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無名「出手」
尤拉看著手中那威嚴而華麗的武器,有些躑躅:
「我不能接受……」
「你們蘆葦之地的人還真是客氣。」無名笑笑,「拿去吧,這次可別再丟了。」
「我該付出什麼?」尤拉問。
「你的獵物。」無名說,「她的身體給我,至少是一半的屍體——沒問題吧?」
無名野心勃勃地看著艾琉諾拉:
「別想太多,上吧,殺了她,完成你的使命。」
無名自信滿滿地暢想擊殺巨獸後的未來,仿佛在跟蟲子描繪美好藍圖。
但這天真的模樣確實穩定了尤拉的心態,尤拉笑了,收下那杆劍槍:
「好,我便殺給你看。」
尤拉提槍再戰,手中劍槍揮舞,風暴擰成的氣刃再度出現,風刃四周,雷霆環繞,撕碎艾琉諾拉的龍鱗。
拿到了更強悍的武器,這一次尤拉卻沒有再頭腦發熱。
他已經徹底清醒過來。戰士的狂熱是為了滿足自己沸騰的熱血,卻不是為了勝利。怒火是力量,但不受控制卻無法讓人使用。
尤拉恢復了曾經獵龍的心態,以冷眼駕馭激昂,以理性操控著感性,觀察著艾琉諾拉的每一處身體每一個動作,不再急於攻擊。
他揮舞起劍槍,舉重若輕地挑動艾琉諾拉的雙頭刀,規避每一個危險,與艾琉諾拉戰得難捨難分。艾琉諾拉龍蛇狂舞,血火攢動,尤拉氣刃縱橫,分毫不讓。
「真不錯,有效果。」無名看著縱橫戰場的氣刃,滿意地點頭。
帕奇捂著頭站在無名身邊,看著那宏偉的戰鬥場面,神色有些凝重。
「怎麼那麼嚴肅?」無名說,「我看局勢一片大好啊。尤拉這次,終於趕上艾琉諾拉了。」
帕奇看無名:「這武器……你是抽取了自己的靈魂做的吧?」
「冶煉爐的效果就是用靈魂的特質和力量來製作物品,想要什麼都行。」無名說,「你那些衣服不也是這麼做出來的。」
「衣服和這玩意兒可不一樣。」帕奇說,「這種武器用的不是使用者的力量,而是鍛造者埋進去的力量——你消耗了多少?」
「還好,我現在還沒瘋。」無名說。
騎士鎧甲包裹人形胸口正在以不可察覺的幅度顫抖,帕奇能聽到微微的肚子飢餓的聲音。
帕奇凝視無名,說不出話。
無名笑了:「能看到這麼宏偉的戰鬥可不容易,少說點煞風景的話。」
艾琉諾拉的雙頭刀被尤拉的氣刃全部格開,身後的多對翅膀同時扇動,天空的紅雲在一種無形的恐怖力量的統御中凝成漩渦,無數血紅怨魂從常世中析出,撲向尤拉。
這些被大蛇吞噬的怨魂,此時也聽從吞吃他們的人,要拉更多人下水。
怨魂不強,卻撲天蓋地,無處躲藏,尤拉的氣刃只有在揮出時才會激發,雷霆也難以纏繞全身。又要防備艾琉諾拉狂猛的攻勢,又要躲避怨魂,一時有些捉襟見肘起來。
尤拉試著硬吃一個怨魂,但怨魂在靠近尤拉時突然爆炸,讓他險些被雙頭刀擊中。
「艾琉諾拉什麼時候會這種招式了?」無名看著無邊的怨魂。
「那不是艾琉諾拉的招式,是拉卡德的。」帕奇說。
「你跟他打的時候也遇到了?」無名問,「這你怎麼躲過去的?」
「我的核心是重型的,沒尤拉那小身板那麼脆弱。」帕奇說,「對於這種東西來說,機動性勉強也足夠了。雖然太陽爐差點……」
「太陽爐?」無名支起耳朵。
帕奇卻沒再說話,回身看到塔妮絲也從洞口探出來,試圖觀察這場戰鬥。正被頭疼折磨的帕奇吼了一聲,將塔妮絲趕了回去,少有的以強硬的口氣讓其他人不要放塔妮絲離開。
「至於嗎。」無名說,「人家就想看看丈夫的殘骸,也沒有錯。」
無名想起帕奇剛剛說出的自己很在意又完全陌生的詞彙:
「你不讓我看你戰鬥,我也遵守了,真不打算透露一下嗎?」
帕奇瞥了一眼無名:
「不讓她看,是因為有污染。」
帕奇將注意力轉移到尤拉那邊,瀰漫在天地間的怨魂還在持續不斷地追殺尤拉。怨魂不如雙頭刀致命,但覆蓋卻足夠廣。不如龍吼那麼密不透風,但勝在連綿不絕。
尤拉愈發艱難,視線被怨魂的爆炸阻攔,幾乎只能靠一閃而過的閃光判斷艾琉諾拉的招式。
如果不是對艾琉諾拉的招式足夠熟悉,尤拉早就被擊中而粉身碎骨了。
「不行,說好的一對一的單挑,這群毆可不合適。這是一位戰士賭上千百次失敗後的戰鬥,你們這些小鬼還是不要湊熱鬧了。」無名開口,邁步上前,「到我出手的時候了。」
他沒有太接近交戰中心,而是就找了個屍堆,站在高處,遙望戰場。
也不見無名有什麼攻擊動作,他只是抬起胳膊,對遠方的戰場友好地招了招手。
但尤拉很快察覺到了變化。
一種莫名的力量開始支配這片空間,怨魂們對尤拉的追擊逐漸減弱,似乎被另一種力量牽引拖累。
那力量越來越強,怨魂們不復原來的幽怨與哀鳴,紛紛帶著尖叫與哭泣撲向另一個方向,無名的方向。
那個方向有一閃一閃的紅光,仿佛指引歸鄉的燈塔,又或是引誘飛蛾喪命的火焰。
巨量的怨魂從四面八方湧向無名,湧向他手中那漩渦一般的紅色。好像浴缸的泄水閥被打開,怨魂也跟著旋轉,規模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
一個躺著的血色龍捲呼嘯著形成,橫亘整個火山口,龍捲沒有任何風聲,呼嘯全由怨魂的尖嘯組成合唱。
在令人膽寒的尖嘯合唱中,一個受到熏燒的怨魂爆炸,附近的怨魂連續爆炸,絢麗的焰火開始在血色龍捲上蔓延,旋轉著將血色染上熾烈,轟向無名。
但無論是血紅的怨魂,還是熾烈的焰火,都沒能擺脫那股恐怖的吸力,一併投入無名的身體。
無名腳下,爆炸扯動空氣形成大風,吹拂他鎧甲上的布料,可纏綿半個火山的爆炸焰火卻沒有逸散多少熱量。
在無名身後不遠的帕奇,在駭然中甚至感到一陣涼意。
瑟濂從洞口走出,看到帕奇,說道:
「已經連接到那個傳送門了,可以隨時離開——」
瑟濂看到了那橫亘戰場的血與火的龍捲,看到那站在屍堆上,隨意擺動手臂,操控整個火山怨魂的男人。
瑟濂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你又懂什麼了?」帕奇問瑟濂。
瑟濂笑:「我就好奇他怎麼這麼堅持要攛掇別人和拉卡德戰鬥,明明之前一直想逃避和大蛇一戰。原來是為了這些靈魂。」
瑟濂欣賞著眼前的壯美奇觀:
「整個格密爾騎士的靈魂,一位碎片君王掌管的領土中所有的生命之終,全都在這裡聚集,怨魂濃郁得幾乎要結晶。」
瑟濂捏著下巴回想:
「他以前說靈魂比肉體更加美味,並且不介意我以靈魂做實驗,果然所言不虛啊……」
帕奇看著站在屍堆上大快朵頤的無名,突然明白為什麼他願意消耗那麼多力量支持他們了。
帕奇捂著心口:「我居然以為他是因為兄弟情才支持我和尤拉的……」
什麼大蛇,什麼艾琉諾拉,最貪的在這呢。就出了一隻手,便把全火山的怨魂吞掉了。
「你可真是賊不走空啊。」帕奇看著無名,覺得自己頭更疼了。
「誰知道呢,一個人的行動不一定只會有一種目的不是嗎。」瑟濂回去,「需要撤離就過來,隨時可以啟動。」
帕奇又瞥了一眼戰場,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了,轉身也回到洞口。
無名造成的異象當然不僅只有帕奇瑟濂看到,最真切感受到這變化的,是艾琉諾拉。
她站得高,看得遠,體型也大,能更全面地感受到火山口怨魂的變化。
她意識到了,在場還有一個始終蟄伏的凶獸,危險程度遠超尤拉。
艾琉諾拉是一位強悍的戰士,總是能將所有的危機冷靜地納入眼中,考慮各種因素,最終選擇最好的決定。這也是她總能逢凶化吉,死裡逃生的原因。
但尤拉不是這樣,他的眼裡只有艾琉諾拉。在艾琉諾拉不以為意地從自己這個小個子身上轉移注意力時,他也一直盯著她。
尤拉立刻察覺到艾琉諾拉的分心,不需要再躲避怨魂的他終於找到機會。
他將劍槍一橫,雙手高舉過頭,仿佛將武器獻給神明並祈禱,以長牙突刺的姿態,對那高高在上神明儀態的艾琉諾拉遙遙一刺。
光刃與雷電一閃而過,精準地鑿進拉卡德的鐵青臉龐,氣刃割開艾琉諾拉的臉龐,刺穿整個身軀。
破碎的鱗片和血肉炸開,艾琉諾拉發出驚天的咆哮怒吼。
「不是這樣的,你是不會這樣的。」尤拉低聲呢喃著,兩手抓住槍柄尾,在劍槍前突勢盡之時擰身,掄圓了揮舞,巨大的風暴刃一瞬間割開血色龍捲,也割開了大蛇的脖頸。
一時間,蛇嘶、男人的咆哮、女人的悶哼混合在一起。蛇頭被割斷,但斷口伸出許多觸手,勉強連接頭顱,將掉未掉,卻影響了視線。
斷頭的怪獸狂亂地揮舞雙頭刀,向四周噴灑熔岩與怨魂。血焰、腐敗、龍焰與魔力吐息紛紛四散。但都難以擊中尤拉。
尤拉舉起劍槍,閃避之餘不斷切割巨獸的身軀,雙頭刀、一隻手、兩隻手、尾巴、翅膀……
巨獸的掙扎愈發無力,尤拉眼中的悲傷也愈發明顯。
從看到艾琉諾拉那非蛇非龍的身軀時他就有所預感,當艾琉諾拉發出尖叫時,尤拉也確定了——艾琉諾拉並非完全吞噬了大蛇和拉卡德,面對褻瀆之主和遠古大蛇,她的意志並沒有完全戰勝,只是成為主導。
三者的意志與大量怨魂一起,混合成了截然不同的存在,形成眼前的畸形生物。大蛇、拉卡德和艾琉諾拉都還活著,也可以說都已經死了。
那些曾經令人折服的高貴品質,隨著多種靈魂的交融都已經消失了,向一片無意識的混沌轉化。從這怪物身上,便能看出為何相關技術被列為褻瀆。
「這便是……我和你的最後一次獵龍了。」尤拉輕嘆一口氣。
大蛇不再動彈,尤拉也終於放鬆片刻,不再死盯著艾琉諾拉。
看了一眼無名,血紅色的龍捲也正在慢慢消散,周圍的怨魂已經所剩無幾。
尤拉不禁想,如果融合的靈魂會改變一個人,無名這又是怎麼回事。
是他的意志比這些君主級的豪傑更為強韌,還是說……他已經被深刻地改變了呢。
尤拉不認識曾經的無名,也不想思考這些問題了。他筋疲力盡地拖著劍槍走到無名面前,把劍槍還給無名。
「這屍體是你的了。」尤拉說著,倒頭就睡。
無名把尤拉帶回隧道,也帶回了他勝利的消息。在帕奇的強烈要求下,塔妮絲依然沒能離開洞穴,由涅斐麗嚴加看管。瑟濂和亞歷山大跟著無名負責打掃戰場。
「不要緊嗎?」無名問瑟濂,「帕奇說這地方不適合人身待著,有污染什麼的。」
「我可不是人身。」瑟濂說,「放心,我的靈魂早就轉移到輝石上了,論侵蝕,沒有比輝石更厲害的侵蝕。」
無名放心了,拍拍亞歷山大的壺:
「我說話算話——這大蛇的屍體,還有這裡這些英雄的屍體,都是你的。」
「半神的屍體……」亞歷山大饞得從蓋子裡往外溢口水,但還是克制住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這真的是我不花錢就可以吃的嗎?我明明什麼忙都沒幫上……」
「這叫資源的利用分配。」無名說,「你負責的是處理,我才負責分配。而我分配,沒人會說一個不字。」
亞歷山大也沒再客氣,找到拉卡德的腦袋,就啃起來。
「大蛇會不會被亞歷山大吃了以後,又復活?」瑟濂有點擔心。
「應該不會吧?」無名也不確定,「所以讓亞歷山大吃他嘛,活壺以血肉為食,卻生得善良。或許只有亞歷山大可以淨化這些血肉。」
「你不行嗎?」瑟濂問。
「我也不能恰獨食嘛。」無名維持著自己老闆的威嚴,「得給人留點湯。」
「出事了再說……」無名看向亞歷山大那邊。
發現亞歷山大僵在那裡不動了。
「真出事了?」無名湊過去。
亞歷山大倒是沒出事,他指著地上的血肉:「這……」
拉卡德那已經被轟爛的巨大頭顱,傷口處滿是血肉觸手。
這些觸手正在緩緩移動,似乎想要竭力掙扎,將頭顱拉向一邊,與其他血肉匯合。
「還沒死啊,真頑強。」無名感嘆,「不得不說,我很欣賞艾琉諾拉的意志,有我當年的風範。」
「什麼意志,讓她這麼頑強?」瑟濂也走過來,繞開一個想纏上她腿的觸手。
「對力量的渴求。」無名說,「那是沒有盡頭的欲望,靈魂中的那股意志可以永遠不滅。」
「力量,原來這就是她追求的東西。」瑟濂說,「早說啊,我來解決。」
「你還有這特異功能呢?」
瑟濂得意一笑:「我本事可多了,什麼問題我解決不了?」
正得意著,沒注意腳下,被一個觸手卷到腿拎了起來。
「哎呦,幫我解一下。」瑟濂連忙招呼無名來幫忙解決一下無解的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