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防無名裝置

  第397章 防無名裝置

  羅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額頭上不住地滲出汗珠。緊閉的眼睛裡面眼珠亂動,偶爾會泄露出一絲昏黃光芒,和淡紫色光芒。

  夢境之中,羅姆置身於火海,火海下方的燃料,是如山的屍山。

  銀髮的少女站在火海中,熊熊烈火無法侵入她身周半點。

  少女走近羅姆,安撫著他:

  「仇恨是永無止境的,你想報復黃金樹,但黃金樹下,也有很多無辜的人。」

  「無辜?」羅姆聽到這話,周圍烈火愈發暴烈,「我的族人也是無辜的,他們不也被盡數屠殺了?殺戮我們的時候,沒人想到有人是無辜的了?流浪民族皆是禍害,只要活著,就是在侵害黃金樹——那不就是你們所認為的嗎。我現在只是在做同樣的事情。同態復仇,那便是我們民族的習慣。」

  羅姆身周的火焰愈發高聳可怖,幾乎要將銀髮少女身周的安全區徹底包裹。

  少女無奈,消失在原地。

  米凱拉抱胸,無奈地嘆息:

  「無法安撫,他太憤怒了。」

  「你行不行啊。」米凱拉身邊,梅琳娜的眼神帶著濃濃的懷疑。

  梅琳娜說:「伱說你可以解決癲火的問題,我才陪你滿世界亂跑了四個月的。我還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呢。」

  「是你們。」米凱拉糾正梅琳娜,指了指安靜坐在角落的海妲。

  遠離了無名,海妲再次回到周圍一片黑暗的世界,愈發安靜乖巧,顯得楚楚可憐。

  數月以來,梅琳娜拉著海妲,一直在執行著米凱拉交代給他們的特殊任務。

  「帶著壺村收來的睡蓮,滿世界種植,就能壓制癲火了?」梅琳娜說,「那你怎麼連個商人都安撫不了,你不『聖樹』米凱拉嗎。」

  「不要急嘛。」米凱拉說。

  「你得解釋清楚一些,多透露些信息,才能讓人安心。」梅琳娜說,「什麼都不說,只讓女孩子相信自己,那就是渣男哦。」

  「戀愛經驗為零的人教權能是愛的人什麼是渣男啊。」米凱拉不客氣地把言語化成金針刺回去。

  梅琳娜瞪著米凱拉,拉著海妲:「那你自己種花吧。」

  「這些睡蓮,不是為了壓制獲得癲火病的人。」米凱拉說,「而是為了防無名。」

  「防無名?」

  「不錯,防無名裝置。」米凱拉點頭,「他是個很強大的戰士,如果他失控,成為癲火之王,我需要保證自己有足夠的力量,能夠壓制他的精神。」

  「要怎麼防?」梅琳娜發揚刨根問底的精神。

  「這個嘛……秘密。」米凱拉說,「總之我們現在就是時間換力量,藉助壺村熔爐殘片的力量,你們越是賣力,我越輕鬆哦。」

  梅琳娜見米凱拉不肯說,有些猶豫地說:「好吧……信你一回。」

  「還有一個問題。」米凱拉說,「有人正在朝你的方向趕來,準備殺你,留他一命。」

  「誰?」梅琳娜疑惑。

  認識她的人,寥寥無幾,真對她有了解的人,也不會試圖殺她。早已經是靈魂的她,是難以死亡第二次的。

  梅琳娜將海妲藏好,檢查匕首,等待來的人。

  片刻後,果然看到一個人靠近。

  來人造型奇異,黃金與白銀交叉融合,熔鑄成兩個人臉,仿佛孿生子互相擁抱的鎧甲造型。

  梅琳娜看著那詭異的鎧甲,認出了這人是誰。

  還跟著褪夫時,梅琳娜在圓桌廳堂見過這位騎士。

  「狩獵死亡」D,黃金樹守衛。

  但梅琳娜很確定對方沒有見過自己,褪夫也沒有談起過自己。

  這樣一個人,為何要來……

  梅琳娜左眼突然震一下,她看到D的懷裡,也有輕微的震動。

  梅琳娜突然明白了。

  「不要跟我說你是來取走『死亡』的。」梅琳娜說,「它不屬於你。」

  三隻決絕的眼睛對視片刻,D沒有試圖再多說什麼,提起大劍,沖向梅琳娜。

  兩人你來我往,開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纏鬥許久,難捨難分。

  米凱拉站在一旁,終於出手,他只要不願意,就無法被D觀測到,同時還能對他施展催眠。

  在米凱拉的頻繁幫助和干涉下,梅琳娜終於看準時機,打掉D的大劍,徹底解除了D的武裝。

  梅琳娜手伸到D的布袋裡,翻出一枚石眼珠。

  石眼珠上有三道溝壑,組成一個爪痕。深紫色的瞳孔微微蠕動著,仿佛還擁有著生命。

  梅琳娜出神地注視著那枚石眼珠,封閉的左眼幾乎要睜開,欲要與那眼眸對視。

  米凱拉靠近D的身邊,將他徹底催眠,走回梅琳娜身邊,舉起雙手,笑眯眯地說:

  「眼眸,給我。」

  「這是什麼?」梅琳娜說,「你設計好的?是你引這個人過來的?」

  米凱拉搖頭:「它可以感應到相關的力量,而你,正是身具相關力量的人。這段時間你滿世界跑,被死誕者獵人盯上也是很正常的。」

  「我不是死誕者。」梅琳娜說。

  「但你身負死誕者源頭的力量,獵人們肯定會查個究竟。」米凱拉說,「而你不會放棄這個力量。」

  「我當然不會放棄,這事關我的使命。」梅琳娜說。

  米凱拉點點頭,一副瞭然的樣子:「所以我只是讓你別殺他,而不是叫你放棄戰鬥。而且為了不再次被盯上,這眼珠也是一定要拿走的。」

  米凱拉對梅琳娜攤手:

  「眼珠給我吧,你反正已經有一個了。」

  梅琳娜猶豫一下,把眼珠遞給米凱拉。

  眼珠透過米凱拉的手掌,掉在地上,彈了兩下。

  場面有些安靜,米凱拉看向遠方:「剛剛在夢境裡待時間太長了,忘了我拿不起來了。你回頭寄到商隊吧。」

  梅琳娜問:「你要這做什麼?」

  「收藏,研究。」米凱拉說,「宵色眼眸女王的眼睛耶,天下沒幾個人不好奇的吧。這位可是當年能和母親爭雄……爭雌……競爭的女王啊。」

  米凱拉說:「有些問題,我也需要這位女王的力量,才能明白。」

  「什麼問題?」梅琳娜問。

  「母親的真意。」米凱拉說,「再怎麼說,犯下砸碎法環這等重罪,也實在太極端了。」

  米凱拉說:「你也想知道吧,母親更多的信息和箴言。畢竟你是個媽寶嘛。」

  「生下來就長不大的人好意思說別人巨嬰。」梅琳娜撿起石眼眸,握進拳頭裡,給了米凱拉腦袋一下,「先把癲火的事情搞清楚吧你。」

  米凱拉捂著腦袋抱怨:

  「我可是哥哥。」

  梅琳娜白了米凱拉一眼,轉身繼續種花去了。

  米凱拉看著梅琳娜的背影:

  「做哥哥的,可是操碎了心。」

  米凱拉看著在地上安眠的D:

  「你也是一樣吧……為了給自己、給親人尋一個容身之所,也只能化身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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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人山頂,被厚雪覆蓋的大地上,高聳的山崖上,垂下幾條深深的溝壑,遠處乍一看,仿佛是一個巨大的章魚,趴在雪山上。

  那是冰雪融化形成的冰川河流,在雪山上形成水流,蜿蜒而下,在雪山上勾勒出深谷。

  在當地人的傳說中,那是之前在火焰大鍋中冒出的一個火焰巨人,在雪山釋放火焰,盡情肆虐以後,留下的痕跡。

  據說那是只能帶來毀滅的火焰巨人,他高聲咆哮之時,雪崩隨之發生。

  當然,打聽到這個消息的人沒有將這種傳說當真。

  在第一線的戰士都知道,巨人一族早已覆滅,只剩下一位,被瑪莉卡女王囚禁,看管火焰。

  前線的戰士認為,那要麼是人們看錯了,要麼可能是負責看管火焰的巨人脫離了束縛,跑到這裡大鬧了一場。

  戰士們需要做的,就是前往火焰大鍋,去驗證事實的真相。

  比較麻煩的是,因為地貌發生了劇變,他們曾經的記憶不能再直接利用,只能利用經驗,再一次攀登雪山高峰。一步一個腳印,打通前往火焰大鍋的通路。

  雪山,一個雪山的幽靈飄蕩在風雪中,若隱若現,有點嚇人。

  雪山三號休息站的守衛就被嚇了一跳,湊近了才看清楚。

  「閒得沒事雪地里披個白床單幹嘛。」被嚇到的守衛有些惱怒,舉起長槍擋住雪人,「展示一下身上的武器,這是慣例。你想藏著自己的臉我們管不著,武器不行。」

  「我不能交出我的劍。」雪人語氣平淡,撩起床單,露出劍盾。

  「不是要拿走你的劍,只是記錄。」守衛認了一下那腰間寶劍的紋路和特徵,放他進去。

  無名靠近營帳,觀察一番:

  「這裡沒有日蝕標。」

  「那個帕奇老店嗎?」守衛說,「當然沒有,這就不是他們的。」

  「有別的商隊?」無名目光變得有些銳利。

  「什麼商隊。」守衛沒好奇,指指頭頂的旗幟,「認不出圖是吧?」

  無名抬頭,一頭雄壯英武的獅子躍然旗幟上,隨著風雪毛髮飄舞。

  守衛說:「我們是戰王的部下,開拓雪山的先鋒。」

  「葛孚雷的戰士……」無名低聲呢喃。

  「自然,我們曾經就在這裡,輕車熟路。真以為開拓未知領域,是靠商人啊。」戰士說,「商隊只能負責後勤而已。」

  無名沒有回應,默默進入營地。

  沿途,無名一言不發地掃視營地的一切。

  戰王的營地與商隊的營地確實氛圍大為不同。戰士圍繞篝火烤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講著粗俗的段子大笑。雪地上,精壯的男人脫掉衣服,赤膊上身,在雪地上徒手扭打在一起。周圍人環成一圈,歡呼喝彩。

  雖然也有商販,但都擠壓在很小的角落,提供一些非必需品。

  無名這身扎眼的行頭,果然如帕奇所說,吸引了不少目光。戰士們一眼就看出這是外來者,有幾個人就湊過來,與無名攀談。

  戰士們問了一些無名的來歷,也不管無名說得真假,瞭然以後便請他吃肉喝酒。

  「這些食物需要多少盧恩?」無名問。

  「食物要什麼盧恩。」戰士笑了,「我們可是戰王的戰士,要多少有多少,可不要把我們和雪山下面那些奸商的營地搞混了。」

  「奸商的營地?」無名說。

  「是啊,那些像排泄物里的蛆一樣冒出來的大商隊。」戰士說,「投機倒把,囤積居奇,正宗狗奸商。」

  「哪些商隊?」無名問。

  「哪些商隊?所有商隊!」戰士保持著黃金之民最淳樸的認知,「那些商隊的人都是狗奸商,那個什麼帕奇老店的人更是如此,沒他們起這個頭,交界地會變成這樣?」

  「現在的交界地,你不喜歡?」無名問。

  「以前的交界地多好。」戰士說,「從來沒聽說有人要為生計發愁,想吃就有的吃,想喝就有的喝,我們戰士就只管戰鬥,想研究律法的就可以自由研究律法。」

  戰士遞給無名一碗酒:

  「你看,我們可以隨便請你喝酒,但現在,在亞壇外面,窮酸的人們迫於生計,即使是請別人喝酒,也要瞻前顧後。窮困會讓人變得鄙夷,甚至毒害我們黃金一樣的靈魂。」

  「以前不是更窮嗎?」無名說。

  「以前大家都一樣,有什麼窮的?」戰士說,「有了富人,才有了窮人。有了篝火,才顯得雪山冷。」

  「只有亞壇的人是這樣吧。」無名說,「那些被黃金律法排斥在外的人……」

  「亞壇人就不是人了?」戰士說,「亞壇人是最多的!那個藏頭露尾,名字都不敢透露的商人,害得多少人流離失所,有家不能回。沒有他,我們那些同胞會這麼慘?」

  「這樣啊……」無名低聲說,起身離開。

  「不繼續喝酒了嗎?」戰士熱情地說,「要不帶點牛肉走?」

  「不用了,我不用吃飯。」無名說,「我心臟不太好,再待下去,我怕我心臟病犯了。」

  「心臟不好?」戰士關心道,「心臟有什麼病啊?我們有軍醫可以給你看看,都是免費的。」

  「沒有心的病。」無名說完,離開了營地,離開的時候,更沉默了。一步一個腳印,走向雪山更深處,身影消失在風雪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