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塗,大青山。
張獻忠躺在營帳內奄奄一息。
昨日左良玉麾下李國英、吳學禮、張應祥、徐恩盛四部數萬人猛攻大青山。
被困大青山時,他手下只剩六七千人,面對官軍的進攻隨時都可能覆滅。
為了抗住官軍的進攻,張獻忠便親自負責正面戰事,哪曾想昨天下午被官軍一桿抬槍擊中腹部,打斷了腸子。
再一次從昏迷中醒過來,張獻忠聽外面沒有戰鬥的聲音,便喊道:「來人,來人···」
他前所未有的虛弱,聲音也小。
好在帳內就有幾個親隨伺候。
「大帥可是要喝水?」
張獻忠搖頭,問:「外面怎那麼安靜?是官軍退了,還是你們降了?」
被官軍包圍在大青山沒了退路後,一些部將便有了投降的心思。
一則有他鎮著,沒哪個人敢違逆他的命令。二則,眾人也都知道,如今大明朝廷危在旦夕,這個時候投降官軍實在不智。
所以大伙兒倒是在他和三個養子、一個義子的帶領下,依仗著山中有利於防守的地勢,一次又一次地打退官軍進攻。
但那是他中彈之前的事。
如今他奄奄一息,怕死離是不遠,事情必然發生變化。
如今這形勢,他就算是死,也不願麾下兵馬投降官軍的——太蠢。
親隨帶著喜悅道:「是崋軍打來了,官軍退了!」
張獻忠聽了微愣,隨即道:「去將可望他們三個叫來,嗯,把三鷂子也叫來吧。」
「是。」
很快,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王興國四人來到了帳中。
「父帥。」
四人紛紛向張獻忠行禮,劉文秀、艾能奇更是關切、擔憂之色明顯外露——他們從小被張獻忠養大,感情非尋常人可比。
張獻忠打起精神,道:「崋軍要還沒來,你們就趁機往南去,由寧國府去浙江。」
聽這話,幾人面色怪異。
孫可望道:「父帥,官軍一撤崋軍就來了,如今已包圍大青山——額們跑不掉了。」
「這狗入的劉升!」
張獻忠莫名發怒,腹部一振,卻又崩開了傷口,血立馬從紗布中沁了出來,張獻忠臉色也迅速變差。
他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在明顯感覺力量、生命在流逝時。
「大夫!快去傳大夫!」艾能奇慌張叫道。
「別叫了,」張獻忠出聲阻止,環視幾人,咧嘴一笑,「咱老子是不行了,二十年縱橫,今日才死,也算命大了。」
「父帥···」
劉文秀、艾能奇都不禁哭出聲來,孫可望、王興國也眼紅垂淚。
張獻忠雖不是個好人,但對他們這幾個養子、義子卻算是不錯。
不論心裡怎麼想的,看著張獻忠將死,幾人都難免傷感。
「等咱老子咽了氣再哭!」張獻忠又提氣呵斥了聲,隨即道,「都到了這一步,你們也沒別的選擇了,降了那姓劉的吧。
姓劉的確是個英雄人物,不是咱老子這種草莽能比的。你們投過去就別再三心二意,塌實的給他做事。有定國照顧,想來你們不會吃虧。
但做人做事也別太孬,莫···咳,莫墜了咱老張的威名。可···都記住了?」
一番話不短,說完張獻忠已經有點喘不上氣了。
孫可望等人連忙點頭。
張獻忠一笑,道:「拿酒來,在將軍中美女都叫過來——咱老張要死,也不能少了美酒美人。」
幾人趕緊去忙活,找酒水,送美女。
可惜之前潰敗,美女都丟了。
到是酒水找到一些。
然而等他們將幾壇酒送來時,張獻忠卻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已然咽了氣。
「父帥!——」
···
劉升在當塗下了座船。
第二十一旅軍政員徐白璟過來稟報導,「大王,大青山上傳出消息,張獻忠半個小時前死了。」
「死了?」劉升略微驚訝,「怎麼死的?」
「據說昨日與明軍交戰時被抬槍槍子打中腹部,斷了腸子。」
在這年代,腸子被打斷了確實不可能活。
歷史上張獻忠是幾年後清虜入川後,被清虜用箭射死的,如今早死幾年,倒是讓劉升略微唏噓。
「張獻忠部還剩多少兵馬,如今是誰主事?」
第二十一旅包圍大青山後,已經跟孫可望等人有過接觸,對張獻忠部情況也有所了解,不然不會得到張獻忠死亡的具體消息。
徐白璟聞言答道,「約莫還有四千多人,如今是孫可望、劉文秀等人主事。」
「他們可願意投降?」
「願降。」
劉升點點頭,道:「那就按規矩招降吧。讓孫可望等張獻忠部主要將領過來,我跟他們說幾句話。」
「是。」
張獻忠的部隊在歷史上成了大西軍,而大西軍則是後來南明永曆朝廷抗清主力,其中出了不少著名將領。
除李定國、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外,還有白文選、馮雙禮、王尚禮、馬元利、張化龍、王復臣、馬寶等等。
當然,這些人雖有一定天賦,卻也是在歷史上一系列戰爭中歷練出來的。
所以,一個小時後,孫可望等人來覲見時,劉升只是簡單地說了番勉力之語,並沒有給什麼優待。
崋軍目前還是比較公平的,這些人若能從將官進修班出來,授予將職,自然可以立功升遷。
若是沒本事,或是難以遵守崋部軍規軍紀,自然會被淘汰出軍隊,乃至以律法處置···
孫可望等人回到了大青山中,都有點愁眉不展。
便連神經一向粗大的艾能奇,都感覺到氣氛不對。
他湊到劉文秀身邊道:「三哥,感覺姓劉的對我們不太重視啊?」
劉文秀一聽,立馬看向左右,隨即低聲道:「什么姓劉的?要叫大王。不然在外面遲早叫漏了嘴,惹出禍事。」
「額知道了,回頭就改。」
「立馬改!」
「好,好。」艾能奇明顯不太在意,「不是說二哥在崋部混得不錯嘛,姓劉···大王為啥不直接給咱們安排了,還非要去那啥將官進修班?」
劉文秀道:「你之前沒注意聽嗎?崋部對投降的將領都是這樣,不是針對我們。」
艾能奇還是不滿,「我們好歹有四千多人呢,不給個好點的將職都說不過去。」
劉文秀感到無奈,「義父的囑咐你忘了?」
「沒忘。」
「那就老老實實地到將官進修班去,反正我們還年輕,遲早能出頭。」
另一邊,孫可望、王尚禮等人也對崋部安排不太滿意。但人家都說了,對所有投降將領都是這樣,他們也找不出毛病來。
至於說帶著部隊去單幹,孫可望倒是想過。
問題是如今他們被圍困在大青山上,缺吃少穿的,想突圍出去單幹都不可能。
縱然再不甘,孫可望也只能協助崋部對山中將士進行整編···
合肥。
後世合肥作為中部省會城市,城區很大,北至梅沖湖、雙鳳湖,南至巢湖北岸,西南連結肥西。
明代合肥城亦是有名的高大堅城,南北長四里,東西長六里,牆高三丈有餘!
又引淝河之水為護城河,坐臥在平原上,形狀很像是一塊王八殼。
這麼一座堅城,革左五部六七萬人若要堅守,楊和慶僅憑兩萬多人,真未必能打下來。
然而戰爭從來都不只是對比雙方紙面數據那麼簡單。
革左五營雖然已經決定北上,但六七萬大軍真不是說拔營就能拔營的,尤其是其中還有過半新兵。
況且,不少部隊臨走時還想在合肥城及周邊再搶一遍。
於是,等楊和慶率領第一師師部(第一旅)進軍到合肥城南二十里的南艷湖附近時,才被革左五部的探馬發現。
革左五部並沒有跟崋軍打過仗,雖然聽說了崋軍不少戰績,知道崋軍厲害,但沒親身感受過,自然到不瞭望風而逃的地步。
畢竟名義上講,雙方都是「義軍」出身。
「額就知道姓劉的沒打算招降,不然怎的如此快就派來軍隊攻打合肥?」
賀一龍得知消息後一點不慌,反而滿臉冷厲。
隨即下令道:「加派探馬,看他們到底來了多少人!再去找左金王他們幾個來府衙議事!」
賀錦、藺養成等人正在各自大營中督促拔營啟程呢,聽聞崋軍來襲,雖不慌卻也是一驚,忙放下營中事務,來到了府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