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升早在決定出兵北伐時,就下旨調動更多部隊前來北方。如常備軍第二師的一個旅,第四師的兩個旅,以及獨立第十七旅等。
他甚至還想過調動長江水師,走海路運兵至天津,乃至京師東邊的永平府山海關一帶,甚至是直接到遼東去偷襲瀋陽。
但考慮到長江水師如今大部分舟船都還只是內河船,而非海船。將士對於航海、海戰也沒什麼經驗。
最重要的是,眼下已經進入寒冬,在小冰期,連長江都會封凍,自不必說黃海、渤海的諸多港口了。
如天津港,因為海水較淺,甚至可以直接封凍到海底!
即便是靠人力強行破冰,再通過冰面上岸,也只能派遣少數部隊,不可能派太多人。
因為到敵後作戰本就是十分冒險的事,一不小心就會全軍覆滅。而在寒冬中,絕大多數人都出自中原乃至南方的崋軍,肯定不如本就在遼東生活的女真、蒙古、漢人那麼適應寒冷天氣。
再加上船隊還需破冰靠岸,內河也多半封凍不能行船。
如此種種,顯然加大了敵後作戰的不確定性和危險性。
即便是方才,劉升也只是準備讓驍騎衛第一旅通過陸路先去順天府,騷擾清軍,使其在擄掠錢糧、牲口、百姓時不至於那麼肆無忌憚。
至於說在此時派部隊去敵後,那是正面戰場打不過,不得以才會做出的選擇。
如今崋軍在正面戰場完全不慫清軍,只要兵力足夠,直推過去就行,沒必要派人冒險。
之前他不敢加快推進速度,說是受制於後勤,其實說到底還是兵力不夠多的原故。
而今第四師的兩個旅以及獨立第十七旅到來,讓崋軍增加了三四萬兵力,無論是前線戰鬥,還是保護後勤,可用之兵便更多了。
按計劃,這三個旅應該在三天之後才能到的,劉升沒想到他們行軍速度這麼快,竟已經到了聊城,如此只需一天多的功夫,便能到滄州。
這無疑是一種驚喜,因此即便以劉升如今的養氣功夫,聞言都不禁高興大笑,「好!」
隨後侍衛將信報送了進來。
劉升看過後,便道:「傳令下去,讓沈萬登率領這三個旅儘快趕至天津會師!
再傳令讓虎賁衛第三旅留下一個團暫守滄州,其餘部隊明日便隨朕前往天津!」
帳內秘書處文員飛速落筆,擬寫令旨。
帳內的李化熙聽著,先是為崋軍的行軍速度感到吃驚。隨即就不禁擔心,劉升此舉會否有些冒進。
在他看來,順天府等地百姓遭清虜搶掠、蹂躪,固然讓人憤怒、焦急,但與崋軍北伐的大略、節奏乃至劉升的安危相比,就不算什麼了。
於是他忍不住出聲道:「陛下,如今我軍只需穩步推進,必然可以將清虜趕出關去,待來年甚至可以出關收復遼地。
如今京師周邊百姓遭難固然可憫,但若因此冒險進軍,致使大軍遇挫,乃至大敗,卻是得不償失啊。」
劉升聽了嘆道,「你所講的道理朕也知道,但朕既得知百姓遭難,實難坐視不理。況且,如今我軍又增加了三四萬兵馬,加快北上便不算太冒進。」
清軍既然開始大掠順天府等地,顯然是決定撤回關外了。
而其之所以有這個決定,多半是因為桑園鎮一役讓其意識到崋軍實力強大,並非明軍、順軍那樣好欺負。
再加上河間、真定、保定三府的諸多城池紛紛主動易幟歸崋,又說明河北人心向著大崋,而非向著滿清。
了解到這些,清軍主帥只要腦子不犯抽,選擇撤回關外便是很正常的事。
同時,這也說明,清軍多半不敢與崋軍來一場大決戰。
既如此,劉升便決定帶領崋軍加速北上,逼清軍決戰。而清軍若不想決戰,便只能儘快撤走。如此,自然也就能讓他們少擄掠一些資源、人口,讓河北百姓少遭受些苦難···
沈萬登、袁時中(獨立第十七旅旅長)等人收到劉升的令旨時,已經行軍至德州。
這三個旅的臨時兵馬,是以沈萬登為主將、袁時中為副將的。
部隊從開封府境內就開始加速行軍的決定,也是兩人共同做下的。
說實話,這樣的強行軍對此時的部隊來講是比較危險的。
危險一方面來源於外部——開封還好說,山東諸州府才被崋軍拿下沒多久,地方還有不少賊匪待清剿不說,甚至可能有順軍或明軍(死忠)潛藏。
若部隊在強行軍的疲勞狀態下,被這些敵人偷襲了,即便能勝,估計也會減員不少。
而危險的另一方面則來自部隊內部。
從劉升在軍中設立軍政員開始,崋軍就算是內核建設相當好的部隊了,起碼超過了此時的所有封建部隊。
但強行軍即便是後世的近代部隊,士卒也多有怨言。
如今的崋軍雖是常勝之軍,在良好的內核建設外又加了一層高昂士氣的buff。可畢竟是去北方打仗,而非去家鄉,天氣又冷,據營哨級軍政員反應,士卒心中多少有點埋怨。
這樣的情況下,崋軍士卒雖不至於像明軍那樣半路譁變,卻有可能消極怠工,故意拖慢行軍速度。同時,對沈萬登等人以後對軍隊的指揮效率也有一定影響。
甚至有士卒私底下說,沈萬登、袁時中等人都是為了搶功勞,才讓大伙兒這麼拼命趕路的。
這倒也不算說錯。
沈萬登選擇加快行軍的目的確實是為了立功,而非什麼為國為民。
此前大崋收取四川,他雖為一路兵馬主將,可最終成都卻是赫連岳拿下的,其他很多地方也都是赫連岳派麾下部隊收取的。
他雖然也拿下不少地方,但跟赫連岳一比,就相形見絀了,光芒也完全為赫連岳所掩蓋。以後論功,肯定也比赫連岳差一大截。
在四川,甚至很多人提起大崋入川大將,只說赫連岳,而不知他沈萬登。
這就讓沈萬登頗為鬱悶了。
搞事他是萬萬不敢的,別的不說,手底下的將士就不會任由他胡來。
昔日他手底下帶著義軍(農民軍)、明軍時,士卒們別說懂什麼天下大勢,甚至連一縣之外的事情都不知道,也不清楚他們為什麼會挨餓,為什麼會家破人亡、為什麼會領不到足額軍餉。
再加上軍餉也經他的手,甚至糧草供應也一度由他自己搞。他只需對士卒們略微親近、略施恩惠,自然讓許多士卒唯他馬首是瞻、言聽計從。
這種情況下,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想為私心搞些什麼事也很容易。
但在崋軍中就完全不同了。
軍餉、糧草等不經他的手不說,軍政員除了教士卒讀數學算、講故事,還會經常講時局,讓士卒們知道他們是為大崋而戰,除了個人前程,也是為百姓而戰。
要是他在崋軍中為私心搞事,估計還沒搞起來,就會先被軍中將士「攔住」。
所以,在四川他儘管鬱悶,也只能不斷找機會,爭取立下更多功勞。
然而四川軍事上基本都是由赫連岳做主,他能插手的地方不多。所以,一收到中樞調令,他立馬領軍離開了四川。
在開封與袁時中會師後,兩人一合計,為了儘快趕到河北,參與戰事,就下令加速行軍了。
不過袁時中說他不是為了戰功(事實上他沈萬登也沒這麼說),而是他起事於開州,那裡百姓曾遭受過建奴擄掠、殺害,跟隨他的老兄弟就有些個與建奴有破家之仇。
如今,這些老兄弟大多都成了獨立第十七旅的將官。
所以,一聽建奴再次入關甚至想要竊據河北大地,可能包括他們的家鄉,這些將官們不少都急了,迫切地想要儘快前往河北,趕走建奴,保衛家鄉。
雖然這些老兄弟中的一些家人都沒了,但總有親族在鄉里,對生長他們的那片鄉土也是有一定感情的。
因此,對北上參與打建奴的戰事很積極。
對袁時中的這些話,沈萬登只信一半——他認為第十七旅將官保衛家鄉的心思應該是有的,但肯定也想多立功勞、掙個更好的前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