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專業
等阿爾佩利希不動彈了，果然手掌也就不再流血。阿爾佩利希穩定住了傷勢，連同身體一起，相當的穩定，往那一放大概會被當成一座惟妙惟肖的蠟像。
第二步是處理傷口，卡爾曼使用火花香，這次不再需要內服香藥，而是直接外敷——將部分香料抹在掌心傷口處，部分則含在卡爾曼嘴裡，往外噴火，烤灼阿爾佩利希的手掌。
傷口被烈火燎了一下，立刻萎縮虬結，堵住傷口。
即使已經將身體僵化，無名還是能感覺手下身體突然掙扎了一下。
「止血和消毒也做好了。」卡爾曼說，「他沒有危險了。」
「專業。」無名評價。
他感覺手下的掙扎愈發微弱，想必病人已經不再痛苦。
「你不是自己就能用法術治療嗎。」帕奇在一旁突然開口。
「我這是為病人著想。」無名說。
「怎麼說？」
「我出手是什麼價位，聖職出手、調香師出手又是什麼價位。」無名說，「我出手，光出場費就得幾萬盧恩，這小傷，沒必要。」
帕奇側目：「還挺有排場。」
「我是商隊老闆，一舉一動都要代表商隊形象的。」無名說，「我的身價不能低。」
無名說完，看了一眼卡爾曼：
「這齣診費，四百盧恩可以了吧？」
「無所謂。」卡爾曼繼續回去翻看追憶。
「你看，一下省了幾萬盧恩。」無名數出四百，排出兩枚黃金盧恩，放到卡爾曼身邊，「能四百治好，幹嘛要花幾萬，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阿爾佩利希的一隻手突然伸出來，顫巍巍、烏青青，好像是在強忍著鐵壺香藥的效力才把手伸出來，半張著手，好像要扼住命運的喉嚨，眼睛瞪老大。
「他要幹嘛？」無名沒看懂。
阿爾佩利希丟出一塊盧恩，砸到無名頭盔上。
無名撿起一看，是一塊相當肥美的黃金盧恩，至少有上萬的盧恩蘊含其中。
阿爾佩利希憤怒的眼神中似乎訴說著這樣的話：不許侮辱我的財力。
隨後他就暈了過去，保持著伸手指路的姿態。
無名也就笑納了阿爾佩利希的盧恩，給他安排到車隊中更舒服的位置，給他安排了一張病床，以及一位真正的調香師看護。
車隊在臨近神授塔的位置停下了。
坑道前方，各種營帳和人群，以及更多的碎石廢墟阻礙了車隊的路，但與擁擠著期盼分發盧恩的人不同，擋在車隊前的人們，雖然服飾各異，所屬不同，但都帶著一些冷冽和凶光看著無名的商隊。
沒人知道無名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們還在調查商隊的來歷和底細，現在他們只是拖延商隊的行程，無論這商隊的目的是什麼，不要讓可能是敵人的存在完成目標，他們就不會虧。
各大勢力心照不宣地在路上擺起路障，這可不是往路上放幾塊石頭那麼簡單的事，那幾乎已經把能通過神授塔的路都堵住了。
而且堵路的方式也很隱晦，大多數只是以營帳堵路，以誤會和熱情掩蓋用心險惡。他們一邊陪笑著允諾拆除營帳，一邊拖延進度，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大家也不會當商隊是傻子，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商隊真要翻臉，那這些人也剛好有理由出手，這些人一定會聯手把商隊清理出去，親自驗證大盧恩是否真的在商隊這裡。
幾個勢力的首領和代表站在路口，如此告知著無名和他的商隊，揣著手，滿臉陪笑，但眼中帶著凶光。
雙方僵持在兩邊，一時有些沉默。
「還要多久才能清理出一條路？」無名問。
「這個我們也說不好，可能還得幾天吧。」對面說，「也是你們這事太火爆，惹來了太多的人。」
幾人解釋著，觀察無名的神色，隨時準備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無名卻點點頭，展露出笑容：
「也好，你們慢點拆，不要急，急壞了，萬一踩踏了就不好了。」
無名從容不迫的姿態讓對面心裡直犯嘀咕，摸不透這商隊老闆到底想做什麼。他們背後盤根錯節的各大勢力也在努力調查分析著商隊的行為，試圖尋找出無名的陰謀，商隊那深沉四海的謀劃。
無名則通知員工紮營暫停，就地擺攤。
「這裡果然有很多人。」無名回到馬車上，和帕奇報喜，洋溢著笑容，「而且還堵了，這麼多人聚集在這裡，如此多的潛在客戶，我們可以爽賣一番了，物資儲備還夠嗎？」
「食物很充足。」帕奇說，「糞金龜的儲量也相當多。」
「這個月我們的營業額一定可以翻倍。」無名信心滿滿，朝氣蓬勃。
在一旁冷眼旁觀的阿爾佩利希，聽到無名這高深的計劃，心有點冷。
他在正經調香師的護理下，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之後又支付了更多的盧恩，換取繼續留在車隊觀察病情的機會，得以待在商隊這防護罩內部，四處打探消息。
商隊規模之龐大結構之成熟確實令他震驚，而那滿目的玷污者更是讓他膽寒。
商隊就沒有幾個正常人，全是被黃金律法排除在外的玷污者，這商隊老闆在謀劃什麼，阿爾佩利希都不敢想。
偏偏這老闆滴水不漏，連名字都不願意透露，除了賺錢的話題什麼都不說。甚至明晃晃侮辱他的智商，居然能說出分享大盧恩是為了更好的做生意這種屁話。阿爾佩利希就不信神授塔附近這些人的盧恩能有大盧恩所蘊含力量的百分之一。
無名滴水不漏，員工也極為團結，對自己這個外來者相當警惕，不願透露什麼信息。有些地方也不對外開放，比如那個女魔法師腳下的靈柩車，就被女魔法師視為禁臠。
阿爾佩利希決定用點自己的辦法，他知道這商隊一定還有隱瞞的事情。
瑟濂的秘密他沒興趣，阿爾佩利希也是個魔法師，他知道一個魔法師的秘密會是什麼。禁忌研究、研究資料，不外如是。
阿爾佩利希注意到的是長生者們定期拜訪的一個靈柩車。
很多長生者面容枯槁地走進去，滿面春風地走出來，阿爾佩利希判斷那裡面有個女巫。但女巫為何要藏在靈柩車裡？阿爾佩利希覺得女巫不會簡單。
剛好商隊駐紮，大多數人都去忙碌，看守減少，他瞅准個沒人的時間，打開在靈柩車側面開的一個小門，溜進靈柩車。
車內昏暗，只有幾塊發光的石頭照亮四周，一個盲眼的女巫坐在寬敞高大的靈柩車中，看向阿爾佩利希落地的方向：
「車隊停下了，我們到了嗎？」
阿爾佩利希模仿起一個商隊裡長生者的聲音：「到了，老闆正讓我們搬貨。」
「你也快去吧，不要偷懶。」女巫說，「把手給我，等你精神一些，就去工作吧。」
女巫聲音溫柔，讓阿爾佩利希不禁想起恩雅婆婆，但他沒功夫再理會女巫，從光芒進入黑暗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靈柩車裡的場景他看的更加清楚。
阿爾佩利希的目光越過女巫，看著她身旁的一個東西，愣住了，不知說什麼。
一個巨大的中指居高臨下地豎在眼前，明明周圍一片黑暗，阿爾佩利希卻覺得有一根更大的陰影籠罩在臉上。
「這什麼玩意兒？」阿爾佩利希忍不住露出原本的聲音。
從女巫和指頭的位置來看，阿爾佩利希一眼就猜到這中指意味什麼，但那中指實在辣眼睛，讓阿爾佩利希一時有些不敢承認。
但那中指實在過於有存在感，過於高大，讓他無法忽視。
阿爾佩利希惱怒起來，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侮辱圓桌廳堂，用偽像在愚弄雙指。他刀已經提了起來，想割開這褻瀆的偽像。
「你是誰？」盲眼女巫驚訝。
阿爾佩利希嘖了一聲，知道自己暴露了。
殺人滅口？好像也不需要，這是個瞎子。
阿爾佩利希準備開門離開，門的外面卻響起了敲門聲：
「海妲大人？裡面還有人嗎？」
阿爾佩利希皺起眉，這下麻煩了。
他隱在門旁，手腕緩緩滑出一根細長的木棍，木棍頂端的機械結構彈出，形成一把鐮刀。
阿爾佩利希將鐮刀的刀刃懸在門框上方，準備削掉進來之人的腦袋。
地面震顫起來，馬嘶與戰車的轟鳴傳來，外面的人似乎注意力被轉移了。
阿爾佩利希趁亂離開靈柩車，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
明晃晃的金光映照四方，一支身披黃金甲冑，高舉黃金樹旗幟的騎兵隊從商隊側面跑過，插到商隊和攔路人之間。
「王城的軍隊。」阿爾佩利希認出來。
西亞壇神授塔就在王城外牆附近，這大量人員聚集，不知道的還以為第三次羅德爾保衛戰要開了。大量的衛兵被驚動，甚至還出動了大樹守衛，以及幾輛戰車。
但驚動也是前幾天被驚動，王城到現在才有動作，只有一種可能，他們也在等商隊。
果不其然，領頭的大樹守衛根本沒搭理駐紮營地的那些人，調轉馬頭，直面無名。
「是羅德爾的爺。」無名起身相迎，「王城的黃金之民也想分一杯羹？歡迎歡迎啊。」
「聽說你們得到了大盧恩？」大樹守衛開門見山。
「如假包換。」無名說，「等你們也感受到大盧恩碎片蘊含的力量，就知道了。」
「我們不會感受碎片的力量。」大樹守衛說，「不管你們有什麼計劃，這大盧恩你們要上交。」
「這不合規矩吧？」無名說。
「大盧恩是什麼？」大樹守衛問。
「大的……盧恩？」
大樹守衛說：「大盧恩是法環的碎片，無論是大盧恩還是法環，都是屬於艾爾登之王的力量，是黃金王朝的財產。」
「既然是黃金王朝的財產，那你們為什麼不找拉卡德要？」無名問，「是不想要嗎？」
這個問題把羅德爾士兵說沉默了。
王城和火山的戰爭紀念碑還掛在火山呢，怎麼會不想要，這不是沒打下來嗎。
大樹守衛沉聲道：
「葛孚雷王親自前往火山討伐，卻無功而返，顯然是你竊取了葛孚雷王的戰果。」
「這話是葛孚雷王告訴你們的？」無名問。
「是宰相瑟洛修給出的判斷。」
「所以你想來要大盧恩……」無名說，「很遺憾，不行。」
「你想抗旨？」
無名說：「我們的宣傳已經打出去了，現在把大盧恩給你們，言而無信的就是我們了。我們商隊講究誠信經營。」
氣氛凝重起來，大樹守衛將手中的巨戟微微提起，隨時就要一聲令下，剷除商隊。
「誰的旨？」一個聲音打破寂靜。
帕奇爬了出來，擋在無名身前。
大樹守衛被帕奇這形象驚到了：
「你又是誰？」
「我也是商隊老闆。」帕奇說，「這傢伙不會說話，見諒。」
「看來你們商隊的意見並不統一。」大樹守衛說，「需要我給你們點時間嗎？」
「不用，我來說就行。」帕奇說，「我們不會讓出大盧恩，大盧恩在法理上也是屬於我們的。」
「法理？」大樹守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一個商人，跟我講法理？」
帕奇語氣平靜：
「大盧恩確實是法環的碎片，那法環是誰敲碎的？」
「瑪莉卡女王。」大樹守衛說。
帕奇說：「顯然讓大盧恩散落在各處是瑪莉卡女王的意見。在交界地，在黃金王朝，瑪莉卡女王才是神祇，是律法的制定者，也是黃金王朝所以正統的根源。神制定律法，王維護律法，這是規矩。」
「但瑪莉卡女王已經銷聲匿跡了。」大樹守衛說。
「所以就要由一個宰相——甚至還不是王來指揮王城的力量？」帕奇說。
「瑟洛修宰相一直都是引導黃金一族的賢者。」大樹守衛說。
「宰相說過我們違背了那條律法嗎？」帕奇說，「我們是褪色者，我們身上的殘酷使命就是互相掠奪。這是由雙指、由瑪莉卡女王允許並鼓勵的，殘酷而合法。拉卡德甚至被這律令逼瘋了，結果你們還打不過瘋狂的火山。現在我們拼死拼活從火山拿到大盧恩，你們一句話就要奪走，當瑪莉卡說過的話是放屁？她沒有跟你們說過，褪色者復活歸來就是為了搶大盧恩？葛孚雷沒教育你們，力量才是一切？沒學過就回去看石板去。」
阿爾佩利希遠遠聽著，發出冷笑。
扯雙指虎皮？很快他就讓人看看你們商隊對雙指的真實態度是什麼。
但大樹守衛倒是被帕奇唬住了：
「你一個奇形怪狀的商人，倒是對瑪莉卡女王、對黃金律法挺熟悉。」
「廢話。」帕奇說，「我看著她寫的這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