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郝為知回到城頭,帶來屈曉峰的話,孔興德幾乎以為他聽錯了。
「什麼?這崋軍主將竟不肯答應我的要求?還讓我一刻鐘內獻城投降?!」
「確實如此。」
「你難道沒告訴那崋軍主將,我孔家乃聖人之後,曲阜更是天下讀書人的聖地嗎?」
「說了。」郝為知一臉苦笑,「那崋軍主將本來只是猶豫是否答應東翁的條件,但後來收到一份密信,立馬態度大變。
東翁,我看這崋軍著實精銳,實非曲阜能擋,要不咱們乾脆直接降了吧?」
孔興德既疑惑,又不甘。
此前孔胤植降順,不僅孔家能繼續世襲衍聖公、把控曲阜縣令之職,孔胤植本人更是被封為上相。
如今他念著崋軍勢大,城中又有八百順軍精銳占據孔府,如鯁在喉,便沒想趁機謀取更多富貴,只想著保留孔家以前的權位。
他認為這個條件很低了。
怎麼都沒想到,崋軍竟不接受。
照這種情況看,若崋軍拿下曲阜,還不知等待孔家的是什麼。
因此,在崋軍兵臨城下時,孔興德作為此時孔家的臨時最高掌權者,竟沒有第一時間跪迎,而是猶豫著是否獻城。
「東翁,一刻鐘快到了,快拿個主意吧。」似乎沒過多久,郝為知就提醒起來。
孔興德看了眼崋軍軍陣,道:「崋軍應該就來了一萬吧?我們孔氏家丁便有三千,此外又有三千多鄉兵,還可臨時從城中招募民壯,未必不能擋住···」
孔興德的話沒說完就停下了。
因為城外崋軍動了起來,其中最引人矚目的,就是一輛輛被拉到陣前的炮車——足足有五六十輛。
孔興德眯眼看了看,驚疑不定地問:「那些該不會都是紅夷大炮吧?」
郝為知也眯眼看了看,「好像是?」
孔興德在曲阜這個小地方作威作福慣了,並不怎麼關注外界訊息,竟連崋軍以槍炮裝備眾多且精良的特點都不知道,此時萬分不解地問:「崋軍怎會有如此多的紅夷大炮?」
沒有人回答他。
轟!
一聲炮響,讓孔興德一哆唆,險些跌坐在地。
他乾脆趴在地上,撅著屁股大喊,「左右快來保護我!」
不論是幕賓郝為知,還是周圍的孔氏家丁、曲阜鄉兵,見此都有點想笑。
因為崋軍只打了一發炮彈,還是泥彈,撞到城牆上就碎掉了,明顯是試射,不曾想孔興德竟被嚇成這狗慫模樣。
孔興德見左右沒有動靜,才反應過來什麼,慌忙爬起身,滿臉地尷尬。
再眺望到崋軍仍在裝填炮彈,孔興德便徹底慫了,著急道:「快去告訴崋軍主將,我願意獻城投降,千萬別再開炮了。」
說完,就帶著部分心腹家丁溜了,顯然是不敢再待在城牆上。
郝為知見狀,趕緊讓人插上準備好的「崋」字大旗,又讓人打開城門。
屈曉峰拿著大崋自製的望遠鏡看到這一幕,便下令讓炮兵暫緩開火。隨後一番溝通,屈曉峰這才得知城中情況,於是派兵入城,接管了曲阜城防。
得知竟有八百順軍精銳占據了孔府,屈曉峰、寧文立即重視起來。
兩人來到孔府前觀望。
發現孔府雖為曲阜之內城,但城牆算不上多高大,不過一丈八而已,牆厚更是只有三尺,遠不及曲阜城牆。
看完,屈曉峰道:「我軍要攻破孔府都無需動用大炮,十幾枚手榴彈,或者一包黃色炸藥就足夠了。」
寧文道:「別忘了上面的指示——我們還是先招降試試吧。」
屈曉峰點頭,遂安排人喊話,對占據孔府的八百精銳順軍進行招降。
這八百順軍的主將乃高一功義子,名高進,二十來歲,卻是最初和張鼐一樣從闖軍孩兒營冒頭的人物,只不過沒有張鼐那麼出色,又早死,因此沒能名傳後世。
他雖是高一功義子,可得知高一功已棄滋陽和他們這些人撤走後,便沒了頑抗的想法,當即率領八百順軍精銳降崋,並且還獻上了從孔府抄繳、拷掠得到的眾多錢糧。
屈曉峰、寧文剛得知高進要獻上從孔府獻上的錢糧,並不怎麼在意。
他們這兩年南征北戰,抄繳過不少劣紳惡霸的家產,甚至參與過抄繳藩王府,自問在錢糧方面見識頗廣。
而在他們心中,孔府頂多也就跟大明公侯一個級別而已,估摸著也就存銀百萬兩、屯糧數萬石而已。
結果,當兩人帶著警衛兵隨高進來到存放錢糧的院子,一番查看,很快驚得張大了嘴巴。
回過神,有這不少錢糧點算經驗的寧文當即估計道:「這裡怕不是有近十萬兩黃金、一兩百萬兩銀子吧?」
至於糧食,大概有三萬多石,到是沒怎麼超乎寧文的預料。
高進道:「根據我們的點算,有黃金九萬八千兩,白銀一百七十三萬兩。
並且這只是我們在拷問孔興燮等人後,從孔府抄繳出的金銀——他們在曲阜城中及城外莊子上,還藏有不少金銀。
另外,雖然孔興燮等人骨頭很軟,一上夾棍就招了,但未必沒有隱藏一些秘密的金窖、銀窖。」
說著,高進拿出了一個簿冊遞過來,「這是我們之前拷問所得到的孔家金銀等錢財帳目,便交給兩位將軍了。」
寧文接過簿冊看了看,雖然上面帳目記得有點亂,但他經驗豐富,還是很快看完。
正如高進所說,僅孔興燮等人在拷問中吐露的金銀數目,便高達三百餘萬兩!
至於屯糧,孔府內雖只有三萬多石,曲阜城中卻有近十萬石!
因此,看完寧文不禁感慨道:「這曲阜孔家比一般的大明藩王都要富裕啊!」
高進道:「孔家自唐朝就世代受朝廷冊封,以曲阜為封地,傳承至今已有八百多年,積累的錢財超過大明藩王很是正常。」
寧文微微訝異地看過來,問:「你讀過書?」
「讀過幾年私塾。」
在兩人交談是,屈曉峰則環顧院中一間間房屋中對方的金銀財寶、糧食等,感嘆道:「我算是知道上面為何專門傳令,讓不必優待曲阜孔家,一切按規矩辦事了。
孔家即便世代受封,傳承八百年,可能積攢下如此財富,必然沒少強取豪奪,欺壓曲阜的平民百姓。」
高進這些日子通過拷問,可是對孔家事了解不少,聞言不禁冷笑了聲,道:「孔家欺壓得可不止是平民百姓,便連他們孔氏族人,也一併欺壓。
而且,在曲阜孔家嫡脈的家主、衍聖公、曲阜縣令便是天,連王法都管不到這裡。
兩位將軍可以想想,平日裡孔家嫡脈和那幾位掌權之人,是如何肆無忌憚地作威作福!
我聽說,崋軍每下一地必抓捕城中劣紳惡霸進行公審,抄繳其錢財,賑濟貧苦百姓。
孔家不僅是曲阜最大的大戶,更是曲阜乃至整個兗州的第一劣紳惡霸。崋軍要是按規矩辦事,在曲阜第一個要公審的便是孔家那幾個掌權之人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