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我們很像
無名從艾蕾教堂離開,沒有直奔大升降機,而是先去了一趟菈妮的領地。
他想先去請教一下關於太陽的問題。
菈妮是半神,也是觀星者,或許可以提供給無名更多的信息。
可菈妮卻並不在自己的魔法塔。
「菈妮大人有自己的事情。」伊吉如此說,「恐怕你短時間內都見不到菈妮大人了。」
「什麼事啊?」無名問。
「這是秘密。」伊吉並不打算透露。
「我們可是商業合作夥伴啊。」無名不滿。
「你如果是菈妮大人的臣子,我可以告訴你。」伊吉抓准機會就想拉攏無名。
「那算了。」無名說,「那傢伙也不喜歡商人,我要是認她當老大,她豈不是不讓我做生意了。」
尋菈妮無果,無名也沒別的半神可以諮詢了,便只好打道回府,回了迪克達斯大升降機。
剛到升降機跟前,就看到蘭斯桑克斯和蒙葛特站在升降機下。
「呱!」蘭斯桑克斯發出一聲驚叫,像只受驚的貓,一個後跳竄進蒙葛特的懷裡。
無名站在蘭斯桑克斯的位置,沉靜地看著蘭斯桑克斯和蒙葛特:
「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為什麼我們親愛的病患、重要的合作夥伴,賜福王蒙葛特會出現在這?還要被拐走?」
蘭斯桑克斯沒有回應,只是有些心虛地問無名:「你怎麼回來了?」
「什麼話,我總要回來的。」無名說。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這個時候……」
「有事耽誤了幾天。」無名說,「好了,你們也跟我回去吧。」
「不要,我們可是逃出來的。」蘭斯桑克斯說,「你說回去就跟你回去,我們豈不是很沒面子?」
「你是要拒絕我?」無名眯起眼睛。
蘭斯桑克斯算是比較了解無名實力的人,親眼見證過他瞬殺神皮貴族和墜星獸,如今面對無名這充滿壓迫性的視線,蘭斯桑克斯也有些沒底。
「哼,我可不是一個人。」蘭斯桑克斯從蒙葛特懷裡跳下來,「這位可也是頂級半神,我也不是普通的古龍,我就不信,你再厲害,還能同時戰勝我們兩個?」
蘭斯桑克斯擋在蒙葛特身前,腳步輕跳,挑釁似地朝無名隔空揮著小拳頭。
「你兩隻手未必能勝過我們四隻——六隻腳!」
蘭斯桑克斯正說著,突然遠處八隻腳朝升降機衝過來,地動山搖。
兩隻墜星獸從彼魯姆大道的林蔭中衝出,齊齊急停在無名身後,溫順地低垂頭顱。
其中一隻墜星獸背上,還有另一雙赤足,瑟濂坐在上面。
「好快啊你,我才剛到。」無名回望,「這麼快就完事了?」
「溝通沒那麼快,但星之子的趕路速度可比你坐馬車快多了。」瑟濂說,「不過再怎麼快,也不該跟你前後腳,你路上耽擱了?」
「繞道辦點事,耽誤了幾天。」無名回答。
跟瑟濂寒暄完,無名回頭看向蘭斯桑克斯:
「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蘭斯桑克斯不跳了,揮舞的拳頭揣在一起,頭低得比墜星獸還低:
「沒什麼,我剛剛說話有些大聲,對不起。」
無名點頭:「那就一起上去吧,正好節省這升降機的力氣。」
無名上前,準備帶瑟濂蘭斯桑克斯等人走上升降機,蒙葛特卻一隻手把蘭斯桑克斯撥拉到身後,嚴肅地看著無名:
「我是不會回去的,你們也不可能讓我幫忙,我是黃金樹的守衛,不會認同商隊和惡兆之子。」
「那你當初怎麼沒直接在商隊裡大開殺戒呢?」無名問。
蒙葛特不說話了。
他當初確實心裡憋著一股殺意,固執地準備獨自守護黃金樹,哪怕沒有了父親的認可。
但動手之前他被隕石砸到了,等恢復了意識,看到的是環繞在他身邊的那些神態幸福的混種和重獲自由的惡兆之子,一時就沒下手。
畢竟很長時間裡他也是和惡兆之子相依為命。
無名笑了:「你不也是惡兆之子嗎?」
蒙葛特沉聲道:「這個問題已經很多人問了,我不想回答,你們反正也不可能理解。」
「我理解啊。」無名點頭,「這有什麼不理解的。」
無名帶著欣賞的眼神看著蒙葛特:
「我就是這樣的人嘛,你跟我很像。」
「我跟你很像?」蒙葛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手上滿是不似人身的皮毛、瘤羽和硬角。
「當然不是指的外觀。」無名說,「只是說你的選擇,跟我——跟以前的我很像。」
無名靠近蒙葛特,朝他伸出手。
紅色雷電隔絕在無名和蒙葛特之間,蘭斯桑克斯說:「放他走吧,他反正不會配合,你還真能殺了他不成?」
「我殺他幹嘛?傷他都不捨得啊。我是要和王城合作的,他可是葛孚雷王的兒子,王子呢。」無名的手掌穿過雷霆,拍拍蒙葛特的身體,「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
無名帶著蒙葛特跑到一個樹蔭遮蔽的私密地方,擺上一桌酒菜,與蒙葛特盤膝對坐。
「我不吃這些東西。」蒙葛特說。
「理解,黃金之民嘛,保質期低於一百年的東西你都不愛吃,下回我再給你加防腐劑哈,給你做個木乃伊吃。」無名不介意,撇過頭看向旁邊的蘭斯桑克斯,「你跟來做什麼?」
「我不放心你。」蘭斯桑克斯說,「誰知道你會不會給他套上麻袋送走,你可是個商人。」
無名失笑:「我現在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跟他說話,以前的我可不是商人。」
「是什麼?」
「我曾經也是個王者呦。」
蘭斯桑克斯去一邊笑了,蒙葛特始終沉穩嚴肅,對無名說:
「那曾經的王者,你要對我說什麼?你說你理解我?」
無名說:「我繼承了一個偉大君王的事業,這卻會讓我自己所屬的種族遭到打壓。」
「就像惡兆之子。」蒙葛特說。
「就像惡兆之子。」無名點頭,「她們說我應該多為自己的種族著想,她們說應該捨棄神祇強加給我們的命運,她們說我們種族原本醜陋乾癟的模樣才是我們的本來面貌,是符合自然的本相——她們說得沒錯。」
無名用吸管嘬了一口酒水:「可我始終沒聽她們的,我生於神祇掌控的世界中,長於神祇律法的光輝下,讓我背叛自己出生以來的環境?我做不到。我沒有過去,沒有親友,不認識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期盼,所以我可以安然地犧牲自己,為別人換一個未來。在自我犧牲中,感受到滿足。我選擇維護原本的規則——哪怕那不符合我自己,我的種族的利益。」
蒙葛特緩緩點頭:「說得沒錯,看來你確實理解我。」
「你當賜福王期間,應該也狩獵了不少想改朝換代的英雄吧?」無名說。
「惡兆妖鬼的名號響徹交界地。」蒙葛特說。
無名說:「沒錯,一直以來你做得都很好,你會一直維持著既有的秩序——直到迎來你無法抵抗的暴力。」
無名看一旁正往嘴裡塞烤肉的蘭斯桑克斯:
「這一點,古龍應該很有發言權。」
蘭斯桑克斯放下手裡的肉,抹抹手上的油,嚴肅地看著蒙葛特:「是這樣的。」
蒙葛特說:「你想改變我,自己卻守舊?」
「所以我的故鄉毀滅了。」無名說,「你想看到那樣的結果嗎?堅持著自己的道路,最終無力地迎來毀滅?你的做法就是等待著你守護的黃金樹遭到毀滅?」
「你在混淆概念。」蒙葛特說,「如果我什麼都不做,黃金樹才會被毀壞。我是在守護黃金樹,不是在毀滅它。」
「我也覺得我是在拯救我的世界,可最終它還是毀滅了。」無名說,「相信我,我守護的時間比你長得多,但沒用。我們的壽命是漫長的,比我們守護的東西還要漫長,我們遲早會活成比我們守護的東西還要古老的老東西,看著我們寵愛的孩子步入凋亡。」
「黃金樹是永恆的。」
「永恆的,還用你守護嗎?」無名笑了,「你是在給自己貼金,還是在給黃金樹貼金?」
拐杖閃電般刺出,停在無名頭盔前,微微顫抖。
無名撥開拐杖,盯著蒙葛特:
「你是個年輕人,交界地也是個年輕的世界,年輕人就該去開闢新世界——趁著還有希望。守舊這種事還是讓我們這些老東西來吧。」
「三言兩語,就想讓我改變?」
「花拳繡腿,也想讓我認可你?」無名說,「反正你也打不過我,也阻止不了我的商隊。與其向我發起自殺攻擊,要不要先試試忍辱負重,蟄伏成長?」
「在告訴我讓我蟄伏的人身邊蟄伏?」
「有什麼問題?」無名說,「我身邊聚集著很多跟我意見不同的人,我從來不會提前扼殺他們。你如果有信心斬殺我,隨時可以來,我等著呢。知道我為什麼從來不聽那些蠱惑人的傢伙的話嗎?因為他們只會說,卻從來不敢戰鬥。」
無名站起身,和坐著的蒙葛特等高:
「如何賜福王,要不要待在我的商隊繼續學習,繼續成長,直到有一天將我斬殺,維護你那黃金王朝的理想?」
「學習什麼?學習你的經商技巧嗎?」
「我們商隊還是有很多人才的。」
「比如呢?」
「比如……」無名一時還真想不起來多少東西,他突然一指蘭斯桑克斯,「比如她,古龍呢。」
蘭斯桑克斯說:「可以啊,我可以教你古龍的雷電奇蹟,龍雷庇佑,要不要?」
蒙葛特沉靜地坐在桌前,但背後亂動的尾巴表露出那有些躁動的內心。
片刻後,尾巴停下,他抓起飯桌上一塊烤肉,塞進嘴裡。
「我還沒那麼厚顏無恥,我可以待在你的商隊,幫你些忙,作為學習的報酬。」蒙葛特說,「只要你不威脅到黃金樹,我不會再狩獵你和商隊。」
「那可真是謝謝賜福王的不殺之恩——走了。」
無名轉身離開:「你們如果想在外面待會兒,可以晚些回來。」
「你還真放心。」蘭斯桑克斯說。
「我相信賜福王不會對我的商隊放心。」無名說,「也不會對亞壇放心,所以肯定會回來的。而我……我也不放心我的商隊,該回去操心新的門路了。」
============
雷亞盧卡利亞學院,裁定善惡的海摩教室,氣氛有些慘澹。
「瑟濂離開了。」學徒們說,「要做點什麼嗎?」
「有什麼用,之前做得夠多了。」海摩學徒說,「說得先調查教室,無論有沒有魔法師塊,只要激怒瑟濂,逼她出手,讓學徒們看到她恐怖的一面,就能掀起學徒們反對她的浪潮——可那傢伙蔫得仿佛是第二個滿月,一點都沒反抗。」
聽到這話,教室一時陷入沉默。
算盤落空,海摩學徒們也有些蔫。
「像滿月又有什麼關係,你們當初不是照樣把滿月囚禁了。」一個騎士推門進來。
是杜鵑的首領劉易斯。
「你跑哪裡去了?」海摩教室的人不滿,「是去找外援,結果就沒動靜了,如果你的人在,我們也不至於人手如此不足了。」
「我也沒辦法。」杜鵑首領說,「大人物之前在被一件小事困擾,忙著解決那件小事,騰不出手。」
劉易斯撫著手掌:「現在好了,那位大人已經辦完了事情,可以派遣些力量來幫助我們了。」
「夠解決瑟濂嗎?」
「甚至可以順便解決滿月女王。」劉易斯信心滿滿。
「學徒們會不會介意?」海摩教室的人擔心,「我們沒有抓到她探索起源的證據。」
劉易斯搖頭:「不用擔心,瑟濂很懂魔法,但是不懂學院。學院的學徒,那是在乎真理的人嗎?不,他們只會在乎你的態度。只要你謙恭卑微,你就會獲得人們的好感,只要你咄咄逼人,哪怕你是正確的也會遭人厭惡。瑟濂就算沒有種出星星種子又如何?她是個嚴格的教師,她的性格決定了她一定會受到大多數人的厭惡,而少數人的聲音會被淹沒。可笑的是,真正軟弱的卡利亞女王,你們不還是將她囚禁了。準確說,學徒在意的不是態度上的好壞,而是對於自己來說,怎樣才能讓自己得利、怎樣自己才舒服。」
劉易斯抽出自己的利劍:
「找個辦法激怒瑟濂就好了。」
「可我們這次即使大肆搜索她的教室都沒有激怒她。」
「她什麼時候這麼好脾氣了?」劉易斯說,「這和傳說中的魔塊魔女可不一樣,什麼東西限制了她的脾氣?」
「似乎是……因為她的孩子?」海摩學徒不確信。
「那就是了。」劉易斯拍手,一錘定音,「那就從孩子身上下手,想辦法讓她歇斯底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