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前明首輔周延儒,上識天數,下應民心,率領三萬將士歸降我大順,今特封為左輔···」
這封聖旨也不知李自成讓誰寫的,行文頗為直白,談不上什麼文彩,但聖旨中的意思卻很清楚明白。
那就是封周延儒為大順左輔,類似大明的閣臣,並讓其立即啟程,前往京師上任。
至於說跟著周延儒降順的三萬京營將士則就地接受收編,等候相關大順官員安排。
聽聞被封為左輔,周延儒大喜過望。
雖然他之前沒想好是降崋還是降順,但卻對兩邊朝廷的官職都進行了些許了解——主要是消息來源有限,不然他肯定會研究的更加透徹。
據他所知,大順朝廷中有負責輔佐皇帝處理軍務的,被稱之為軍師,目前左軍師為李岩、右軍師為顧君恩。
此外還有設有上相、左相、右相、左輔、右弼來輔佐大順皇帝處理政務。
大順上相為去年就降順的衍聖公孔胤植,左相牛金星、右相來儀也都是去年年初就主動投奔李自成的,在文臣中資歷頗深。
他能被任命為左輔,應該是順軍破京師後,李自成封給大明降官的最高官職了。
由此可見,他降順很是正確——若渡海回南直隸,他無權無兵,哪可能直入大崋內閣?
「臣領旨謝恩!」
周延儒心情大好,接了聖旨便示意幕僚又給傳旨太監暗遞了百兩紋銀。
傳旨太監也笑得更開心了,道:「事不宜遲,周閣老趕緊收拾一番,儘快隨我回京師覲見陛下吧?」
「好好,沒問題。」周延儒不疑有他,很高興地答應了。
至於大順會如何安排天津的這三萬京營將士,他完全沒放在心上——就算大順一文錢不發,將這些人都遣散回家,又關他什麼事?
反正這些京營將士在他手上已經賣出個好價錢了。
一天後,周延儒就回到了京師。
城還是那座城,卻已經換了主人,行走在城中的眾多大順將士,讓周延儒對這座原本熟悉的城市產生一種陌生感。
但他並未感懷什麼,而是充滿期待地等著李自成召見。
他相信,等見到他,李自成便會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宰輔之才。
畢竟他在大明可是差點連中三元的狀元郎,而李岩、牛金星只不過是個舉人而已,還是屢試不第的那種,論學識、文采是絕對沒法兒跟他相比的。
不過,當周延儒回到自家府邸耐心等待了一天,到了次日,沒得到李自成的召見,反倒有一隊順軍精銳來到了他府上。
為首一個小將不怎麼客氣地道:「周延儒,汝侯請你去他那裡一趟。」
劉宗敏幾乎是如今大順名氣最大的武將,周延儒自然知道其封爵。
他先是對小將態度有些不滿,隨即又感到奇怪,心想:這劉宗敏請我作甚?莫非得知李自成任命我為左輔,想要宴請結好於我?
他若是前去的話,會不會引得李自成不高興?
想到這裡,他於是問:「敢問汝侯請我過去有何事?」
「你去了就會知道。」小將硬邦邦地回答。
聽此,周延儒覺得他不去多半會得罪劉宗敏,於是便稍稍收拾,隨這隊順軍精銳走了。
等來到地方,周延儒才察覺不對勁——因為他竟被帶到了刑部衙門!
他在大門前一愣後,便驚疑不定地問:「不是說汝侯要見我嗎?緣何帶我來此?」
「汝侯就在刑部衙門辦事,不在此地見你還能在哪裡?」
真是這樣?
周延儒疑惑地走進了刑部衙門,剛穿過兩座院子,他便聽見遠處一個院子中隱約傳出悽慘的叫聲。
「沒了,我家真沒銀子了,嗚嗚···」
這什麼情況?
周延儒更加驚疑了。
心想,難道大順才入主京城沒幾日,就有人被下獄了嗎?還是李自成將不願歸降他的大明臣子投入了獄中?
就在周延儒胡亂猜測之際,他被帶到了刑部大堂上,終於是見到了劉宗敏。
只見劉宗敏一身盔甲地坐在大堂主位上,正朝這邊看來,目光極為不善。
周延儒被看的心中一突,但還是拱手見禮,「見過汝侯。」
劉宗敏絲毫沒有起身回禮的意思,用他那大嗓門道:「周延儒,按理來講你帶著三萬人投降額們大順,額不該為難你。
但陛下聽聞大明官員貪腐嚴重,擔心這股歪風邪氣傳入額大順,令額們大順官員也都變成貪官污吏,那樣大順必然長不了。
所以陛下授予額節制文武百官的權利,向各位前明大臣追索髒銀——像你這樣的,只要老老實實將貪污的髒銀都交出來,便可以乾乾淨淨地當我大順左輔。
若不然,這左輔的官帽,你恐怕就戴不上了。」
下方。
周延儒聽完整個人都呆了。
他萬萬沒想到,順軍才破京師沒多少天,大順又南北皆有大敵,李自成竟然搞出向他們這些大明舊臣追索髒銀的事來!
而且連他這個才帶領三萬兵馬歸降的前明首輔都不能例外!
從呆愣中回過神,周延儒來不及想李自成是怎麼想到這麼個餿主意的,便疾呼道:「冤枉啊!陛下明見,汝侯明見,我周延儒自在大明入仕以來,便以廉潔奉公著稱,這麼多年來,可是連一分一毫的銀子都沒貪!」
劉宗敏聽了露出嘲諷的笑,隨即哼道:「一分一毫的銀子你是不貪,因為你根本瞧不上。別以為額不知道,自你去年重新擔任大明首輔以來,就至少收受了幾十萬兩銀子的賄賂!」
周延儒再次呆了。
沒想到劉宗敏竟知道這事。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多半是有人出賣了他。
是誰?
想到昨日回京師後就沒瞧見留在京中活動的心腹幕僚董廷獻,周延儒便不禁猜測:該不會是那貨已經被劉宗敏抓了,供出了他的底細吧?
嗙!
主官位置上的劉宗敏忽然一拍驚堂木,道:「周延儒,還不快如實招來,你究竟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
周延儒心頭狂跳,但理智還在,知道這事絕不能認。
一則他貪污的那些銀子不少都花了出去,根本還不回來。二則即便他真拿出貪污的銀子,也會坐實貪官身份,在大順再無前途可言。
他於是滿臉冤枉的哀嚎道:「我真沒貪污啊,不信的話,汝侯可以派人到我住所去搜!那裡雖有點銀錢,可都是我從家鄉帶來的,貪污的銀子,真是一分都沒有!」
「搜?」劉宗敏冷笑,「誰知道你在京城有幾座宅子?額們可沒工夫去慢慢地搜。
額就知道,你跟那幾個狗官一樣,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給這位前大明首輔拿一副新夾棍來,額倒要看看,夾棍之下,他到底招還是不招!」
隨著劉宗敏一揮手,堂上侍立的幾個順軍立即來按住了周延儒,同時有一人拿來了一副贊新的夾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