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抓捕行動(上)

  第365章 抓捕行動(上)

  囚車旁,黑袍人依舊依靠在車輪前,伸展著高挑的身材。

  黑袍人說:「外面那麼熱鬧,你居然一點也不關心啊。」

  「關我屁事。」食糞者說,「你倒是煩,又來,不怕被發現嗎。」

  「你錯了。」黑袍人自信輕笑,「我不會被抓到,而這件事……還真的與你有關。」

  黑袍人悠然說道:

  「外面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是有大量的羅德爾人被神秘的兇手殺害並玷污了屍體。人們懷疑是一對褪色者夫妻乾的,想要處死他們,以及他們的孩子。他們擅自生了一個沒有祝福的孩子,被黃金之民討伐。」

  「不奇怪,他們當初也是這樣殺死我的,只有聚集在一起,他們這些慫逼才敢殺人。」食糞者冷笑。

  黑袍人說:「真殘忍啊,你能從這裡面感受到愛嗎?沒有,他們沒有愛。愛可是很重要的。」

  食糞者聽到這番話,先是笑了兩聲,又啐了一口唾沫。

  「你似乎並不同意我,你遲早會理解的。」黑袍人說。

  「你不想死,就滾遠點。」食糞者說,「我不想摻和這些破事。外面死光了也與我無關。」

  「真的嗎?」黑袍人說,「你的夢想是什麼嗎?歌手。」

  食糞者懶得回答,但黑袍人卻相當清楚:

  「你想要殺,還要仔仔細細玷污,讓所有人都變成在詛咒下誕生,讓子孫,後代的詛咒源源不絕。數以百計的詛咒應運而生,數以千計的詛咒之子降世,再之後,數以萬計,受詛咒的後代繁衍不息,從那之中再誕生幾個你一般的存在——無止境地殺害、玷污、降下賜福……」

  「不錯!」食糞者興奮地顫抖,「這些愚蠢的傢伙,沒有賜福便視為詛咒,遇到詛咒便要將其置於死地。當世界遍布詛咒,他們就會放下那愚蠢的想法,感受這引導的美妙了。」

  食糞者的頭盔中冒出涎液:

  「等到全世界只有詛咒之子,世界就不會再這麼醜陋了。我們會進入美麗的新世界!」

  聽到食糞者癲狂的話,黑袍人沒什麼反應,只是笑笑,說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今的黃金律法下,根本不會有人誕生呢?」

  「黃金樹不再給予賜福,也不會再下達誕生的律令。人們自然也就不會再試圖生子。」黑袍人站起身,俯視著囚籠中的食糞者說,手撐在下巴上,眉眼中帶著戲謔:

  「沒有任何人誕生,又怎麼會有子孫在詛咒下誕生呢?」

  食糞者愣住了。

  「看來你理解了。」黑袍人說,「黃金樹和雙指沒有愛,黃金之民、鄰里之間也沒有愛,這樣的環境,可不會誕生子嗣。」

  「你有辦法。」食糞者盯著黑袍人,「你是在利用我,但是,你有辦法。」

  「你果然很聰明,其實你也無需問我,賜福肯定已經指引你下一步的方向了吧。」黑袍人說,「很簡單,黃金樹無法溝通,那就讓它可以溝通。」

  黑袍人湊近食糞者的耳畔:

  「惡兆妖鬼以自己的性命為封印,阻隔了一切火焰,也阻止了可能與黃金樹溝通的可能。而你……為了實現你的夢想,要掃清一切障礙,不是嗎?」

  黑袍人轉身離開:

  「在這裡無休止地吞噬盧恩和詛咒的日子該結束了,到了飯後活動的時間了。」

  一直到黑袍人消失,食糞者始終沉默不語。

  昏黃的光芒從食糞者的頭盔中透出,愈發明亮,似乎有一頭沉睡的怪物正在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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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過去了,商隊內外處於一種奇妙的平衡。

  外面的人隔三岔五讓褪色者出來,而褪色者和商隊的員工則堅決龜縮不出。

  想出去無名也不讓。

  這幾日無名就搬個板凳,端坐在商隊防護罩的邊緣,側坐在那裡,一邊看著外面,一邊看著商隊裡面。

  米莉森靠近無名,蹲下與無名齊平,遞給她的老師一塊盧恩。

  「老師。」米莉森說,「商隊裡,很多人都待不住了。」

  「才三天就待不住了?」無名說,「有那麼艱難嗎。」

  無名擺出老氣橫秋的做派:

  「還是得多坐牢,你看我就沒影響。」

  「看人。」米莉森說,「調香師大多無所謂,他們喜歡待在香料室里配置香料。但像褪色者、凱丹傭兵、甚至是經常外出的長生者和商人,很多人都很煩躁。惡兆之子覺得再次失去了自由,像進入了下水道。」

  無名看向商隊遠方,蜿蜒的車隊被套上一層護罩,像個隧道。

  無名點頭:「確實像下水道。」

  米莉森說:「商隊裡發生了不少矛盾,甚至負責治安的凱丹傭兵自己都上手打人了。封閉的環境讓他們很壓抑暴躁。」

  無名沒有作評價,說道:

  「我還以為你在歌舞團那邊。」

  「我剛剛才過來的。」米莉森說,「那裡和這裡也有一樣的問題。大家被困住,反而是食糞者沒什麼反應。」

  「他平常就被關籠子裡,越狹窄逼仄他越舒坦呢。」無名說。

  米莉森嚴肅地說:

  「總之老師,這樣下去不行,這裡呈現淤積停滯之態,會滋生很多問題。現在就已經出現各種問題了,有些人想出去打獵,有些人想出去採藥,還有人單純就是想出去轉悠……」

  無名看著護罩內外的人群,商隊裡的人分散開,爆發出各式各樣的問題,黃金之民則聚集在一起行動呈現出高度的統一,幾乎看不到個體的意志。

  「淤積啊……」無名看著車隊,大概有一條街的大小,「生存需要的空間果然很大,就算我們物資齊全,也沒法涵蓋齊全。」

  無名陷入了某種沉思,久久不再說話。

  米莉森試探地碰碰無名:

  「老師?」

  無名反應過來,對米莉森笑:

  「你就為這事特地跑過來啊,用投影多方便。」

  「影像終究是虛幻,沒有老師的溫暖。」米莉森握住無名的手掌,「重要的事情還是面談好。」

  商隊裡,一個褪色者舉劍衝到無名身前,就要砍下。

  米莉森抽出彎刀,擋住褪色者的武器,劍尖微微顫動,無法再前進半點。

  無名認出來那是之前來找事的褪色者之一。

  「我的服務不能滿足你了?」無名問。

  褪色者收刀,嘖了一聲:

  「你的服務很好,但我要出去,我要殺了那群人。為了一群黃金之民,就要我龜縮著?呸,那不是英雄所為!」

  「哦,那請去吧。」無名給那位褪色者開了門。

  褪色者戰士果然勇猛,砍殺了不少黃金之民,但架不住黃金之民人多,最終還是被黃金之民亂刀剁成了肉泥。

  另有褪色者終於看不下去了,也找無名問:

  「你的團隊可是討伐了拉卡德的,為什麼不出手?這些人應該不是你的對手。你怎麼不教訓一下他們?」

  「怎麼教訓?」無名反問。

  「殺他們幾個,折磨他們。」褪色者說,「到時候就老實了。」

  「你很會打嗎?你會打有個屁用。黃金之民會怕死嗎?他們怕折磨嗎?」無名懶散地靠在小小的椅背上,「黃金軍團在褻瀆火山之地,熬了不知道幾百年,才受到玷污。」

  「那我們就這麼看著?」褪色者說,「你太懦弱了!」

  「你可以殺光他們,然後呢?」無名問,「哦,對,你就成王了。成王之後就結束了,再不必管以後了是吧?」

  無名翹起腿,撐著下巴:

  「真羨慕戰士,可以什麼都不用管,就是殺殺殺。這就是商人的局限了,為了保那孩子,保證我的生意生生不息,才引來這事端。可如果我殺光他們,便親自葬送了生生不息的可能。」

  無名搖晃頭腦:

  「黃金律法,真是厲害。對抗村民,等同於對抗律法。黃金樹把生死之事安排得明明白白,完成了完美的循環,也完成了極端的排他。」

  米莉森有些憂愁: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您好像不急?難道有辦法?」

  「我很急。」無名說,「只有很麻煩的時候,我才會是這個狀態。越是危急情況,越得保持冷靜。像火山一樣,平靜地積蓄力量,需要的時候再爆發。」

  「但你要辦法,也不是沒有。」無名說:「黃金不是全無破綻,黃金之民不怕死亡,但他們害怕褻瀆和詛咒。」

  「您不會要散播腐敗吧?」米莉森臉色一變。

  無名想了想,搖頭道:

  「現在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這麼做也只會損害我的利潤率,只要找到真兇就好了。」

  無名說:「等黃金之民發現是誰騙了他們,矛頭自然就轉移了,也不會自討沒趣地繼續——只要我們不讓事態升級。」

  無名看向米莉森:

  「剛好你來了,可以來幫我。」

  「我能幫什麼忙?」米莉森問。

  「你不是之前在歌舞團訓練了一段時間。」無名說,「來點娛樂活動,讓大家的心情放鬆一下。守城最忌諱的就是人心散亂。」

  無名叫聰明的人發明各種遊戲和運動,護罩內的人自娛自樂。

  之後又多消耗了些盧恩,給護罩擴充,不再緊貼車隊。

  就這樣多撐了好幾天。

  這幾天裡,黃金之民衝擊豐饒森林,打破了商隊困住蚯蚓臉建造的圍牆,死傷慘重。成了商隊裡讓大家樂了好幾天的笑話。

  但那股揮之不去的壓抑還是逐漸堆積,在護罩中淤積不散。

  無名在商隊中行走視察,愈發認識到規模的重要性。

  有時候被拘束在一處,反而會激發思考。趁這幾天不能出門,無名也好好思考一番亞壇境況、黃金律法的力量。

  為此時常找梅琳娜探討學習。

  這姑娘對黃金律法的造詣相當深厚,對黃金律法的問題看得比蒙葛特還要透徹。

  「不過我也沒什麼好辦法。」梅琳娜表示,「眼下的困局,根植於黃金律法的運作之上。想解開就好像要硬拔掉黃金樹一樣。」

  梅琳娜作為靈體倒是行動自如,也沒受到什麼影響,輕鬆自在地觀察著商隊和黃金之民的狀態,點頭稱讚道:

  「用這個辦法搞你,真聰明。對方是個高手,對交界地的時局和律法以及如何挑撥離間都挺了解呢。」

  梅琳娜的短髮粉毛挨了無名一記手刀,靈體的身體完全無法阻止無名的攻擊。

  無名說:「怎麼這麼沒有集體榮譽感。老闆吃癟,你這麼高興。」

  「我又不是你員工。」梅琳娜對無名吐舌頭,「而且我看你不是挺輕鬆的,還有空跟我學習黃金律法呢。」

  「因為我的眼睛就位了啊。」無名悠然地抬頭看著天空。

  隔著護罩扭曲的光線,天空之上,懸停著一個小小的黑點。

  瑟睿已經將鳥瞰鏡擺放就位,正在以她強大的信息處理能力分析鳥瞰鏡中的信息,不間斷地搜索著血王朝的黑袍人。

  「流浪商人、褪色者、惡兆、黃金之民、歌舞團、青銅蛇、東躲XZ的梵雷……」無名衡量著多方情況,「就讓我看看,誰會先撐不下去……」

  正說著,馬格里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手裡提著一包鼓鼓囊囊的錢袋。

  馬格里將錢袋撴到無名手心:

  「無名,麻煩你了,我想委託你幫我造兩個箱子。」

  「造箱子?裝衣服用的嗎?」無名問。

  「裝孩子用的。」馬格里說。

  「嗯?」無名皺眉,梅琳娜也看了過去。

  馬格里說:「我們準備離開,諾克要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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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鎖商隊,每一個被限制了行動自由的人,都有些怨氣,有些不滿。

  限制行動的命令是無名下的,他坐鎮護罩邊緣,有誰不滿,也只能先過他那一關。

  以無名的實力,自然無人能過,無名以自己的力量鎮壓著商隊的人,讓局勢暫且平穩。

  無名自己是一身輕鬆,但這種怨氣和壓力並不只有他這一個宣洩口。

  馬格里和諾克,以及他們那不受賜福的孩子,才是一切的源頭。至少在黃金之民的口誅筆伐中,是惑亂的源頭。

  黃金之民剛剛聚集過來,阻礙商隊活動時,還有很多人替馬格里夫婦打抱不平。

  但是當商隊被黃金之民逼得動彈不得,停止了大部分活動後,這種怨氣便卷回了他們。

  護罩可以阻擋一切攻擊,卻沒有阻擋黃金之民的宣傳標語。漸漸得,商隊裡也有人開始將鍋甩給了馬格里夫婦。

  無名的堅韌和強悍將商隊的一切不滿都堵了回去,但忘記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強悍,無論是商隊裡被殃及的人,還是馬格里夫婦。

  商隊裡的褪色者態度更糟糕一些,員工們稍微好些,但因為限足帶來的負面情緒,也在不可避免地影響著所有人。

  諾克出門購買生活用品,幾乎每天都能感受到眾人態度的變化。

  一天一個樣,每天都更糟。

  無論是背後埋怨他們的人,還是那些友好但臉色愈發憔悴的人,都被弓箭手敏銳的感官捕獲。

  護罩可以阻隔黃金之民,卻擋不住黃金律法帶來的壓迫感。諾克感到愈發的窒息,甚至在夢中也能看到那些或異樣或憤怒的眼神。

  而這一切——鄰居們被束縛,商隊的人被禁足,外面的黃金之民持續不斷的憤怒——都因為自己生了一個孩子,因為那個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