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李邦華之不甘,閻應元之改變

  第324章 李邦華之不甘,閻應元之改變

  李國帆出自軍中,也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便道:「大王令各省舉薦賢才,在下聽聞李公之名,頗為仰慕,故特來請李公出仕我大崋。」

  如今崋部官方文書中雖然仍自稱「崋部」,但文武官員、治下百姓皆認為崋部遲早取代大明,改朝換代,故私下裡多改稱「大崋」。

  『果然是來者不善啊。』李邦華心道。

  李國帆登門一自報身份,他便有預感,崋軍多半要逼迫他仕崋。

  只是不知會以什麼手段。

  高官厚祿利誘?甚至再加上以親族、後代前途脅迫?

  想到這裡,李邦華心不由沉了下去。

  他眨了下眼睛,道:「閣下該知道,老朽本是大明南京兵部尚書,雖是在家守喪,卻仍算是大明臣子。既仕大明,如何仕崋?」

  李國帆道:「崇禎皇帝昏庸無道,大明朝廷腐朽不堪,我大崋革鼎,取而代之,乃是順天應民。

  如此形勢,李公為了天下蒼生,難道不該助我大崋一臂之力嗎?」

  李邦華面無表情地道:「老朽年老體衰,此前本就準備致仕養老,即便是想為天下蒼生做點事,也是有心無力。閣下就不要再勸了,還是請回吧。」

  說完這話,李邦華頗為緊張。他認為,到了這一步,李國帆看「軟的」不行,多半要威逼利誘了。

  誰知李國帆卻一嘆,「那真是可惜了——希望李公保重身體,能夠看到我大崋是如何令這神州大地變成太平盛世的。」

  隨即起身向李邦華一拱手,道:「告辭。」

  李邦華微愣。

  心道:這就完了?

  預想中的以高官厚祿誘惑,以親族後代脅迫呢?

  李國帆卻已經走了出去。

  侯峒曾起身欲走,最後卻又轉身道:「李公才華,朝野皆知,大明不能用,以致於蹉跎年老。

  可我看李公身體尚且康健,難道真就甘心才能抱負埋於黃土嗎?還請李公慎思之。」

  待侯峒曾也離開,李邦華才勉強回過神來。

  實在是李國帆淺嘗輒止的勸說,令他莫名難受。

  甚至忍不住想:莫非我李邦華在劉崋那邊並沒那麼重要?所以對方才隨便勸說一二,毫不勉強?

  李邦華還沒想清楚這個問題,便見一家僕匆匆跑過來,滿臉怪異地道:「老爺,村裡的崋軍大部分都撤了,只留下了一哨。」

  崋軍也撤了大部分?

  我李邦華在崋軍那裡的重要性果然下降了嗎?

  得到這一推論,李邦華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再想到他一身才能,要在吉水這小地方埋沒,便生出一種很不甘心的感覺。

  ···

  南京。

  南郊。

  閻應元正在跟一群明軍俘虜在修整路面。

  南直隸各府縣像他這樣被崋軍俘虜卻不願降崋的在職官吏,都被罰作苦役,送來南京統一管理。

  閻應元原本以為苦役多半和奴工差不多,崋軍很可能會將他們往死里用,平日裡多半還要以鞭子抽打,並進行各種威脅。

  總之會過得很慘。

  因為大明將罪犯流放只某地為役,若背景不夠硬,沒有人脈關係,就會被當做奴役使用,過得很苦不說,還朝不保夕。

  所以,最初他甚至做好了尋機逃跑的準備。

  令他沒想到的是,他的母親、妻兒、妹妹也被送到南京這邊來安置——並非是當苦役,而是在苦役家屬營地中做些雜務。

  更令他沒想到的事,崋軍對待苦役並不像他預想的那麼殘酷。

  一日有三餐,雖然都是粥,菜也都是水煮,但多少帶了點油星。不能管飽,但也不會太餓。

  這比之他往日在家中、任江陰典史時的飯食,自然是差遠了。

  但閻應元並非沒有見識的人——當年他從通州攜帶家眷南下任職,一路上可是見識過不少悽慘猶如地獄的景象。

  饑民吃草根、樹皮、觀音土只是尋常,更恐怖和令人難受的是,一些饑民易子而食,市集之中人肉賤賣,為了對抗饑荒,很多百姓都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若是讓這些饑民知道崋軍苦役一日能有三餐,怕是會爭搶著來給崋軍做苦役。

  除此之外,崋軍還有一項令閻應元大為震驚,乃至暗呼「無敵」的手段。

  那便是定期派遣軍中的「軍政員」,來給苦役們「上思想課」。

  一開始是講些有趣的小故事,並順帶教苦役們認識些字。就連他,都因為識字,被任命為苦役中的代課教師,飯食、住處等待遇都有所改善。

  軍政員來了幾次後,取得了苦役們的初步信任,便帶著苦役們開「訴苦大會」。

  讓苦役一個個講述各自遭遇的苦難經歷,逐漸打開苦役的內心,甚至讓苦役們視軍政員為知己、老師。

  每次訴苦大會開完,軍政員就引導苦役們進行總結,尋找讓大家受苦受難的原因。

  並且最終都指向一個方向:大明皇帝昏庸無能,朝廷腐朽不堪,官場黑暗,吏治腐敗。皇帝、朝廷、地方官吏的不作為,是造成大家苦難的根本原因。

  而要解決大家的苦難,就要推翻大明朝廷的統治,建立新朝!

  到了新朝,才有新氣象,大家的苦難才有可能結束。

  每次開完訴苦大會,閻應元深想一番,都覺得崋軍可怕又可敬。

  可怕的是,崋軍除了有幾十萬能征善戰的將士,還會利用這種方法,陸續將許多俘虜、苦役也都轉變成新的崋軍將士,乃至對崋部的擁護者。

  可敬的是,崋軍並非單純是為了少數人的富貴而打天下,而是為了結束亂世以及百姓們的苦難,建立一個和平安樂的新朝。

  於是,閻應元對做苦役不再抗拒,也不再想著逃跑——事實上,有一家子人在,他也難以逃跑。

  他開始認真做事。

  白天跟著苦役們賣力修路、修橋、修溝渠,晚上則會借著火光,教授苦役們識字。

  哪怕一晚上只能教幾個字,也讓他覺得,這份「差事」比當大明典史都有價值。

  這天晚上。

  閻應元做完教苦役們識字的工作,便回到了營中住所,一處獨立帳篷。

  由兩個帳篷構成,母親和妹妹一座,他和妻兒一座。

  閻應元家以前也算小地主,有家僕、有佃農,日子過得很不錯。眼下條件,對他們一家人來說,當真是簡陋艱苦。

  但相較於那些十人睡一個帳篷的苦役來講,已經算是很不錯的條件了。

  見妻子已經燒好了熱水,閻應元正準備洗澡,卻被母親叫住。

  「應元,你過來一下。」

  閻應元走進了帳篷,問:「母親可是身體不舒服?」

  條件簡陋、生活艱苦,閻應元最擔心的就是老母身體。

  閻母搖頭,「這點苦不算什麼,我身體還行。」

  「那母親有何事?」

  閻母嘆了口氣,道:「應元啊,我知道你心中把忠義看得比性命還重要,這本也沒錯。

  但這些日子想必你也看到了,崋軍並非以前朝廷所宣說的可惡流寇、反賊,而是真正的義軍。

  別的不說,在崋軍治下,苦役都能比大明很多老百姓過得好。所以,我們真沒必要反對人家。」

  閻應元聽完苦笑,「母親,孩兒沒想反崋。」

  閻母聞言鬆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隨即稍稍猶豫,還是道,「我兒是有本事的人,崋軍若建立新朝,必有用人之處。若那軍政員再來勸降於伱,可莫要再犟下去了。」

  閻應元也嘆了口氣,點頭道:「孩兒知道了。」

  隨著對崋軍了解越多,他確實不想再犟下去了——再犟就成了沽名釣譽之輩了。

  再說了,看老母、妻兒、妹妹受他牽累過這般簡陋、艱苦的日子,他心裡也愧疚得很。

  次日早上。

  閻應元喝了兩碗稀粥後便準備跟苦役們一起出工,卻見一騎快馬奔入營中,大聲詢問管理的崋軍軍官:「原江陰典史閻應元可是在這營中?」

  「在。」

  軍官回答了,便讓人將閻應元叫過去。

  閻應元發現,來人似乎也是一名崋軍將士,但看甲衣、兵器、坐騎以及精氣神,應是精銳中的精銳。

  來人問:「你便是原江陰典史閻應元?」

  「是。」閻應元不卑不亢地答道。

  來人道:「我是大王侍衛,奉命傳你入宮覲見。」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