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廣連回過頭看了看幾家企業的負責人，大家也同時在看著他……
「鬧心」這個詞，從陳晉來到東海市之後，就霸占著梅廣連的思緒。
原來的局面，是非常和諧的。
三家邀標企業，龍倉集團和兆基集團都是作為面子照顧而走走過場，內定的中標者就是海地集團。
然而現在，卻亂成了一鍋粥！
就算楊靖芳和李港盛原本的目的就不單純，但最直接的誘因，卻是陳晉……
還要再加上莫名其妙出現的田旺公司。
紛紛擾擾，難以捉摸！
梅廣連用腳指頭都能想到，這些人的身後都站著各自的「好朋友」。
而東海市的局面，也從幾年的平靜中再一次陷入漩渦。
儘管每一個五年的檔口都是多事之秋，按說以梅廣連的經歷早就應該適應了。
但這一次卻不太一樣了！
還有兩年，可就是2013年了！
「天知道那些真正的神仙，會霍霍多少池魚？」
梅廣連無可奈何的想著。
這一次，牽動著全國多少個像他一樣的人呢？
…………
…………
「還有點時間，陳總，散根煙？」
李港盛走到陳晉身邊欠身，摸出一盒萬寶路來，還是爆珠薄荷味的。
陳晉一挑眉，瞥了眼不遠處的楊靖芳，心道這兩個人，難道還有什麼嫌隙嗎？
他擺擺手令李港盛一愣，隨後摸出自己的花利群來。他抽菸的檔次又提高了。從75一包利群逍遙，變成了花利群。
「抽不慣你那個，試試這個吧。」陳晉道。
李港盛接過來看了看，詫異道：「陳總抽菸的檔次好高啊！花利群，150一包呢。像我這樣的打工仔，平時是捨不得抽的。那我就厚著臉皮蹭根好煙啦！」
兩人走到窗邊，陳晉問道：「沒想到李總還能認得出這個煙？」
花利群的外包裝，還有煙身的包裝，都跟利群逍遙非常的相似。這也是陳晉選擇它的原因，為了抽得舒坦些，自然是貴些好些的。
但也不能太高調不是？
只聽李港盛解釋道：「一開始真分不出來，還差點鬧笑話。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上面的花紋有差別。一種是金色紋路，一種是銀色紋路。價格卻相差一倍，哪說理去？」
「東海市從楚南省來得人何其多？打交道送禮什麼的，總歸是要研究一下的。」
「李總還需要送禮給別人嗎？」陳晉揶揄道：「以你們的投資額度，應該是那些人巴巴的給你送禮才對呀？」
李港盛搖了搖頭：「禮尚往來，禮尚往來嘛。」
陳晉道：「那李總，是也想跟我禮尚往來一下嗎？」
李港盛點了點頭，同樣瞥了一眼楊靖芳之後，壓低聲音說道：「楊總呢~有學歷更有能力，還有家世，當然千好萬好。」
「可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兆基集團也願意跟晉涵集團多多合作呢！」
「李總現在跟我說這些，還真是燈下黑啊！」陳晉譏諷了一句，把李港盛鬧了個大紅臉。
兩個人看似很普通的聚在一起抽菸而已，這本就是男人之間最高效的社交手段了。
有句話不是說麼？不抽菸就別出來跑社會，尿不到一個壺裡。雖然現在隨著無煙宣傳越來越到位，戒菸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情況，卻還是這麼個情況。
李港盛找陳晉抽菸，從楊靖芳的角度看，或許只是爛好人，為剛才的小摩擦來融洽一下氣氛吧？
她又怎麼可能想得到，李港盛會跟陳晉說這些？
「陳總，都是明白人。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李港盛圓球一般，兩隻眼睛睜大了也就是一條縫，卻透著精明。
陳晉蹙眉道：「在這個節骨眼兒跟我談合作？」
「會不會馬後炮了一點？」
李港盛抿了抿嘴，應道：「不瞞你說，是我們董事長交代的。」
「當然了，今天的幾個項目，該怎麼來還怎麼來。關鍵是以後……」
「陳總不是剛收購了德康公司麼？」
陳晉心中一凜，問道：「欒總……對中介公司的生意也有興趣？」
「陳總，我們就不要相互打馬虎眼兒了。臧總都從東江市跟來了，晉房網，自然也跟來了嘛！」李港盛直接說道。
「果然！」陳晉心中暗想著：「欒錦榮！好厲害啊！」
他嘴上應著：「那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吧。」
一句話把李港盛給打發了。李港盛也不氣餒，咧嘴笑笑，掐掉菸頭返身走了回去。
但陳晉的心中卻疑慮了起來……
晉房網的模式在東江市一炮而紅之後，陳晉就砸了一大筆錢在全國各個省會城市和直轄市建立分公司了。
派出去一大票的人，為的就是組織全國性質的大聯盟！
只不過這依然是杯水車薪。相對於布局全國，他手頭的資金暫時還短缺了一些。
無奈！網際網路他不太懂，又不肯上市融資，資金就是個大問題。
想必欒錦榮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讓李港盛突然提出來吧？
而且，欒錦榮好毒辣的眼光啊！
這可是千億級別的藍海市場……
在做這個項目之初，甚至是項目還僅僅是一個想法的時候，陳晉就想到過一定會有人想要分一杯羹。
只不過沒想到，第一個為這個項目接觸自己的，竟然會是欒錦榮？
…………
…………
今天的這一次的邀標非同小可。
在其中四家企業兩兩聯合的情況還不明朗的時候，鑑於地塊熱度以及邀標企業的規模，做工作的領導們就知道這一次邀標，有很大機會造就今年東海市的地王了。
所以邀標是由梅廣連加主管規劃建設的副市長，再加上土地局局長，建設局局長等等一串領導聯合主持的。
當這一眾人等都進入會議室坐定之後，開發商們也都坐定了。相當一部分隨從在外面等待著，每家企業，只允許負責人帶一個助手。
孔闕跟在陳晉身邊，遞上了相關的資料，目不斜視。反而是一些男性，包括幾個領導，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陳晉是在場唯一一個帶了女助手的企業負責人。其他人，包括楊靖芳在內，帶的都是男性。
雖然男女平等已經越來越成為主流職場的習慣了，但真正的關鍵職位，女性的比例依然小得可憐……
性別劣勢和社會屬性，確實不是一兩句口號就能解決問題的。
…………
這時差不多到了上午九時許，會議室里安靜了下來。
邀標形勢不同於招拍，範圍小，節奏快，壓力更甚於拍賣。
土地局的局長名叫賴偉平，他看了一眼梅廣連，得到後者微微頷首示意後，才笑眯眯的對著麥克風開口道：「各位領導、同事，各位開發商老闆們，接下來，就正式開始這一次的邀標了。」
聞言，一群人都不由自主的挺起身子，正襟危坐。
因為接下來，有可能是今年東海市最重要的一個地塊歸屬，即將塵埃落定了！
賴偉平繼續道：「本次邀標，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採取的是相對傳統的舉手競價。」
「海東大道1555號地塊，占地面積為277274平方米。」
「起拍價為15000/平方米。每次競價不少於500塊。」
不同於公開拍賣，主持人話音剛落競拍者就忙不迭行動起來。
賴偉平說完之後，幾個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之間觀察著……
這是一個極小範圍內的搏弈！誰先開口？競價多少？表情語氣動作，甚至眼神……
在面對面坐著的情況下，都有可能成為對手分析你繼而打敗你的因素之一。
「大家都挺保守嘛？」賴偉平尷尬的開口打趣了一聲。
直到他這句話說完，才聽見下面傳來聲音……
「15000！」
舉手的是陳晉。
見無人動作，他很乾脆的不再猶豫。
哪怕僅僅15000的單價，地塊總價也會高達41個億，他也沒有遲疑！
今天……
他要讓這幾個對手都知道，什麼叫做資本遊戲的實業化玩法！
而陳晉的動作，立刻就刺激到了另外兩大陣營的神經。
才隔了不到一秒，稻葉清見就舉手道：「16000！」
他看向陳晉，眼神中只有深深的忌憚。
哪怕一切條件都似乎明朗，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17000！」
李港盛緊接著就開口了，把地塊總價直接逼近了50個億！
東海市的高層造價在4000塊/平方米左右，將近70萬平方米的建築面積，造價有可能突破30個億。
這麼簡單相加一下，僅僅17000的單價，項目總成本就已經高達80個億了！
陳晉的資料上卻寫得很清楚，他們的規劃方案，也就是活點雷達給出的建議成交價……
是18000-20000塊/平方米。
也就是說，現在其實還遠沒有到極限！
果然，李港盛話音未落，薛放就開口喊價了：「17500！」
超過17000的單價後，抬價幅度明顯就下來了。
眾人的助手，都在負責人的身後不停的按著計算器，然後把結果展示在自己老闆的面前。
這個計算結果，可不僅僅是簡單的面積×價格，還包括他們每一家各自的建築成本標準，建築方案的利潤率以及其他種種數據。
總而言之，在薛放喊完了這一聲之後，眾人喊價的速度應該會慢下來了。
大家都需要權衡利弊！
畢竟是邀標而已，也沒有主持人在台上321倒數，時間有的是！
可就在眾人都在緊張計算，同時還不忘觀察對手時，其他人卻發現……
孔闕安安穩穩的坐在陳晉身後，有可能連手指頭都沒有抬一下。
換句話，陳晉根本沒有在計算資金方面的問題……
他只是輕飄飄的舉起手來，微笑道：「19000！」
「？？？」
「…………」
「！！！」
「Σ（°△°---）︴」
別說是另外幾個老總了，就連梅廣連和賴偉平都明顯得愣了一愣！
他們也不是第一次組織邀標了，更是對這個重點地塊研究了許多遍，才會選定成為邀標地塊的。
所以……他們對價格其實更敏感！
19000的單價~總價已經將近53個億了。
綜合成本，絕對超過80個億，甚至如果成本控制得不好的話，很有可能達到90個億！
…………
如果他們此時此刻可以看見陳晉面前資料上的內容的話，就看發現這個數字，陳晉早已經計算好了。
這也是他們所掌握的情報……
陳晉，到資金承受得極限了！
只要再抬最多兩次價格，晉涵集團就承受不了了！
…………
「陳總，還是摟著一點吧？」薛放開口笑道：「攢點家底也不容易。」
他這句話說的很放鬆了，因為海地集團和田旺公司，手裡有300個億的資金。
怎麼不玩死你？
薛放看著陳晉笑著，剛要舉手，陳晉卻比他更快了一步……
「20000！」
陳晉朝賴偉平喊道，隨後瞥了一眼薛放，面露鄙夷。
他剛才……自己抬了自己的價格……
把薛放的抬價憋住了！憋死了個屁的！
弄得薛放差點就要吐了……
這種話到嘴邊，爽在心頭還未盪開的一瞬間，卻被人硬生生憋回來的感覺……
就像是剛要一瀉千里，都到眼兒上了，卻被人拿改錐千年殺了一般！
生不如死啊！
…………
看著薛放的表情，楊靖芳一時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但她的心中卻一片森然！
價格被陳晉喊到20000了，總價已經差不多到55個億了。
算上造價，算上各種費用，還有配套建設的道路、綠化、消防等等成本，未來還有宣發費用……
90個億是沒跑了！
楊靖芳知道，陳晉一定到極限了！
只要再多叫一口價，陳晉就會跟薛放一樣……
被憋死了個屁的！
可是……
再多叫一口價格的話……
她看了看助手寫好地上來的幾個數字，陷入了沉思……
…………
「是要玩獅子搏兔君臨天下這一招嗎？」
楊靖芳疑慮的看著陳晉，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哪怕一絲絲的怯懦。
然而陳晉的臉上，只有淡淡的笑意。
像是自信，又像是不屑！
這時李港盛輕輕用手肘碰了碰楊靖芳，遞過來一張紙條。
「可以少賺，不虧就行。」
八個字，表明了兆基集團的底線。也只有到了這一刻，才能試探出他們的底線。
誰說合作了就一定要開誠布公的？
楊靖芳心裡有了底。
她自信的看著一眼陳晉，露出笑意……
「21000！」
「靠！」
楊靖芳直接罵了一句，像是遇見三秒男似得悲憤！
因為那聲「21000」，還是陳晉喊得！
…………
…………
土地局局長賴偉平忽然迷了！
因為陳晉這番操作可是太騷了……
自己抬了自己兩次價格？
可梅廣連卻忽然之間明白過來了。
他知道陳晉的底牌在哪裡了！
錢~！
資金！
吳家下落不明的那100個億……
焦啟壽心心念念的超級外快！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把所有的線索都串聯起來了！
…………
…………
薛放和楊靖芳這兩個陣營主導者，此刻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震驚！
誠然！
海東大道1555號地塊位於內環，離皇甫江也近，位置好的幾幢樓，算得上二線江景房。
開盤之後的具體售價，可以很輕鬆的飆升到至少四五萬的單價。
那也就意味著，至少60萬方以上的建築面積，這個項目很有可能帶來超過200個億的利潤。
但是，不得不說的但是……是成本的問題！
有些錢，你必須用錢去砸出來才行！
更不用說房地產項目的特點，雖然高投入，超高回報，但是盈利周期……也極長！
一個項目，不多說，把開發商的資金套死兩三年是很正常的事情。
21000的單價，土地總價已經接近60個億了。各種成本一核算，100個億肯定擋不住。
可下午那兩個熱點地塊怎麼辦？
兩個人又對視了一眼，又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默契！
看樣子，陳晉是對這個地塊勢在必得了。
無論是玩獅子搏兔的心理遊戲也好，抑或是虛張聲勢。
既然陳晉已經不管不顧了，那他們也樂意配合！
於是薛放很乾脆的一抬手喊道：「22000！」
楊靖芳也沒掉鏈子，緊接著就喊了：「23000！」
…………
「陳總！」
孔闕咬了咬牙，提醒了陳晉一聲。
這已經是一個瘋了的價格！
奔著110個億的成本就竄去了……
「25000！」
陳晉表情不變，依舊掛著淡笑，悠悠得喊了一聲，讓會議室里原本凝固的氣氛，在剎那間為之一松！
70個億的總價！
最少110個億的成本！
大家都知道，這場拍賣，陳晉已經贏了。
可這一個小戰場的勝利，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因為所有人都認為，下午的招拍，陳晉註定只能作壁上觀了。
「呼……」
另外幾個老闆都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有些失落，也有些遺憾，更有些慶幸。
儘管沒能拿下這個項目，至少……已經趕走一個競爭對手了。
算是達到一定的戰略目的吧。畢竟晉涵集團，只有不到一百個億的流動資金了。
所以光是這個地塊，晉涵集團就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那麼，不但下午的招拍晉涵集團沒戲了。很有可能接下來的一兩年內，或者至少是今年之內……
晉涵集團都不再會成為他們的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