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高名衡等人一起被俘的,還有一些普通官吏、士紳、官兵以及這些人的家眷,總計有個五千多人的樣子。
對於這些人,崋部通通罰作一月苦役。
開封府司獄(品級不入流)陳潛夫便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得知莫名奇妙被崋軍視為俘虜,還被罰作苦役,陳潛夫最初還準備找崋軍將領評理。
但在知道黃河決堤的真相,以及興崋王對黃澍和高名衡、周王等人的處置後,他便沒了這想法。
黃澍算是他的頂頭上司,為人貪婪陰狠,自私自利,完全不把他人性命當回事,能提出這種毒計、險計很正常。
興崋王判其游營七日,受百姓唾罵,再五馬分屍而死,在陳潛夫看來絲毫不過份。
需知,因黃澍這條毒計,不知有多少開封百姓死於洪水之中。
至於對高名衡、周王等人決策者的判處,自然也毫不過分,甚至有些輕了。
他們這些人是因為跟高名衡等混在一起,才被殃及池魚,罰作一月苦役。
而真正開始在崋部當苦役後,陳潛夫發現:崋部的苦役完全沒他想像得那麼苦,一日三餐雖不管飽,卻也不會讓人太餓,至少有幹活的力氣。
這樣的日子,此前不知多少饑民想過都過不上。
另外,崋部也不是讓他們這些人去為私人幹活,而是在開封府修河挖渠、排解洪澇,建屋修房,為百姓創造居所。
所做都是有助於恢復開封府民生之事,極有意義。
因此他打定主意,只要苦役期一結束,便立即仕崋!
陳潛夫所不知道是,如今他走上了與歷史上完全不同的路。
歷史上,陳潛夫在洪水之後,通過在杞縣侍奉周王,得到推薦,在崇禎十六年冬被任命為開封府推官。
他雖是舉人,卻有豪傑氣,行事不拘小節,往來開封、汝寧、南陽三府,結交劉洪起、蕭應訓、沈萬等地方土寇,使之為大明朝廷所用。
待李自成在山海關大敗,西逃入陝西的消息傳來,陳潛夫便協助弘光朝廷委任的巡撫越其傑,用沈萬登、劉洪起、蕭應訓、李際遇等土寇,將河南從闖軍手中收復大半。
算是一個能抓住機會,頗為有能力的人。
後來因受弘光朝的三大案之一的「童妃案」(護送童妃至南京)牽連,被逮捕下獄。
清軍破南京,他從獄中逃出,回到紹興散儘自家和老丈人家的財產,招募數百鄉勇抗清。
兵敗後與妻妾一起自盡殉國。
也即是說,此人雖不拘小節,但在大事上卻很有底線。
如今,只因經歷、見識不同,他認為崋部確有革鼎建立新王朝的氣象,自然不會再愚忠大明。
···
四月二十七日。
許州東郊,親衛軍營地。
親衛軍已盯著許州城十日了。
讓劉升失望的是,除了最初禹州派過來一萬多援兵,便再無別的援兵過來——他最希望袁宗第率領鄭州的十數萬大軍南下,來打一場大戰。
這天下午,劉升正在王帳中看著地圖,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做,便聽一陣馬蹄聲及焦急地喊報聲由遠及近。
「報——」
很快,一名信使便被侍衛帶到了帳內,遞上一個紅漆竹筒——這是急報!
劉升拆開來一看,頓時神色變得陰沉無比。
卻是闖軍先派兵襲擊並攻破了崋軍在朱仙鎮附近設立的一個災民接應點,隨後又以數萬精銳猛攻通許!
幸虧崋軍在通許本就駐守了一旅常備軍,其他各部聞訊也迅速回援,這才將來襲的闖軍精銳打得大敗潰退,解了通許之圍。
「我軍救援開封百姓,闖軍竟派兵襲擊災民接應點和難民大營所在。這個李自成,當真是給臉不要臉!」
劉升憤怒地拍了拍桌子。
隨即道:「傳孤軍令,親衛軍各旅立即準備攻打許州,天黑之前,孤要在許州城內吃晚飯!」
「遵命!」
雖然過去這幾日,一個旅的勝捷衛被陸續派往北方支援救災工作,但許州城外仍有五萬餘親衛軍。
隨著劉升一聲令下,整個親衛軍大營都動起來。
半個小時不到,崋軍便在許州城東門外擺好了軍陣,將兩百多門陸軍炮也推了出來。
許州城頭。
劉國昌、劉體純、謝應龍三人看得心驚肉跳。
劉國昌聲音乾澀地道:「劉升的親衛軍竟攜帶了如此多的紅夷大炮?這城可怎麼守?」
謝應龍則拍打城垛,氣憤道:「我就知道,這劉升遲早會毀諾。今日的一百艘船我們明明送去了,他卻忽然攻城,真是言而無信!」
劉體純神色凝重無比,「這許州城怕是守不住了。」
轟···
一連串的炮聲響起,兩百多發試射的石彈便砸在了許州城內外或城牆上。
「快!先讓將士們躲到城牆下面,只留少數人在牆上觀望···」
劉國昌、劉體純等當即大吼著指揮起來。
可惜,在崋軍絕對的炮火優勢面前,任何指揮都是徒勞的。
親衛軍這兩百多門陸軍炮中,有十門口徑相當大的重炮,可發射相當於32磅艦炮的鐵彈,專用於攻城。
在這種大炮的轟擊下,許州成東牆一次又一次的震動,仿佛搖搖欲墜。
許州城雖然也算高達堅固,可在挨了幾十發重炮鐵彈後,一處有些失修的城牆還是轟然倒塌,露出一道近十丈的大缺口。
「殺呀!」
早有準備的勝捷衛將士,趁機飛速架起浮橋,渡過護城河,從缺口攻入了許州城。
闖軍抵抗意志雖然比明軍強不少,可此時也被崋軍的火炮打蒙了、嚇怕了,面對殺入城的崋軍,竟沒有多少抵抗的。
或是直接棄械跪地投降,或是從其他三個城門逃跑,唯有劉國昌等將領身邊的精銳悍卒據守一些建築頑抗。
然而親衛軍中的勝捷衛最擅長城市巷戰,又有手榴彈這種利器,闖軍悍卒的頑抗也只不過稍稍延緩了崋軍接掌整個城池的時間而已。
開戰兩個時辰後,太陽將要西沉時,許州城中最後一股頑抗的闖軍悍卒也被剿滅。
劉升進入許州城,來到此前被闖軍改作防禦使衙門的州衙,勝捷衛副師長郭浩立即過來匯報戰果。
「啟稟大王,許州城中頑抗之闖軍已全部被肅清,大部分闖軍潰逃出城,小部分被俘,還有一小部分頑抗者則被擊斃。
敵我雙方的具體傷亡數字目前還在統計中,或需要到晚上才能獲知。」
劉升先微微點頭,隨即問:「闖軍的防禦副使劉國昌呢?」
「重傷被圍後自盡了。」郭浩頗為感慨地道,「另外,作為劉國昌副手的闖軍都尉謝應龍逃出了城,另一都尉劉體純則受傷被俘。」
「劉體純受的傷可重?」
郭浩沒想到劉升竟會問這個,但還是答道:「右臂中彈,但他穿戴了臂甲,鉛彈並未完全射入體內,大概只是輕傷。」
「將他帶來,孤要見一見。」
「是。」
劉升見劉體純,自然是因為此人乃是歷史上夔東十三家之一,算是闖軍中的抗清名將。
這人二十幾歲,此時應該才在闖軍中展露頭角,尚未被重用。
劉體純被帶來後,瞧見劉升立即質問:「興崋王,虧你也是天下皆知的大英雄,竟不守信用,難道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聽將這話,劉升氣笑了。
「孤不守信用?開封百萬百姓因你們闖軍與明軍爭戰而陷身洪水,孤不顧正要攻打南方諸省,便火速派兵來開封府救援災民。
你們闖軍呢?作為開封府的統治者,不救災不說,反而趁機襲擊我軍的災民救助點,還要攻打通許難民大營。
劉體純,你摸著胸口說說,若你是無關的人,是會恥笑孤,還是罵李自成?!」
崋軍北上救援災民之事,劉體純自然知道,也相信。
不然劉升為何一直圍著許州城逼要船隻?
講實話,若無崋軍救援災民的行為作對比,劉體純也不會覺得「兩軍攻伐,不擇手段」有什麼不對。
這年頭,自己活下去都很難了,能有機會爭一份富貴更難,誰會真的在乎普通百姓死活?
可如今有崋軍作對比,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闖王在建制稱王時,也是說過要帶百姓們過好日子的。
可瞧瞧如今闖軍的行為——崋軍救災,闖軍卻趁機襲擊,哪有為百姓著想的樣子?
劉升見劉體純一時啞口無言,便冷哼道:「我看你也是條漢子,回去後好好想想此事吧。若明白是非,便歸順我崋部,當個真正為國為民而戰的軍人!」
說完,示意侍衛將劉體純帶走。
此番闖軍敢襲擊崋軍的災民接應點以及通許大營,僅拿下許州可難解他心頭之氣,必須繼續教訓闖軍才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