭災,陝西、甘肅、山西這三地的天災反倒是少了,雖然跟「風調雨順」仍搭不上邊,但到底給了百姓喘息之機。
另外,李自成看著順軍被壓制在這三省之地動彈不得,也開始重視起民生來,發布了不少恢復民生的政策。
要說順軍就此能昔日西夏那樣,割據西北,那是絕不可能的。
但劉升還是不希望給順軍糾錯、成長的機會。
所以,明年春耕之後若大崋再動兵,大概率會選擇打李自成,收取西北三省。
至於雲南,若是今冬至明年春季仍不能收復,估計就得等到明年秋收之後了——西南用兵給軍隊造成損失的往往不是敵人,而是氣候。
所以,如非必要,大崋只會在秋冬季節對西南用兵。
西北、東北兩處正好相反,最好是在春耕之後用兵。
若是選在秋收後用兵遼地,拖延至冬季,估計清虜都得笑了。
「陛下,邵捷春到了。」一宦官進入殿內稟報導。
「讓他進來吧」劉升說著,回到了龍椅上。
很快,邵捷春就被帶了進來。
他看了眼龍椅上的劉升,便行天揖之禮參拜,大聲道:「微臣參見陛下!」
「平身。」
「謝陛下!」
邵捷春這次過來,也是進行上任前的奏對。
只不過,他雖並非第一次見劉升,可再次瞧見劉升,仍不僅心中感慨。
並非是感慨劉升僅用數年便改朝換代,也非感慨劉升之年輕雄偉,而是感慨他自身的遭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