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她們交錯的目光放在相同的地方
「我小學時候和母親一起去過。」
「這樣啊……」
對話到此再度中斷。
一路上，三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在這段期間，電車持續行進。
途中，電車突然減速。
「呀！」
隨著短暫的驚叫和木屐聲，兩股香氣竄入清水見的鼻腔，還有某種柔軟的東西壓上他兩側的肩膀。
桜井汐和桜井遙兩人好像都不太習慣穿木屐，電車減速時突然重心不穩，因此兩人都往清水見這裡倒過來，清水見自然而然地接住了她們。
「……」
「……」
三人的臉近到不能再近，桜井汐漲紅臉，急急忙忙退開。
「抱，抱歉……」
「沒關係，誰叫車廂這麼擠。」
桜井汐把臉別到清水見看不見的角度，假裝看向窗外的風景，實則吁了長長一口氣，而桜井遙則是在清水見的肩膀上靠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分開。
下車離開車站後，立刻看到站前一帶人滿為患，耳邊聽到的，全是鬧哄哄的喧囂聲。
往花火大會的舉辦點走去，沿路上擺滿各式各樣的攤位，賣章魚燒，大阪燒的攤子當然沒有缺席。
附近的便利商店和酒館也把商品拿到外頭來販賣，餐廳更是用可以欣賞煙火為噱頭大力宣傳，賣力地招攬生意。
雖然沒有抓住蟬，但眼下的這種氛圍確實有種抓住了夏天的感覺。
北海道花火大會即將揭開序幕。
車站跟花火大會的會場相距不遠，整個公園跟車站幾乎是直接相鄰，不過現場湧入這麼多遊客，在裡面前進並非一件容易的事。
這片廣場平時其實很空曠，只讓人留下面積廣大的印象。
可是現在即使從遠處看過去，也只看到滿滿的人潮。
在擁擠的場合特有的悶熱感中，一陣舒服的晚風吹拂而過。
清水見看一下手錶，目前才剛過傍晚六點，花火大會好像是要到六點半才開始。
那麼，這段時間該做什麼才好？
清水見看向身旁的兩人，先確認她們的意見。
「還有不少時間，我們要怎麼辦？」
「要不先在這附近逛一逛吧。」桜井汐提議道。
對此，清水見和桜井遙都沒有意見。
於是，在花火大會正式開始之前，三人決定先在附近逛逛，打發一下時間。
不知是不是沾染上了花火大會活動的熱鬧氣氛，桜井汐走起路來，木屐跟著發出「喀噠喀噠」的愉快聲響。
即使在喧鬧的人群中，清水見也聽得到她一邊哼著小曲一邊走路。
人潮一路往廣場延伸過去。
數不清的攤位挨在一起，每一攤前面都聚集相當可觀的人潮。
雖然大家都很清楚那些攤位的食物是什麼味道，不過在電燈泡的照明下，還是很容易激發食慾，就連炒麵上的醬料都被照得閃閃發亮，顯得多汁美味。
桜井汐興奮得雙眼發亮，拉拉清水見的袖子。
「我們要從哪個攤位開始吃呢？蘋果糖如何？」
「不是說好來逛逛嗎……」
雖然逛攤位肯定會買些小吃，邊走邊吃，但聽桜井汐這話的意思，好像吃變成了主要目的。
桜井汐為此不太高興，依依不捨地看著蘋果糖，但她很快便被一旁嗡嗡作響，散發出甘甜香味的棉花糖機器吸引了注意力。
「說到夏天，學弟第一個會想到什麼？」
「棉花糖。」
「那算什麼啊，跟夏天完全沒有關係吧。」
確實，棉花糖和夏日幾乎沒什麼聯繫，清水見只是下意識說出了桜井汐剛才在看的東西，以為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當然是西瓜冰棒啊。」
「一般誰會聯想得這麼詳細……」
一般人應該會由夏天優先聯想到西瓜，或者是棒冰，但桜井汐卻直接將兩者合二為一，讓人不得不佩服她清奇的腦迴路。
「那遙呢？」
桜井汐又向桜井遙問了同樣的問題。
「……冰沙？」
結果聯想到的都是冰啊……
「哦，那邊好像就有賣冰沙的，遙可以順帶幫我去買根冰棍回來嗎？要西瓜口味的，當然，學弟的份也要。」
清水見並沒有要求，但桜井汐卻幫他做了主。
「為什麼我要聽你的……」
桜井遙自然不樂意給桜井汐跑腿，但看到清水見微微出汗的樣子，留下一句「等我一下」，然後跑向了那家賣冰沙的攤位。
待桜井遙走遠後，桜井汐又將視線重新移回到清水見身上。
「那麼學弟呢，說到夏天，你會想到什麼？」
迴旋鏢又打到了清水見身上。
「起個大早去抓獨角仙嗎？」
「我明白了，學弟是笨蛋。」
「已經這麼熱了，不要故意為難我。」
就算是傍晚時分，天氣也很熱。
「天氣熱不是很好嘛，這樣才有夏天的感覺，一個夏天淡淡的戀情，一個夏天的過失，學弟既然已經是高中生，就多少該有這種經歷吧？」
淡淡的戀情也就罷了，過失好像不太好吧？
「既然活著，就該談戀愛啊。」
桜井汐的食指輕輕點在清水見的胸膛，小嘴微微開合。
「乍聽之下好像很深奧，仔細想想這話根本沒有道理，難不成是學姐想交男朋友了？」
清水見隨口這麼說，本以為桜井汐也會回他玩笑話，但他錯了。
桜井汐突然垂下腦袋，陷入了深思。
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清水見持續盯著面前的桜井汐，看她在幹什麼。
難不成是發現地上有一百日元的硬幣嗎？
但桜井汐卻始終低著頭，雙手背在背後，金色短髮隨風飄揚。
「怎麼了？」
「要是我說我想交男朋友，學弟肯幫忙嗎？」
那是想試探對方的表情，簡直就像是硬裝出意味深長的表情一樣。
這種表情的意義，以及她話中的含意，清水見實在不知該作何解讀。
「幫忙是幫什麼忙？」
這時，剛才去買冰棒的桜井遙正好走過來。
「……沒什麼。」
桜井汐搖搖頭，待桜井遙走過來後，清水見瞥了桜井汐一眼，剛才的意味深長已經被一貫的笑容取代。
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
「難道是要我介紹朋友給你的笑話嗎？」
「不是。」
「你們兩個在聊什麼？」
桜井遙眼睛亮了起來，試探地問道。
「哎呀，沒什麼啦。」桜井汐微笑著擺擺手。
「絕對有什麼吧？」
「我果然還是想買蘋果糖……」桜井汐低聲呢喃。
「你有在好好聽人說話嗎？」
「嗯，對！我要去買蘋果糖！學弟，到時候分一半給你！」
「不需要。」
清水見這邊還在為剛才的那番話所煩惱，桜井汐就已經重新打起精神，一個人跑去找蘋果糖了。
……
花火大會即將展開，清水見根本不需要看手錶，從現場這麼多人興奮的樣子即可明白。
夕陽終於沒過山腰，靛藍色的夜幕垂下，月亮升至高空中，似乎也等著欣賞待會兒施放的煙火。
相連成排的攤位盡頭，便是作為花火大會主會場的廣場所在地，那裡早已被觀眾擠得水泄不通。
像是野營用的墊布鋪滿整個廣場，不留一絲空隙，活動還沒正式開始，眾人便已先互相干杯，小孩的哭聲在遠處迴蕩，近處則有人彼此咆哮。
因此別說是坐的地方，連要找個可以待的空間都有問題。
而且，桜井汐剛才去買蘋果糖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原本是打算在原地稍作等待，但因為後面不斷湧上來的人潮，清水見和桜井遙身不由己地被裹挾著，被迫來到了主會場的廣場。
如果只有清水見一個人的話，倒還無所謂，自己大可隨便找地方坐下，或者退到遠處觀賞煙火，然而，今天是跟桜井遙她們一起來的，自然就另當別論。
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從頭到尾站著看煙火，所以得先找個可以供兩人坐下的地方。
但清水見並沒有可以鋪在地上的墊布，就連報紙都沒準備，桜井遙又穿著浴衣，不能直接坐到地上。
至於附近的長椅，早已被其他人先一步占走。
「人真多呢……」
面對這種沒有容身之處的情況，桜井遙露出有些傷腦筋的表情。
「早知道就準備一塊小的防水墊。」
自己當初小時候和星野秋子參加的那次花火大會，遠沒有今天這麼擁擠。
「總覺得是我不對……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跟見說。」
「別誤會，是我很少參加這種活動，所以沒考慮到那麼多，抱歉。」
如果多用一點心，應該可以考慮到這點才是，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影響，清水見為自己的思慮不周感到些許失望，不禁微微嘆一口氣。
清水見抬起不知不覺間垂下的目光，恰巧跟張開嘴巴，陷入呆愣的桜井遙對上視線。
「怎麼了？」
「棒冰，要化了……」
桜井遙和清水見的那份都已經各自吃完了，但因為桜井汐遲遲沒有回來，棒冰表面的冰霜已經融化，原本紅綠雙色層次分明的西瓜棒冰已經不再涇渭分明，而是緩緩交融在一起，融化的冰水沿著棒冰的底部緩緩滴落。
「姐姐不來的話，就歸我了……」
桜井遙輕聲嘀咕著，慢慢分開淡粉色的雙唇，將不斷滴水的棒冰含入口中。
她還真是厲害。
清水見看了一會兒桜井遙吃棒冰的模樣，移開視線：「那邊好像有些空位，趕快過去看看吧。」
「嗯。」
桜井遙將棒冰吃完後，清水見帶頭開始往前移動，卻不巧碰上趕在活動前去攤位買東西和上廁所的人潮，只得像只鮭魚似地逆流前進。
在紛亂的人潮中，清水見忽左忽右地尋找空隙前進。
如果不習慣這種人潮湧動的環境，在這種地方基本上可以說是寸步難移，索性清水見在這方面還算有些經驗，這點程度的人潮根本不算什麼。
「遙，跟緊點，別跟丟……」
清水見在人潮中回過頭，卻發現原本應該跟在後面的桜井遙不見了蹤影。
……
……
先是發燒，再是和桜井汐走散，現在連桜井遙也跟丟了。
沒想到這種戲劇性的展開居然會接連發生。
清水見想回過頭去尋找桜井遙，但卻被眾多人流強行推著往前移動。
晚上是六點四十分，原定於六點半的花火大會延遲十分鐘才宣布開始。
現場隨即響起熱烈的掌聲，還有一些興奮過頭的人吹口哨。
清水見這個區域位於廣場的小高丘上，正對著施放煙火的地方，加上四周沒有樹木遮蔽，所以煙火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是個觀賞煙花的好位置，但
清水見試著用手機打了桜井遙的電話，但這裡的信號果然如桜井汐所說，電波完全無法傳播。
清水見又試著給桜井遙和桜井汐發了詢問她們位置的信息，但依然沒有得到回覆，隨後他才意識到她們兩個今晚都穿著浴衣，大概並沒有將手機帶在身上。
一時間感到有些無所適從，身體也開始變得發熱，清水見感覺自己病況似乎有些惡化。
就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
「咦？那不是學弟嗎？」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清水見回過頭，看見桜井汐臉上輕鬆的笑容，接著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遙呢？」
「……走丟了。」
感覺像是犯了錯的孩子，清水見自責地移開視線。
「咦？走丟了？遙終於笨到能把自己給弄丟了嗎？」
「不，是我沒看好她。」
「哦哦，這樣自責的表情也很不錯呢，果然學弟很有責任心啊，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
桜井汐緩步朝清水見這邊走過來，清水見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順著往下望去，結果發現桜井汐的左腿好像一瘸一拐的，而且連腳上的木屐也不見了。
「學姐，你怎麼了？」
「呀，其實是剛才去買蘋果糖的時候跑得太快，不小心扭到腳摔了一下，後來連木屐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真是的，居然在學弟面前這麼出醜。」
桜井汐走到清水見旁邊，一隻腳凌空懸在空中，有些尷尬地低頭用食指卷弄頭髮。
這時，在音樂的伴奏下，特大號連續發射的煙火綻放出大片花朵，紅色、黃色、橘色的光芒彼此交迭，毫不間斷地點亮夜空。
「好漂亮……」
桜井汐仰望著夜空的唯美側臉不時被光芒照亮。
轟隆隆的爆炸聲響不絕於耳，煙火綻放後逐漸消逝，吹來的風中帶著煙硝味。
她開口時，正好又有一波煙火啪啪啪地衝上天空，緊接著傳來斷斷續續的轟響，夜空跟著忽明忽滅。
桜井汐這次顯得格外興奮，幾個炮筒發出槍聲般的巨響，在天空劈里啪啦地散出光芒，桜井汐像小孩子似的不斷拍手。
如果換成桜井遙，她大概不會有這些動作。
這對姐妹雖然外表神似，但內在卻徹底不同，儘管如此，在這場交錯的花火大會，她們的目光似乎放在相同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