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再世
濃重的霧氣之中，飛龍肆虐。
戰士的熱血拋灑，卻又在瞬間凍結成冰凌。勇氣被凍結，氣力打向濃霧，仿佛打在棉花上，只是徒勞地激起濃霧的滾動。
恐怖的凍氣吐息橫掃成扇形，面對龍族，人群的衝鋒顯得格外無力。
羅德爾騎士經驗豐富一些，舉盾頂在前方，讓後方的人遠程攻擊。但飛龍在大霧中形跡詭譎，很難被有效地命中。
戰士和後勤混在一起，場面愈發混亂。
倖存的繪圖師不知道繼續往哪裡奔逃，指揮也不知道該指揮戰士往哪個方向攻擊。
繪圖師沒轍了，閉上眼睛，再次虔誠地祈禱，把靴子高高丟起。
砰得一聲撞擊聲，繪圖師聽到頭頂有一陣詭異的撞擊聲，他抬起頭，看到濃霧之中，一顆猙獰的龍頭破開縹緲的霧氣，銳利的鱗片根根分明，在憤怒中震顫，發出風吹過樹林一般的振鈴聲。
繪圖師看著那龍頭，笑了笑，兩根指頭伸出來——向雙指祈禱自己下輩子可以投個好胎。
龍頭張開，血盆大口撕向繪圖師。
一根長矛投出，刺穿飛龍的巨顎，長矛粗短沉重，硬是把巨龍的龍頭打向一邊，擦著繪圖師的身子過去。
隨後身上的龍翼將繪圖師拍飛出去，滾到冰面上，出溜了幾十米遠。
飛龍頭一次受到如此強烈的攻擊，愈發憤怒，咆哮一聲，看向自己被攻擊的方向。
一個消瘦的身影空著手朝飛龍奔跑，與四周還在辨認方向的褪色者和戰士截然不同，目光如電，仿佛能看到飛龍的所在。
飛龍甩甩頭，想要將大矛甩開，並不鋒利的大矛並沒有被甩開，飛龍反而被撕裂地愈發疼痛。
它顧不得其他，高高飛起，朝那個膽敢傷害他的人飛撲過去。
飛龍也有智慧，眼前的人既然能傷害到自己，現在又赤手空拳，那麼現在便是最合適的時機。如果讓對方再度獲得武器，自己會更加危險。
但當飛龍踢中那瘦小的身影時，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對方沒有飛出去，反倒是自己的腳趾有些麻。
飛龍捲起修長脖頸，準備咬殺腳下那瘦小的人類。眼眸鎖定，卻看到了一抹紅色。
飛龍突然頓了一下，由半透明的膜覆蓋的豎瞳抽動一下，帶上了一抹恐懼。
不等飛龍再次振翅起飛，瘦小的騎士已經沖了上去，抓住了大矛，握住長柄一拉，冰龍一陣慘叫。
飛龍剛剛張開嘴巴，騎士已經抽出大矛，翻身探入龍嘴中，腳踏下顎，一手以大矛抵住上顎，另一隻手再次亮起紅色雷光。
一陣爆響伴隨焦臭，還伴隨著一些依舊寒冷的吐息，混合在一起，從飛龍嘴中吐出。
通體晶瑩的冰龍轟然倒塌，徹底沒了聲息。
伴隨著冰龍的墜落，籠罩在湖面上的濃霧逐漸散去。
戰士們終於看清了那隱匿在霧中的怪物，兇殘的巨獸。
「好！」戰士們驚喜，「是誰做的？哪位英雄？」
龍頭抽動一下，戰士們一驚，正要舉起武器補刀，維克從龍嘴裡走出來，甩了甩身上冰凌。
「這是誰的部將？」眾戰士議論紛紛。
「維克！」有認識的褪色者，叫出了維克的名字。
「維克？」其他人立刻看去，仰望著那消瘦不起眼的身影。
「但是維克不是關在牢里嗎？」有人問，「他是……越獄了？」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褪色者戰士後知後覺：「那我們是黃金樹的戰士，是不是還得……緝拿逃犯？」
「不好吧，人家剛幫了忙……」
羅德爾騎士沒有褪色者們那麼猶豫，直接提槍舉盾上前：
「那不是你們的職責，但是我們的職責——維克，你是怎麼從封印監牢里逃出的？不老實在牢里待著，難道是意圖再度染指癲火，玷污黃金樹？」
維克看向問話的羅德爾騎士，收起大矛，似乎並無戰意。
但緊接著維克暴起，雙手高舉，紅色的雷電虛握手中，砸向冰面。大片的雷電在冰面上擴散，氣勢一點不比冰龍的吐息差。紅雷將周圍人逼退、麻痹，等雷電散去，維克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火種候選找到了。」夏玻利利找到米凱拉，向米凱拉報告著。
「誰？」米凱拉問。
「圓桌騎士維克。」夏玻利利說，「這樣的人物，應該符合您的要求吧？」
「維克……他會答應你？」米凱拉有些驚奇，「當初他本有機會成王，就是伱吧，蠱惑了他，讓他榮譽盡失。」
「您需要擔心的是他能否承受癲火，而不是他會不會答應。」夏玻利利說，「他一定會答應。當初他就已經展現了自己的本性。他是那種願意為了自己人，犧牲他者的人。當初有機會成王的他選擇了癲火，如今他一無所有，依然會選擇癲火。他已經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為什麼不拼一下呢？」
夏玻利利捂著眼睛：
「為了自己心愛的人，他會重新墮入叄指的懷抱。為此，不惜犧牲整個世界，盲目的愛情啊。」
夏玻利利說：
「而您，米凱拉大人，維克的結局，也是由您的選擇造成的。」
米凱拉微笑：「你一定要每次都強調這種東西嗎？你在故意挑釁我嗎？」
「我只是在闡述這美妙的循環。」夏玻利利說，「至於是不是……是的。火種已經找到了，我們的交易完成了。從此，我們便不再有協議，再沒有合作。」
「所以你就可以挑釁我了？」
「我只是表現出我對所有人都一樣的態度。」夏玻利利說。
「等維克能承受癲火再說吧。」米凱拉說。
「我對維克還是很有信心的。」夏玻利利說，「如果不是之前技術問題，他已經成功了。對於他的失敗，我們也很痛心，為此可是又研究了好久呢。」
米凱拉說：「你還需要保證他能抵達火焰大鍋，那時我們的交易才算結束，契約才算完成。」
「請放心，米凱拉大人。」夏玻利利說，「我一定把他完完整整，全須全尾地送過去。」
夏玻利利不可信，這米凱拉也知道，但他的不死性也決定了，輕易奈何不了他。他就像自己一樣，本體並不在眼前。
米凱拉不打算多與他計較，選擇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
「米凱拉大人，在想什麼呢？」勒緹娜騎著巨狼，沒事就跟米凱拉攀談。
米凱拉回過神，對勒緹娜微笑：「沒事，在處理一些病人。」
「米凱拉大人果然很偉大。」勒緹娜聽完，更崇拜米凱拉了。
作為最早就對白金之子伸出援手的天之驕子，勒緹娜對米凱拉的崇拜之情可是無以復加。
所以米凱拉提出與她們同行，勒緹娜一口就答應了。
米莉森看米凱拉也相當親切，米莉森自然也不會拒絕。
「米凱拉……大人。您為何也要去索爾城？」米莉森好奇，「也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米莉森，都說了不用那麼生分，我還是希望你叫我米凱拉哥哥。」米凱拉微笑。
米莉森依然有些猶豫：
「我不該那麼不敬。」
「這有什麼不敬的，我能感覺到，我們有親緣關係呢。」米凱拉露出和煦笑容。
米莉森說出了自己糾結的點：
「說不定我該叫舅舅呢？」
「不要，把我叫老了。」米凱拉撇過頭，鼓起嘴，頗為不滿。
米莉森也覺得管一個小孩子模樣的人叫舅舅有點彆扭，叫哥哥同樣彆扭，所以最終還是決定不那麼糾結，跟勒緹娜一樣，叫米凱拉大人。
米凱拉顧著嘴，吐出一抹粉色氣息，把氣消了，依然對米莉森微笑：「至於我去索爾城的原因……也沒什麼事，只是些小事想去看看，既然你們也要過去，我順便幫幫你們。」
勒緹娜說：「幫我們？您要怎麼幫我們啊？這不是沒什麼事——」
響亮的洪鐘聲如雷鳴，滾滾而來，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聽到這聲音，勒緹娜高興道：
「我們快到了！」
「是啊，快到了。」米凱拉聽到那鐘聲，顯得有些憂傷。
在米凱拉的指引下，勒緹娜和米莉森暢通無阻，終於抵達了極北的索爾城。
城前，一片雷電花生長地蔥鬱，落雷不斷降落，發出霹靂和轟鳴。
城外，仿佛無首的巨龜頂著一間房屋，巨大的漫步靈廟隨意行走，胯下巨鍾搖晃轟鳴，震人心魄。
城牆大門上，懸掛著索爾城的旗幟——一個日蝕標誌，漆黑的色澤填充蒼白的圓環，蒼白的色澤流溢垂降，仿佛流心雞蛋。
「這就是索爾城嗎……」米莉森看著那徽章，「和老師的商隊旗幟好像啊。」
「是啊，很像。」米凱拉微笑，「所以在商隊裡，我總有種親切感。或許也是因此，我願意相信商隊，願意醒過來吧。」
米莉森看到熟悉的圖標，也有種親切感，立刻明白了米凱拉的感受。
可正交談中，一拳靈體士兵已經圍住了米莉森和勒緹娜，層層迭迭的武器已經對準她們。
「我們不是敵人！」勒緹娜說。
但靈體不為所動，弩箭上膛，長劍出鞘，隨時準備上前。
從城門裡還竄出只老獅子，樣貌兇猛，口吐凍氣，盯著兩女。
篤篤的木頭撞擊聲在城內響起，片刻後，一個瘸腿裝上義肢，腆著將軍肚，鎧甲與歐尼爾頗像的老將出城，手持軍旗，目光如電。
「幾百年沒有外來者，就來了兩個女娃娃。」老將有些失望，「不過也算是幾兩肉，可以讓戰士們操練一番了——幹掉入侵者。」
「我們不是入侵者。」米莉森說。
「就是就是。」勒緹娜附和。
「那你們是來做什麼的？」老將問。
勒緹娜說：「我們想得到索爾城的符節——前往聖樹的符節。」
老將聽完勒緹娜講的，點點頭，明白了：
「就是入侵者，戰鬥吧。」
「你這人怎麼不聽話！」勒緹娜急了，「我們是想去米凱拉大人的聖樹，去化聖雪原。」
「而我的職責是保管米凱拉大人的符節。」老將說，「你們說要符節，我就要交出符節？別看我是個老瘸子，不要想詐騙我。大黃，上！」
但周圍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發生。
老將疑惑地轉頭，發現剛剛還站在身邊的老獅子，已經掉頭往回走。
「你在幹什麼大黃！」老將驚怒，「你老年痴呆了不成？」
聽到老將的訓斥，老獅子依然沒有轉身，只是微微側身，露出身前的人。
老獅子舔拭著身前的人，還躺倒在地上，露出肚皮，似乎相當地放鬆。
米凱拉摟著老獅子的脖子，在獅子的鬃毛間蹭了蹭，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好孩子好孩子，乖哦乖哦。」米凱拉摸摸獅子頭，笑看老將，「好久不見，尼奧將軍。」
「米凱拉大人……」被米凱拉稱作尼奧的老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看了看米莉森和勒緹娜，「這又是什麼新型騙術嗎，現在的騙術都這麼高級了嗎……」
出于謹慎，尼奧準備讓靈體帶眼前的三人先進入索爾城。
但這個命令也沒有得到回應。
不僅僅是獅子，那些忠誠聽命於他的靈體也不再受控制。
所有的靈體，皆面相米凱拉，雙手握住手中兵刃，舉在臉前，肅穆而莊嚴，眼眸中閃爍紅光。
在眾靈體士兵的行禮拱衛中，米凱拉對尼奧微笑：
「尼奧將軍，現在相信了嗎？」
尼奧顫抖著，熱流衝出眼眶，融化臉上的雪花。
「米凱拉大人，您回來了……」
老將的腿顫抖著，仿佛義肢再也撐不住那壯碩的身子，就要跪下，加入靈體的頂禮膜拜。
米凱拉已經出現在他身前，手掌按在尼奧的肚子上：
「您腿腳不好，還是不要行禮了。謹慎是好事，您盡職盡責，守好了我的符節，謝謝。」
米凱拉從尼奧的大肚子探出頭，對勒緹娜嬉笑：
「就這麼幫。」
米凱拉出現的瞬間，索爾城仿佛易主，所有生靈都在歡慶著米凱拉的歸來。
老獅子熟練得表演起雜技，不斷左跳右跳，逗得米凱拉連連鼓掌。
米凱拉帶著勒緹娜和米莉森進入索爾城，對隨行的尼奧說：
「她們來取我的符節，請派人帶她們去取來吧——勒緹娜米莉森，你們一路操勞，好好休息。」
米凱拉本人則跟尼奧一起，來到一處教堂。
教堂上隨處可見日蝕旗幟。
「我沒什麼事，就是來看看。」米凱拉走進教堂，隨意看著。
「萬分抱歉，米凱拉大人……」老將尼奧垂著頭，「太陽還未受到侵蝕，都怪我們的祈禱過於無力。葛德溫大人依然處於無魂的狀態。」
「太陽受到侵蝕，無魂半神得以再世……」米凱拉呢喃著那個古老的傳說。
漫步靈廟的洪鐘傳到耳邊，驚醒了他。
米凱拉回過神，對老將尼奧微笑道：
「沒什麼，本來也只是個縹緲的儀式，不要有那麼大的壓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