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崇王修建最遠的寺廟在哪兒?
幾年前流寇肆虐河南,宋康年也是見識過賊兵的。
可眼前街上這隊「賊兵」跟他印象中的賊兵差別也太大了。
幾乎全員披甲——哪怕是最次的布甲,那也是甲,對刀、箭有一定防護力的,非布衣能比。
其次,士卒與甲衣搭配的衣裳幾乎都是灰綠色,只有少數幾人衣裳顏色不同。
一隊人成列奔行,看起來氣勢甚至勝過尋常的官軍隊伍。
最重要的是,即便經過門戶大開的商鋪,這些「賊兵」也沒進去搜撿財物,更沒有闖入街道兩邊其他百姓家中。
這在宋康年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再見隨著這隊「賊兵」前行,街上作亂的地痞流氓或是被當場斬殺,或是駭然逃命。
即便有那言說願意加入義軍的搶劫者,同樣被無情斬殺,宋康年更感震撼。
他忍不住拍著欄杆道:「義軍!這是真正的義軍啊!」
待這隊義軍將士消失在視野中,他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要去深入了解這支義軍。
如果值得,他要加入其中。
說不定能如那劉伯溫一般,輔佐這義軍首領成就大業!
···
劉升將彭有義的一團派出去後,又命鄭二砫帶領二團第二營前往城南,配合楊和慶的第三團攻占南城門。
四門一閉,義軍才算將汝陽城拿到手中。
若不然,城中大戶、豪富恐怕都會帶著部分金銀財寶逃出城去。
甚至連崇王這塊肥肉都可能溜掉。
雖然這些人多半帶不走多少財物,可若真逃了,義軍肯定是有些虧的。
最後,安排好北城門及城牆的防務,劉升才帶著驍騎營、虎賁營前往府衙。
劉升來到府衙時,大門前已經換上了義軍將士。
因在值守,一隻手拿著兵器,守門的士卒皆行單手禮——將兵器交到左手,右手握拳放到左胸堂上,再無需別的動作。
「首領!」
劉升微微點頭,拍了拍其中一位士卒的肩膀,便在其激動的神色以及其他士卒羨慕的目光中進入府衙。
裡面,胡東流正「陪著」沈萬登等人。
團兼營軍政員趙德友,則和幾個哨級軍政員在指揮義軍士卒封存府衙內的倉庫及相關帳目,並做相關統計。
見劉升進來,胡東流立即帶著沈萬登上前迎接。
「參見首領!」
沈萬登學著胡東流的樣子行禮問候,然後便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劉升一眼。
只覺這位首領雖看著挺年輕,氣度卻如淵渟岳峙,深沉穩重。眼神卻又如鷹似虎,讓人觸之生畏。
「不必多禮,」劉升說著看向沈萬登,「想必這位便是沈游擊吧?」
沈萬登略感詫異,「首領竟知道俺?」
劉升一笑道:「你是汝陽城重要守將,我們要攻打汝陽城,不知道你怎麼行?
說起來,昨日沈游擊帶四百騎出城,於我義軍步卒、槍炮之間縱橫來去,當真是騎術精湛、驍勇兇悍。」
沈萬登聽了神色略微僵硬。
他沒想到劉升一上來就提起此事——在他看來,這可算是他與義軍的一個過結。
那場戰鬥,隨他出城的勇士固然折損大半,可他們最後也殺了義軍二三十人。
說實話,劉升到來之前,他還在擔心,此事會不會讓劉升記恨,隨便找個藉口殺了他。
畢竟他不知劉升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過此時聽劉升話中的意思,似乎是挺欣賞他的騎戰之能,並沒有因為那場戰鬥的傷亡記恨在心。
於是,沈萬登稍鬆口氣,小心應道:「俺當時也不過是被傅汝為那狗官強逼著出城罷了。
彼時不知義軍厲害,自以為能,不想首領早有布置,俺只落了個損兵折將的結果,實在當不得首領稱讚。」
劉升看著沈萬登微微點頭。
他故意提起此事,也是在試探沈萬登。
雖說戰場較量,勝負、生死猶如家常便飯,當各安天命。但是說不準有的人就喜歡記戰場上的仇,他不知沈萬登是什麼樣的人,自然得試探一下。
看起來沈萬登神色如常,要麼是影帝,要麼確實沒將此事當仇恨。
不過人既然投奔他了,在義軍的體制內,便算是有心做什麼報復,也難。
況且,只要沈萬登不蠢,就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最後,為了避免後患,劉升還是將事攤開來說。
「戰場上刀槍無眼,雙方也是各為其主。沈兄弟既投奔了我們義軍,那場戰鬥造成的死傷,咱們便都別記心上。」
沈萬登暗嘆劉升爽快,應道:「首領大人大量,俺又怎會記仇。」
劉升點點頭,隨即帶著沈萬登一起巡視府衙各處,並讓其介紹。
沈萬登雖不住在府衙,卻也是來過很多次的,可以當個嚮導。
逛到府衙旁邊的牢獄門口,沈萬登忽然問:「不知者牢獄的囚犯,首領要怎麼處理?」
劉升道:「等城內秩序安定了,我會讓人快速審判,或輕或重,都盡數處理了。」
沈萬登稍稍猶豫,還是道:「說起來,今日傅汝為本來要處置一重犯,幸虧義軍及時攻破城池,她才倖免於難。」
「什麼重犯?」劉升頗感興趣地問。
「此女名叫白太微,原是汝陽境內一夥反···義軍首領。」沈萬登及時改了口,「她號稱白蓮聖女,通過給難民看病,吸納教眾···」
聽沈萬登提起「白蓮教」劉升便微微皺眉。
說實話,他對白蓮教等明清時期的一些民間教派並無好感。
只覺得這些教派就像一個口袋,好的壞的都能往裡裝。
但大多數時候其首領都是借教派之名,打著為百姓好的名義,斂財聚勢。
而且,一些教派頭領本身就是大地主、富商。
況且有些教派宗義本就充滿邪惡迷信的東西,只會帶著百姓進入深淵,而非過上好日子。
不過聽沈萬登說這白太微原本是個野道姑,確實會看病救人,不少難民念其恩德,劉升便對這個人改觀了些。
等沈萬登說完,劉升道:「後面我會讓人審訊此女,倘若其未曾做過什麼惡事,義軍不會為難她。」
沈萬登不再多說。
他對白太微確有幾分同情,卻也僅此而已。
他已經把知道的說明,並有替白太微開脫,究竟怎麼處理,就是劉升的事了。
遊覽了府衙各處後,劉升回到正堂。
恰好趙德友等人統計完府庫,便向劉升匯報。
「啟稟首領,根據府衙帳目記錄,其在汝陽城內管轄軍糧倉兩處、預備倉(明代常平倉)四處、義倉兩處、府倉一處、太倉一處。
不過按照府衙官吏所講,原本應儲糧最多的預備倉,在宣德年間便出現各種問題,至嘉靖年間已入不敷出,全面廢棄。
所以,府衙實際管轄的糧倉僅有六處,其中僅府倉、太倉在府衙(建築群)內。
方才學生已經帶人去查看過,府倉為知府臨時私設,錢糧多得自地方攤派的各種雜稅。
目前有白銀五萬八千兩,糧食一萬三千石,另有各類布匹上千匹。
太倉存儲的則是田賦、三餉、關稅等,似乎還未押解送往京師,故並無糧食,只有各類布匹三千匹,白銀二十五萬兩!」
自一條鞭法實施,大明各地都以徵收白銀為主,仍雜以糧食、布匹等實物的很少。
即便有,從縣一級上繳到府一級的過程中,也會被要求兌換為白銀。
因此聽聞府庫僅有二十五萬兩白銀,劉升並不很意外。
另外不用想,這個數目相較於其應有的數目肯定是少上不少的。
這年頭大明地方上稅賦基本上難以收齊,不可能不減反增。
畢竟大明會亡,較為主要的直接原因,就是沒錢了。
倒是這個由知府私設的府倉,有些出乎劉升意料。
但想一想,知府作為一把手,如果手裡不能掌握一些錢糧,權利肯定是沒法保證的。
如此府倉的存在便理所當然了。
只是這府倉中的錢糧究竟有多少能用在公事上,又有多少進入官吏私囊,就不好說了。
趙德友接著又道:「府衙還有一武庫,可惜裡面並無多少兵甲。
僅布面甲一百件、布甲三百件,刀牌三百副,長槍五百杆,弓三百副,箭五千支。」
作為一個府的武庫,存貨竟然不如舞陽縣的武庫多,難怪趙德友嫌少。
但想到他今日所見汝陽鄉兵基本無甲,劉升又有點無語,不知傅汝為留著這些兵甲做什麼。
放那裡好看嗎?
又或者是專門留給他的?
他一嘆道:「蚊子腿再少也是肉,咱們的常備軍都未能全部披甲,民勇更是有許多連正經兵器都沒有一把。
回頭你們就派人將這些兵甲運送去北城門,給二團三營、輜重營及那裡的民勇準備上吧。」
「是。」
從府衙繳獲的錢糧不多在劉升意料之中——其實還好,至少汝寧府的稅賦沒解押,讓他占了不小的便宜。
但若說汝陽城內最讓劉升期待的,還是崇王府。
想到這裡,劉升看著沈萬登笑問:「沈兄弟可知那崇王府有多少錢糧?」
聽到這話,想到傳聞中崇王府的富裕,沈萬登也不禁雙眼發亮,甚至有些興奮。
他抱拳道:「啟稟首領,俺也不知崇王府究竟有多少錢糧,但聽聞崇王府有一萬多頃田地,且多是良田。
即便其中部分存糧在郊外王莊,但其在王府內的大倉庫必然也囤積了不少。
說起來,歷代崇王名聲倒不算太差,只是大都喜歡修建寺廟。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城外南湖畔預備作為嘉靖帝南巡行宮的觀音閣(即南海禪寺)。
幾經擴建後,占地近千畝,已成園林勝景。
可惜建成後,嘉靖帝因為在衛輝行宮險些被大火燒死,便更改了南巡路線,沒經過汝寧府,這行宮也就沒用上。
此外,歷代崇王修建、修繕的還有城西北真武廟、城東清戒寺、城南悟穎塔、駐馬店延禧寺、確山玄帝廟、嵩山少林寺對面的永泰寺···」
劉升聽到這裡大為詫異。
他忍不住打斷道:「這崇王把寺廟修到確山就夠遠了,但好歹在汝寧府內,怎麼還修到嵩山去了?」
估計是當初什麼人也給沈萬登講過這些關於崇王府的稀奇事兒,他也十分詫異。
此時見劉升同樣驚詫,便笑道:「首領有所不知,永泰寺還不是崇王所修最遠的寺廟。
修建寺廟最遠的是當代這位崇王朱由樻,據說其即王位沒兩年,便出巨資在浙江舟山島重建普陀山藥師殿。
末了還寫了個『法門龍象』的匾額,送了一千件佛衣給普陀寺。」
「藩王不准出封地吧?那永泰寺、普陀寺崇王可曾去過?」
沈萬登笑道,「歷代崇王都很老實,自是不曾去的。」
劉升一時無語,只覺得明朝藩王真是奇葩輩出。
第二更。
依舊是查資料費很多時間,不過感覺還好。相交上本書,這本自我感覺將資料和劇情融入的還行,不至於太枯燥,甚至能和讀者們分享一些歷史趣味。
可惜就是一章要寫幾小時,存不下稿子,還沒法兒加更。
還沒吃晚飯呢。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