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癲火之王的適格者
葛瑞克就位，和米凱拉一起，臨時開了一個小診所，免費義診，吸引來了不少人。
夏玻利利附身的屍體偶爾也會來米凱拉這邊轉悠，抱怨這樣並不利於絕望的傳播。
「您可太『無私』了。」夏玻利利把無私二字咬得很重，語氣裡帶著一種嘲弄。
米凱拉並沒有理會他，只說道：「你小心惹火了那商人。那商人擁有王者級別的力量，你要是找到了癲火之王，結果被他殺了，可別哭。」
夏玻利利卻毫不擔心，聽到米凱拉說無名很強，反而很高興。
但他也不反駁，自己轉悠到一個病床旁邊。
羅姆正躺在那裡。
被無名掐了太久的脖子，腦袋以下全部癱瘓，話都說不了。
葛瑞克決定至少把羅姆上半身救出來，半身不遂就行了。
葛瑞克救人的理由很簡單——這羅姆幹的事遠沒自己嚴重，他覺得羅姆不該比自己還慘。
夏玻利利走到羅姆身邊，笑到：「可惜他們留了你一命，不然我可以把伱的靈魂，從這累贅的肉體中撈出來。」
羅姆現在半截身體能動，也就能說話了，嘶啞道：
「米凱拉說得沒錯，無名的商人很強，交界地內，恐怕沒人敢說可以穩穩拿下他。無人可以匹敵他的力量。如果他鐵了心不加入我們，與我們為敵怎麼辦？」
夏玻利利微笑：
「未來的癲火之王當然很強。而我們完全不用擔心，我能預感到，交界地會在他的帶領下熔毀，生命會熔為一體。無名商人完全可以不是我們的敵人。」
「我們能說服他嗎？」
「即使不說服他，也沒事。」夏玻利利微笑，「只要想辦法，讓他成為其他人的敵人，他便是最利的刀，最烈的火焰。逼急惹火他又如何？怒火中的他，只會燒毀世界。世界的一切都會被他毀滅——而那正是我輩的夢想。」
羅姆呢喃著：「願火焰熔化一切，生命永不再誕生……」
夏玻利利接過他的話，語氣中帶著愉悅和興奮：「願渾沌充滿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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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妮絲坐在化妝間裡，聽著帕奇的傾訴，並沒有他那般焦慮，神色還算平靜。
「你想怎麼做？」塔妮絲看著焦慮的帕奇，問他。
「跑路？」帕奇說，「我自己倒是不怕，主要是怕你出事。」
塔妮絲思酌片刻，說道：
「當初你還在火山的時候，就試圖逃跑過一次，不要激怒他，如果你真的害怕他失控，你該和他好好談談，緩解他的情緒。」
塔妮絲拿出拉卡德給自己的遺忘秘藥：「陷入絕境中的人，距離褻瀆就不遠了。如果能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就遏止住那股瘋狂，很多事情就會不同了。」
帕奇苦笑地看著塔妮絲：
「你倒是不怕。」
「我已經撿回了一條命，我有什麼可怕的？」
「那如果菈雅也有危險呢？」
帕奇一句話把塔妮絲問住了，他看著沉默的塔妮絲，起身：
「我去找無名聊聊。」
帕奇背著手，嘆息一聲：
「伴君如伴虎啊。」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別說得我那麼像基佬，no gay，朋友！」
「我也沒說隨的是無名啊。」塔妮絲微笑，眼中秋波流轉，看得帕奇老臉一紅。
「老樹逢春啊。」帕奇離開帳篷感慨著，想到自己要去找無名，「那傢伙如果也能找到對自己重要的人，或許也能開心些。或許我該給他物色一下？」
帕奇找到無名的時候，無名已經回到了商隊，身前堆滿了瑟睿統計的各種商隊數據。
無名注意到帕奇回來，隨口打個招呼：「回來啦。」
「我回來的比你早。」帕奇吐槽無名這仿佛家主人的口氣。
無名沒理會帕奇，專心看著那一組組數據。
「一個流浪商人，至於給你造成這麼大影響嗎？」帕奇說著。
「不是因為那些……」無名有些欲言又止。
帕奇走到無名身邊，看著那些數據。
「這是什麼？」他問。
「布萊尼斯死了，但他留下的遺產，還有很多。」無名說。
「你準備殺人越貨？」帕奇懂了，「老本行。」
「這個遺產，是打引號的遺產。」無名說，「準確說是爛攤子。湖區和寧姆格福現在多了大量的自由商人，他們都做得很大，規模不小。」
無名說：「實際上，布萊尼斯沒有留下任何資產。」
「黑心成那樣，沒留下任何資產？」帕奇驚了，「怎麼可能，你沒找到吧。」
「我問了他的前員工，也是我的前員工，那些流浪商人的後代子孫。」無名說，「布萊尼斯所有的利潤，都用來擴張了。賺了盧恩，就拿來僱傭更多的人，修建更多的工廠，賺更多的盧恩，然後雇更多的人，修更多的工廠，賺更多的盧恩，雇更多的……」
「行了行了。」帕奇打斷無名的話，「你又不是聖職，我也只是光頭不是聖職，不要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了。」
帕奇說：「布萊尼斯……那傢伙死之前都沒有露出懼怕的神情，不知道是真的不怕，還是被你打死地太快了。他不像是為了賺盧恩啊……就像你一樣。」
「我就是為了賺盧恩。」無名說。
「賺盧恩是為了什麼呢？」帕奇說，「你是為了救人吧。」
「為了僱傭更多的人，然後賺更多的盧恩，然後僱傭更多的人……」無名又開始了。
帕奇被無名念叨地沒脾氣了，無名現在的狀態，明顯不太正常，他也不敢多說，也不敢多問。
帕奇不敢問，無名卻自顧自說了起來：
「我們的競爭對手多起來了。給員工增加的那些工作，也只能繼續，沒法削減。」
「那沒辦法，想遏制這種東西，是王者和律法神的工作。」帕奇說，「你只是個商人。」
無名搖搖頭：「我想說的是，布萊尼斯說得其實沒錯，他確實幫到了我。交界地仿佛被點燃了，他們攫取黃金盧恩的速度，快了很多。」
帕奇沉默了，不確定怎麼回應無名。
他現在有些無法判斷無名是怎麼想的，他仿佛真的有點受用布萊尼斯那一套的做派？
無名繼續說：「你沒發現嗎，羅姆和布萊尼斯在那些地方做的事情，並沒有引來當權者的反對和圍剿。」
「回來的路上，我跟葛瑞克交談了一番，在湖區也看了一下。」無名說，「簡單來說，無論是滿月，還是涅斐麗，都默許了這些事情。因為確實很賺錢。至於代價……這一路，我們看到的死者，也不過幾十個人，還不如戰爭時期一個騎士屠村死得多。誕生的嬰兒斷了手指，但過去甚至沒有誕生的嬰兒。」
無名看向帕奇：
「蕾娜菈和涅斐麗都是經歷過殘酷戰場的人，比起過去的戰爭，人們只是被迫玩命工作，確實不是什麼大事，反而能讓國家快速復興。我也不覺得嚴重，你看出來了吧，我殺布萊尼斯，不是因為正義，其實只是……一種商戰而已。」
帕奇點點頭：「你真正正義的時候，嘴上喊的是賺錢。」
「我要賺盧恩。」無名說，「當商人，就是為了賺盧恩。」
「我不記得你是這麼無聊的人。」帕奇說，「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以前我問過你一次，你沒回答，該說了吧。」
無名有些猶豫：「我不知道。」
「不知道，可不會這麼賣力地賺盧恩。」帕奇說。
無名若有所思地呢喃：
「火是會熄滅的，為了延續火焰，就只能不斷地往火里填柴。盧恩就是柴，是燃起火焰必不可少的東西。」
「但火焰最終還是會熄滅的，不如說，火生來就逃不過熄滅的命運。」帕奇說。
「所以我在尋找，可以超脫這命運的辦法。」無名說，「創造新的火焰、減少對光與熱的消耗……各種方法，前人都試過了，也都失敗了。再繁華的時代，再偉大的王朝，也會有黯淡落幕，最後退場的時候。」
無名抬頭看了一眼那黃金樹：
「就像這顆巨樹一樣。」
「你想出來的辦法是什麼？」帕奇問。
「我的老師你知道嗎，教我咒術的那位。」無名說，「她的母親，那位老魔女，曾經試圖創造新的火焰，但卻失敗，變成了混沌的苗床，惡魔的始祖。憧憬火焰，畏懼火焰，構成了火焰咒術的核心。但我想……老魔女或許沒有錯，或者說，她的方向沒有錯，她只是……失敗了。」
帕奇眯起眼：
「你也要創造火焰？」
「我想成為太陽。」無名說，「交界地也有太陽，但太黯淡、太渺小了。我想或許積攢更多的盧恩，太陽可以歸來。」
帕奇說：「製造太陽，一個不慎，就是滅頂之災啊。」
「但那就是太陽，你也說過，人們會為了溫暖而接近太陽，但如果靠得太近，太陽就會燒毀他們的翅膀，落海而亡。」
帕奇想了一會兒，搖頭說道：
「這不是你的想法，至少不是一開始的想法。你是在龍饗教堂才發現的太陽，而在此之前，你就已經在做商人了。」
「我說過了，我還沒想明白我要怎麼做，製造太陽，也只是這個過程中形成的思考。」
「但是這怎麼可能，你沒有什麼原因，就拼了命地想搞盧恩？」帕奇說，「不要告訴我，只是因為你餓了，但又不想殺人奪寶。」
「為了延續時代的形成，延續火焰，人們選擇了投入柴薪維持火焰、選擇了躲進畫中降低消耗、選擇了擁抱黑暗不再依賴火焰、選擇自造火焰。」無名說，
「我不選擇黑暗，因為我見過火之時代，見過昌盛的世界，見過幸福的人們。哪怕擁有火光的時間只是短暫的，豐饒的時代轉眼即逝，我也想看到那火光。」
無名笑笑：「所以我說，蒙葛特跟我很像，他只是沒有我那麼幸運，也沒有我的天分。」
無名繼續說：「圍繞著火，各種方案都被想了出來，但有一種，似乎還沒有試過。」
「什麼？」帕奇聽得出神，想看看無名到底要做什麼。
「那就是讓火燃燒地更加旺盛。」無名說，「讓火焰前所未有的燃燒，前所未有的猛烈。既然美好的轉瞬即逝，那就讓它消逝地更快。」
帕奇脖子一縮，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這是什麼方法？因為早晚要死，不如早點死？」
「不，燃燒是為了更好的燃燒，猛烈的燃燒是為了更猛烈的燃燒。」無名說，「老魔女的火焰可以熔化一切，燒毀岩石與巨樹。而當她將溫度進一步提高時，產生了異常現象——火焰開始自行增長與暴走。」
帕奇說：「然後她約束不住那種力量，曾經的王魂持有者變成了混沌的溫床，最終被你斬殺吞噬——行了，不用講了，我已經品鑑得夠多的了。你死後遍地都是你的傳說，雖然很快也就被遺忘了，大家不願意相信救世主是一個卑微的矮人。」
無名說：「老魔女無法承受火焰，但我想，或許我可以承受住……或許當火焰旺盛到某種程度，抵達某個節點，事情便會迎來轉機。」
無名說：「聽起來，是不是和布萊尼斯幹的事情有點像？他說在幫我，其實沒說錯，他的做法，與我的想法確實不謀而合。只是……這畢竟是前人未走過的道路，我的前方沒有引導，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一旦失敗，這會讓所有人走向滅頂之災。而我並沒有信心能成功。」
無名看著自己的手：
「布萊尼斯做的事，跟我想做的事情比起來，只能算溫和。讓世界慢慢腐爛，和讓世界如同煙花一樣爆炸，我會選擇後者。但是……」
「但是太多人會變得痛苦，你依然在猶豫對吧。」帕奇聽明白了，「布萊尼斯做的事情，就是一種映射，或者說警醒。」
帕奇說：「這不就是老魔女的路線，她也失敗了，為什麼要說前人沒試過。」
「老魔女是依靠提高火焰的烈度。我準備依靠規模來實現。」無名說，「當初老魔女手裡的火焰不夠多，她只能這樣做。她失敗了，但我們不知道，如果把所有的火焰都投入進去，事態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一樣很容易失控。」帕奇斷言，「你的方法，我明白告訴你，確實可行，但也兇險。世界的一切會被以最快的速度榨出，但也會時刻在毀滅的邊緣。」
「但我不想放棄，我不會放棄。」無名說，「我已經見證過其他選擇的結局。想像一下，如果這個世界的力量也被緩緩耗盡，一切方法都被證明不可行，我們便再也無力回天了。」
無名兩手緩緩攥緊，握成拳頭：「為此，需要賺取足夠的盧恩……」
「溺水的人，越是這樣緊緊抓住機會，越可能會導致自己和其他人一起落入深淵。」帕奇說。
「我也放手過，但深淵還是來了。」無名敲敲自己胸口。
帕奇看著無名，他是來勸說無名的，想讓無名不要那麼緊張。可是這一番交談下來，帕奇更緊張了。
他本來害怕的是無名現在變成了一個炸彈，沒想到是個身上著火的人在研製一個炸彈。
「我……」帕奇欲言又止。
「嗯？」無名看向他。
帕奇害怕，有心直接跟無名辭職，但太害怕了，又不敢說。他想起塔妮絲給他的提醒，不敢再刺激無名了。
無名看帕奇的神色，笑笑：
「我知道，我很矛盾是吧。為了延續世界，卻要把世界推向毀滅的邊緣。為了不讓人那麼痛苦，卻要讓他們現在更痛苦。為了未來那虛無縹緲的最大多數人的幸福，卻要現在的很多個體做出犧牲。
「所以我說，我還沒有想好。我眼中沒有引導，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不想看人痛苦，但又為那顯而易見的衰退未來而焦慮。不敢抓那麼緊，又害怕一鬆手，一切轉瞬逝去。」
「這時候，也會有點羨慕那些能看到引導的人。就像曾經巡禮的我一樣，可以無所畏懼地走在自以為光明的道路上。」無名敲敲腦殼，
「不過我雖然沒有引導。但我確實有個模糊的感覺，有一點我覺得是不會錯的——那就是多搞點盧恩。」
帕奇摸摸光頭：
「我看你確實是太緊張了，這樣吧，出去溜達溜達，放鬆一下。」
「不行。」無名說，「跟你說這些，已經浪費了我太多時間。我要想辦法，解決環伺亞壇的那些零散商人。他們肯定會延續布萊尼斯的策略，跟我不斷競爭。該怎麼辦……要不都殺了……」
帕奇腦門跳起青筋：
「還是放鬆一下吧，你的思維已經開始不正常了。」
「哎呀，你怎麼跟個老媽子一樣。」無名有些不耐煩了。
看無名依舊不為所動，帕奇頭疼一會兒，說道：
「這樣吧，你出去多活動活動，曬曬太陽。我告訴你，怎麼解決那些商人的問題。」
「你有辦法？」無名看過去。
「那些商人只是一群利用人心，也被人心裹挾的人而已。」帕奇敲敲光亮的腦門，「我們的腦袋可比他們好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