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6章 夕死可矣

  天空上巨大黑色投影如水波般蕩漾起來，隨著無窮無盡混濁法力不斷投入，

  如水上投影的黑色身軀迅速凝為實質，變成了一個身高數十萬丈的黑色巨人。

  巨人面目模糊，只有一雙黑色眸子閃耀著黑色焰光，就像是兩輪黑色烈陽。

  巨人龐大身軀占據了大半天空，也占據了高賢的視野，甚至占據了他的神識。

  數十萬丈的巨人，普通修者甚至沒辦法看到巨人全貌。高賢何等修為，他通過大威天龍能看到億萬外。

  不論黑色巨人如何龐大，都不可能完全占據他的視野，更不可能占據他神識。

  以混濁法力為根基凝聚成型的黑色巨人，卻顯然有著超乎九階層次的神通。

  通過目光、神識交接，居然直接進入了他的識海。

  高賢左眼中飛舞暗金天龍都被巨大黑色身影壓住，大威天龍，這會就像是被巨石壓住的一條死蛇，再沒有了縱橫九天的神威，也沒了變化無方的靈妙。

  他仗著大威天龍之法總能料敵先機，立於不敗之地。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要知道大威天龍已經達到神階，已經超乎了九階層次。

  此刻卻被黑色巨人神相完全壓制，一應神通都無法運轉。甚至他的大羅混元陽神，都籠罩在黑色巨人陰影之下。

  「天界強者果然厲害！」

  高賢心裡感嘆了一句，他只能再次催發萬劫陰符槍，

  暗金九角星辰在他陽神腦後浮現出來，隨著暗金九角星芒閃耀，籠罩他識海的巨大無比黑影被星芒撕裂一條條裂痕，

  被死死壓制的大威天龍也尋找到了空隙，發出一聲驚天龍嘯，暗金天龍身軀掙扎著飛天而起，把籠罩識海的巨大黑影絞了個粉碎。

  高賢也鬆了口氣，天空上這個巨大黑色神相雖強，終究要被造化金書限制了九成九的威能。

  剎那之間的神識交鋒，高賢認識到了黑色神相的厲害，心裡也變得異常警惕相比之下，神正武、道無極、白玉皇三個加起來都不如這個黑色神相厲害，

  卻不知是什麼來歷？

  「難道是元魔之主？」

  高賢左眼中暗金龍影閃動，捕捉到了荒島深處中樞那一縷氣息，正是元魔教主王海蟾。

  當初原天英提醒他小心王海，他也沒太在意。

  說穿了不過是個小小八階，他連九階都隨便亂殺，王海能翻起什麼浪來！

  王海居然有膽子勾結白玉皇，這的確讓他有點意外。更讓他意外是雙方勾結起來居然干出了件大事，引來了黑色神相！

  「是太虛混沌元魔主。」白玉京一縷神識跟隨在高賢身旁，她是通過鏡像投影方式，並沒有受到黑色神相壓制。

  這也是高賢承受了黑色神相所有威能，白玉京才能從容觀察對方，觀察白玉皇。

  白玉京也不認識黑色神相，但她在下方石像上看到了太古龍紋，認出了上面寫著的魔主名諱。

  高賢微微皺眉，還真是元魔之主，有些難搞！

  主要是駕馭萬劫陰符槍需要氪命，和太虛混沌元魔主打下去，不知要消耗多少壽元。

  現在他被元魔之主鎖定神魂氣息，想跑都難。

  他問白玉京：「前輩、你覺得元魔之主能撐多久？」

  白玉京說道：「以我來看，元魔之主降臨這一縷神識撐不了太久。白玉皇用太微彌羅玉皇鏡強行打開人、天兩界空隙，通過神鏡把元魔之主神識映射到人界。只是元魔之主被人、天兩界屏障擋在外面，這一縷映射出來的神識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應該就是這樣。」

  高賢對此也有自己的觀察，和白玉京互相對照一下，雙方結論一致，證明答案應該是對的。

  「這一縷神識卻不好對付---」高賢轉又感嘆，元魔之主強大到無可測度，

  只是憑著鏡子映射出來的一縷神識分身，就法力而言已經比他強大很多很多。

  這還是有著造化金書約束！

  等到天界神王佛主們降臨，造化金書又被對方掌控，他拿什麼和神王佛主們斗？

  想到這些，高賢也是心裡發沉。

  他轉念一想，其實金如意說的也未必是真的，也許並不是原始魔主一家獨大。就算是原始魔主獨尊，這位也沒必要和人族修者為難-—·

  若有可能的話，拜入原始魔主門下也不是不行。或者拜入元魔之主門下，只要能活命就都能接受···

  面對元魔之主分身，高賢雜念此起彼伏，如同不受控制的野馬，如同紛飛灰塵。

  「心魔想亂我正道！」

  高賢純粹明淨神魂立即察覺不對，他催發萬劫陰符槍，暗金九角星芒閃耀，

  把形神上沾染所有混濁污穢盡數斬滅。

  他陽神和萬劫陰符槍陰陽契合，組成圓滿太極，他能以太極劍意駕馭萬劫陰符槍。

  不論一切有形無形的變化，只要他能感應到，就能以萬劫陰符槍斬之。

  元魔之主的神識侵蝕污染很霸道，只是一個照面就在不知不覺浸染了他心神，讓他生出種種雜念，進而動搖他圓滿形神，動搖他明淨純粹神魂。

  只要有一絲絲的遲疑，那一點浸染和他神魂本源勾連在一起，他很可能就此被元魔之主控制，成為對方忠實信徒。

  這等神魂層面的交鋒詭秘深沉，又無比的危險。

  高賢經常和修者在神識層面交鋒，卻沒遇到過如此危險詭秘的情況。

  魔主層次的神通變化，果然遠遠超乎人界層次。以他之能，一個照面就差點中招。

  在這個過程中，蘭姐甚至都沒能做出反應。

  顯然，他無法理解認識的變化，蘭姐就不會做出反應。

  蘭姐只是神識強盛計算分析能力比他強千百倍，本質上卻並沒有真正靈性。

  高賢催發萬劫陰符槍一遍遍運轉太極劍意，對自身形神由內而外進行梳理清掃，確保沒有一點魔主神識殘餘·

  荒島上的白玉皇純白眸子裡靈光閃耀，她其實也看不透元魔之主變化，只是能看到高賢形神氣息起伏震盪，顯然是被元魔之主分身所震鑷。

  只是高賢腦後浮現出暗金九角星辰，神芒閃耀間高賢氣息立即恢復了圓滿無漏的狀態。

  「萬劫陰符槍真是厲害—.元魔之主都奈何不得——

  白玉皇略微有點失望，她不惜消耗本源才映射出元魔之主一縷分身，卻也不過如此！

  人界法則強大穩定，又有造化金書總管中樞。元魔之主分身和本體脫離，在人界也沒辦法長存。

  而且，元魔之主分身只要吸納人界靈氣，就會受到造化金書束縛。

  如此下去，只怕元魔之主這個分身要在高賢手下隕滅！

  白玉皇想到這裡心生退意，她不能再等下去，必須儘快走！

  就在白玉皇想要遠遁逃離之際，她識海中傳來了王海蟾的聲音，「道友，請把魔主分身引導給我·——

  王海蟾在荒島深處法陣中樞，此次能以引來元魔之主一縷神識，也是因為王海能溝通魔主。

  至於法陣，主要是用來打開人界和天界之間的縫隙。

  虛空之力強大無比，借用法陣打開的空間縫隙瞬間關閉。強如元魔之主，也只是降下了一縷神識轉為分身。

  白玉皇本來對元魔之主分身有些失望，聽到王海蟾這麼說，她這才醒悟過來，王海蟾是早就做了這個打算，卻沒和她說。

  元魔之主降臨只一縷神識，還是通過太微彌羅玉皇鏡映射到人界。實際上相當於一個投影而已。

  人、天兩界的裂縫合攏，太微彌羅玉皇鏡也無法長時間維持這一縷投影。

  但是，這一縷投影要有了王海這個載體，就能真正在人界長期立足。

  白玉皇是想借元魔之主的手殺高賢，她可不想真的拜入元魔之主門下。

  元魔之主在人界長存，並不符合她的利益。只是高賢沒殺成，這會就只能和王海蟾合作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白玉皇心裡嘆氣，卻還是催發太微彌羅玉皇鏡，九天之上巨大黑色神相一轉，已經循著太微彌羅玉皇鏡指引落在海水深處的王海蟾身上。

  這個變化看似簡單，若沒有太微彌羅玉皇鏡全力相助，憑著王海蟾怎麼也做不到。

  王海蟾和黑色神相匯聚，他肉身和神魂立即發生巨變-———·

  高賢在天上看的非常清楚，王海蟾陽神和神魂都在混濁黑氣中燃燒成一團黑色焰光，形神也就此轉化成了另外一種特殊形態！

  這個過程無法逆轉，甚至無法阻止！

  高賢權衡了下放棄了干涉王海異變，他右眼中幽深神光閃耀，一顆黑色九角星無聲無息間落在白玉皇頭上。

  元魔之主神通詭異，高賢看不明白，白玉皇卻只是九階，太微彌羅玉皇鏡再如何高妙，也躲不開他的眼睛。

  阻止不了元魔之主降臨，那就先殺白玉皇！

  白玉皇對此倒是早有預料，她純白眸子深處靈光閃耀，在她面前催發出一面面水光湛然明鏡。

  明鏡層疊堆積，組成一個複雜幾何鏡面體。

  從天而降的破軍天煞劍，在複雜鏡面體上映射出了千百倒影。隨著破軍天煞劍落下，鏡面上千百黑色九角星倒影也迎上破軍天煞劍。

  就像是千百顆黑色九角星迎戰一顆黑色九角星。

  太微彌羅玉皇鏡不止是映射出破軍天煞劍的光影，也把其中劍威能複製映射出幾分。

  神鏡的重重映射，又把反射的破軍天煞劍威能增強不知多少倍·—·

  一旁觀戰的百玉京也有些緊張，她知道這才是太微彌羅玉皇鏡最強神通，就是複製映射一切神通秘法。

  破軍天煞劍雖強，也逃不脫太微彌羅玉皇鏡的映射。

  這其中還包含十方虛空變化，有的純粹幻影，有的則連接虛空深處，有的則是反射破軍天煞劍之威。

  若是高賢用錯了力，破軍天煞劍很可能會被太微彌羅玉皇鏡轉移到虛空深處還有一個問題，高賢這一擊若是威力太強打碎了太微彌羅玉皇鏡，白玉皇固然是要死，她也永久失去了太微彌羅玉皇鏡。

  重了不行，輕了不行，錯了不行，必須一切恰恰好。這其中分寸尺度，對於高賢也是個巨大考驗。

  白玉皇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用太微彌羅玉皇鏡直接迎戰破軍天煞劍，

  高賢都要承認，這一招的確複雜之極。關鍵是白玉皇藏身神鏡，想要不傷神鏡直取白玉皇神魂靈性，非常非常困難。

  大威天龍飛舞，一時也看不透太微彌羅玉皇鏡的全部變化。

  深藏太微彌羅玉皇鏡中樞禁制深處的白玉皇，也感受到了破軍天煞劍的遲疑。她心裡不由一喜，只要高賢稍有猶豫，她就能趁機脫身。

  這個時候，白玉皇的神魂卻突然一震，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純陽氣息和她神魂連接、交合，就此契合成一體。

  到了九階這個層次，要說沒有男女之分，卻有陰陽之別。

  百玉皇是太微彌羅玉皇鏡器靈，先天一縷純陰靈性轉化而成，所以她外在形象就是女子。

  不知哪裡來的純陽神魂和她先天純陰靈性匯聚，瞬間陰陽契合。這讓白玉皇恍惚之間如同升天，也讓她感應到了天地陰陽至道之妙。

  她甚至看到了造化金書，看到了天地眾生萬物依照陰陽至道運轉··

  這一瞬間，白玉皇超出了造化金書限制，看到了一些大道本源變化。

  她心裡明白，這是她神魂本源被高賢純陽陽神強行入侵，由此陰陽相濟，讓她能看到大道之妙。

  但是，這種契合也意味著她神魂被高賢精準掌握，就此生死都落入高賢掌控。

  白玉皇想到這裡正要求饒，她神魂本源卻無聲潰滅，所有靈性就此墜入無盡死亡深淵。

  高賢陽神也在白玉皇心中浮現出來，他神色平靜，眼眸中無悲無喜，並未有任何情緒波動，就有如掌握一切的無上神祗，充滿了神聖之極的威嚴。

  「死在如此秘法之下，也是無話可說。」

  白玉皇反而看開了，她對高賢釋然的笑了笑：「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

  此言誠不欺我·」

  高賢有點意外，這個器靈倒是想得開，面臨死亡卻比神正武他們更有氣度。

  他微微點頭：「大道無盡，咱們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