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很有精神

  海德的突然暴起是涅斐麗始料未及的，這過於突兀的情況讓涅斐麗腦海中一下子湧出各種想法。

  難道海德是內鬼？

  這麼一瞬間的恍惚，涅斐麗沒把海德拉回，又因為是老臣，也知道海德身板脆，怕刮一下就把他拍殘了，於是又猶豫了一瞬。

  就這點功夫，海德已經抓著匕首，衝到菈妮身後，速度意外地快。

  匕首刺入空處，發出一聲吭響，好像有什麼無形的膠體阻擋了海德。

  濃霧彌散開，形成一道霧牆，橫亘在菈妮與海德之間，無論海德怎麼發力，都無法突破。

  菈妮則轉身面向海德，斗篷在慣性下甩開，露出搖晃在斗篷下的異形大刀。

  菈妮雙手握刀柄，朝著海德腦袋橫斬而去，黑色的刀身綻放出詭異的光芒，如一輪黑色彎月，吞噬著周圍的光芒。

  光線扭曲，已經看不清刀的落點。

  刀身擦著海德的金髮削過去，海德一半頭髮都被削沒了。

  「你這個理髮手藝真不錯，能給拉塔恩剃頭，也能給海德理髮。」無名評價著海德的髮型，「很先鋒，很大膽。」

  海德似乎被這一刀嚇破了膽，放下匕首，連忙跪下。

  涅斐麗見海德沒事，快步上前：

  「請恕罪——你瘋啦！」

  涅斐麗狠狠錘了一下海德，幾乎要把他錘昏過去。

  海德也很驚恐，驚恐中還不忘把涅斐麗撇出去：

  「對不起尊貴的半神，我也不知為何會如此，這與涅斐麗王無關……」

  面對海德和涅斐麗的慌張，菈妮卻很淡然。

  「這不關他的事。」菈妮抬頭看著海德頭上的天空，「他只是被控制了，算是被我帶累了。群星的封印已經被解開，他們坐不住了。」

  「被控制？」無名一直表現得很平靜，聽到菈妮如此說，突然來了興趣，「被誰控制？怎麼控制的？」

  「一種對精神的干涉。」菈妮聲音中隱隱帶著不屑與憤怒，「至於是誰做的……呵，你不會想知道的。聽到祂的名字，伱只會後悔知曉。」

  「祂？」無名更感興趣了，「說說嘛。」

  菈妮瞥了他一眼，嘴角揚起，說道：

  「雙指。」

  簡單的兩個字，帶來的震怖尤甚於海德剛剛偷襲菈妮的表現。

  尤其是海德，直接呆住了。

  雙指是什麼？在交界地那是和瑪麗卡女王、和葛孚雷大王一樣尊貴的存在，那是神的使者啊。

  海德向來自詡正統，遵循著黃金樹之下的正當秩序，卻腦子一抽揮刀砍了半神，完了還被告知是雙指搞得鬼。

  作為半神，菈妮當然更清楚雙指的地位，也知道被雙指針對意味著什麼。那是比涅斐麗遇到的最大的困境還要恐怖百倍的局面。

  正如海德表現的一樣，一般人哪怕與她萍水相逢，僅僅是接近她，都會被帶累受到損害。

  她玩味地看著無名，想瞧瞧這商人有沒有嚇破了膽。

  也是在有些落寞地等待著周圍人再一次遠離她，留她獨自面對黑夜彼端所有的孤獨。

  隨後菈妮看到無名護面縫隙流下一截口水。

  菈妮以為自己眼花了，又仔細看過去，發現口水已經消失了。

  無名嘖嘖地說：「雙指啊，那可是好東西啊——你怎麼惹到雙指了？你也犯罪了？」

  聽到無名這麼問，菈妮不再糾結剛剛是否眼花，微微揚起下巴，以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說到：「重罪。」

  「那你可以成為我新業務的客戶。」無名說，「贖罪要不要？不要星星淚滴的，只要盧恩即可贖罪，價格合理，童叟無欺……」

  菈妮的冰冷轉為一種意味微妙的情緒：

  「你知不知道與雙指為敵意味著什麼？」

  「不知道。」無名說。

  「估計你也不知道。」菈妮不想跟無名多說了，「不然你就不會這麼輕鬆了。」

  「但人總是能贖罪的嘛。」無名說，「要不要贖罪啊？我這可是不用星星淚滴的哦，不比滿世界找那破玩意兒方便？我跟你講，那東西都被各種王室貴族藏起來了。」

  菈妮翻白眼：「謝謝你跟我普及這個知識，我家裡就有星星淚滴。」

  「那你為什麼不贖罪？」無名詫異，「你是那種覺得犯罪了很酷很刺激的叛逆小孩嗎？」

  「我犯的罪是持續性的，你見過一邊抽別人巴掌一邊請別人原諒你的贖罪嗎？」菈妮有些抓狂，二十根手指咯咯直響。

  「哦……懂了。」無名說，「那你可真是個大惡人。」

  終於讓無名承認了她是個大惡人，但菈妮感覺完全沒有了應該有的感覺。

  「你就不怕嗎？」菈妮說。

  「你是我的客戶，我還得治你媽呢，還是我的潛在客戶——等你贖罪呢，沒空怕。」無名回答菈妮，看向涅斐麗，「虛驚一場，沒事了，我去找那些人。」

  涅斐麗派人把他帶到一個地牢，那裡關押著之前競技場抓捕的許多嫌疑人。

  無名沒有讓其他人同行，自己一個人，在不同牢房裡進進出出。

  一天後，無名走出地牢，把菈妮叫來。

  無名指著牢房內，對菈妮努嘴：

  「進去看看。」

  菈妮走進牢房，發現嫌疑人都被聚集在一起，安靜地坐在板凳上，有些痴傻。

  「要我看什麼？」菈妮問。

  「看他們，像不像你媽？」無名說。

  「不像，我媽比他們好看多了。」

  「我說精神狀態。」

  菈妮觀察著那些痴傻的人：「有點像，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無名說：「之前我就總覺得，這滿月的狀態有些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是非常淺薄的印象，我一直找不出源頭，直到後來我為了挖掘地下隧道，為了讓群星恢復流轉去地下的永恆之城勘測，才想起來。」

  無名煞有介事地說：「滿月身上有一種氣質，一種身陷酣夢，仿佛時刻做著白日夢一樣的氣質。這氣質我在另一個地方見過，一個我只簡單轉了轉的地方。」

  「哪裡？」菈妮問。

  「血王朝。」無名說，「梵雷你知道嗎？」

  「不認識。」菈妮說。

  「剛剛變回人，拉去跟葛瑞克一起在戰場上救人那個，帶著白面具的。」無名解釋。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快點說重點。」菈妮打斷無名。

  「那人就是血王朝的，我之前藉助他的傳送勳章，去他老巢簡單看了看。」無名說，「那個地方的人，都像置身夢境一樣。他們雖然清醒，但又不像清醒的樣子，跟喝醉了一樣，迷醉在某種妄想中——跟你媽的氣質很像。」

  「血王朝……」菈妮皺眉，「他們也像雙指一樣，有干涉別人精神的力量嗎？」

  「恐怕那不是血王朝的手筆。」無名打個響指，一簇粉色氣團從無名指尖析出，「從諾克隆恩那裡，我接觸到了一種大螞蟻，有些人就用魅惑這樣的力量控制大螞蟻。魅惑，是米凱拉的力量。」

  「你是說我母親被魅惑了？」菈妮說。

  「還不能完全確定。」無名說，「從這些人身上我獲得了很多實驗數據，現在是時候再去看看滿月了，看看能否應驗。」

  無名跟菈妮重回庭院，滿月女王正在跟柏克嬉笑打鬧，精神狀態好了不少，將柏克視作自己的孩子，其樂融融的——把柏克融了一半。

  無名讓柏克安撫著滿月，自己親自檢查起滿月。

  圍繞著高大的滿月，無名戳戳這裡，碰碰那裡，時不時撩開寬大的袖袍往裡打量，或者掀開長裙，觀察滿月那雙赤裸的白皙雙腳。

  菈妮有點看不下去了：「你有完沒完？」

  無名從滿月的裙子下探出頭：

  「如果是為了徹底檢查，我其實更想再檢查一下她的內臟。」

  無名的肩膀湧出一團不定形的銀色液體，拉出一根晶瑩的細絲，環繞滿月的七竅，躍躍欲試。

  無名拍拍銀色的液體，將淚滴收回去：「不過怕她失控把柏克捏爆了，還是算了。」

  菈妮有些羞惱，不想再聽無名的胡言亂語：「找到東西了嗎？」

  無名點頭：「當然找到了，不然我可不會放棄進入滿月的體內一探究竟。」

  「真找到了？」菈妮這下驚訝了，「什麼東西，是證據嗎？」

  「我也說不好，只覺得這玩意兒不太常見。」無名靠近柏克，摸摸柏克腦袋，稱讚他的勇敢。

  隨後無名手箍主懷抱柏克的滿月手腕，將她的一個手環割開。

  絲質腕套綴以金銀奢華織紋，在手背的位置，鑲嵌著一顆寶石。

  無名說：「蕾娜菈女王這身魔法袍上有很多寶石，我檢查過了，每一顆都很奢華，純淨昂貴，一看就值不少錢——能不能扣下來賣我？」

  「說重點！」菈妮把黑刀掏出來了。

  「手背上這顆寶石尤其大，但質地卻很奇怪。」無名將手環遞給菈妮，「看到它的顏色沒有？」

  不同於法袍上那些圓潤精緻的紅綠寶石、純淨昂貴的藍綠輝石，手環上的寶石色澤很雜。

  半球形的大塊綠琥珀底色上，仿佛被琥珀封印著一層粉色的氣息，縈繞不去。

  而在綠寶石的邊緣，還有一抹淺淺的紅色。

  仿佛綠寶石被劃破了一道傷口，流出一道鮮紅血液般。

  「摻雜著紅色的綠寶石。」無名說，「我行商這麼久，還真沒見過這種寶石，你見過嗎？」

  菈妮盯著那綠寶石，輕聲說：

  「有點印象，確實很罕見。」

  「哦？這麼說很值錢嘍？」無名說。

  「不，紅色不是天然形成的。」菈妮說，「那是血液滴在了琥珀中形成的。只有那些經常流血的地方盛產這個。這樣血跡銳利的綠寶石……我只在一個人那裡見過。」

  「誰？」無名問。

  「米凱拉……」菈妮輕聲說。

  「行。」無名對菈妮念出的這個大名鼎鼎的名字沒啥反應，拍拍手準備收工，「破案了，線索都對上了，是米凱拉搞得鬼。」

  菈妮把黑刀甩無名頭盔上：

  「長長腦子，我媽失心瘋的時候米凱拉還沒出生呢。」

  無名腦袋被砸得發出嗡嗡聲，但卻信心滿滿：「哎呀，這有什麼難的，他穿越到過去乾的，這不就能解釋通了？」

  菈妮對無名這腦迴路感到無語：

  「米凱拉的律法可從來沒展現過這方面的能力。」

  「哎呀，他可以找其他會這個的人幫忙嘛。」無名不以為意，「說不定找到了個很會打拳的人幫忙呢，或者找到了時空錯亂的地方——你們這有沒有什麼時空錯亂的地方？沒準就是從那回到過去了呢。」

  「別鬧。」菈妮盯著那寶石，思索著，「不可能是米凱拉，卻可能是和米凱拉有關的人……」

  「這交界地還有別人會魅惑嗎？」無名疑惑。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連連擺手：

  「不是我啊，我啥都不知道。」

  菈妮緩緩說：「律法雖然是我們自己觀察、研究發掘，但卻並不是我們發明的，我們只是發現了律法而已。以前有人會這些，也是很正常的……」

  菈妮的聲音愈發低沉，顯得壓抑憤怒。

  「你猜出是誰了？」無名說。

  「還能是誰。」菈妮說，「肯定是那個負心漢，米凱拉的父親。」

  「拉達岡？」無名說，「不至於吧，米利耶不是說他們挺恩愛的嗎。」

  菈妮冷笑：「恩愛，然後又和瑪麗卡結婚？」

  無名看菈妮挺生氣，也就不再觸她的霉頭。

  菈妮的家事他管不著，他要管的事只是……無名看向滿月，隨後轉身離開。

  「好了，疑惑解開了，上路。」無名滿意地伸懶腰。

  「誒？」菈妮正在一旁生悶氣，看到無名要走，連忙壓下火氣，拉住無名，「你怎麼走了？」

  「我事完了啊。」無名說，「不走幹嘛？我很忙的妹妹，我要賺錢。」

  「你不是要救我母親嗎？」菈妮說，「你這剛剛查出病因來啊，下一個階段呢？」

  「是這樣的，公主。」無名解釋道，「我想治好滿月，主要還是想讓她幫我站台，解了史東城的危機，我好賺盧恩。」

  無名嘆息：「可惜，史東城的危機已經沒了，我再治好她，也沒啥好處了。」

  「我……我可以給你好處。」菈妮連忙在斗篷里翻找，「召魂鈴你要不要？黑刀也可以送你。」

  「謝謝，你真有孝心。」無名可憐地看著菈妮，「曾經你說你的影響力不如葛瑞克，我還不信，但今天看你被雙指針對，我才明白，你也不容易啊。」

  無名揮手：「你拿不出什麼好東西，而我該去開闢我的新商路了，再見。」

  無名揚長而去，心無罣礙。

  菈妮確實沒什麼能拿出手的東西，那貧瘠寒酸的樣子，不值得無名再費心費力給滿月幫忙。

  本該是這樣的。

  三天後，無名還是把滿月捎進了商隊，著手治療滿月。

  原因比較複雜，但起因卻很簡單——

  帕奇回來了。

  勘誤一下，之前化用了奈德哈特名字作為家族名的那個領主的紋章，不應該是龍，而應該是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