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食物鏈層

  樓寧之在房間裡抱著枕頭扎小人兒,越想越委屈,這都過去多久了,現在屁股感覺還疼。大姐她們下手也太重了,還把不把她當親妹妹了。

  沒人疼沒人愛,她是地里的一顆小白菜了。

  打開遊戲,不想玩,把手機扔到一邊,只想哭。

  自己哭了會兒,感覺挺沒勁的,又把視線轉到了手機屏幕上,翻開通訊錄,刷刷劃拉到「皇太后」,給她媽媽訴苦,乾嚎道:「媽,我姐又打我!」

  樓媽媽想也不想便道:「你又闖什麼禍了?你說說你兩個姐姐天天工作那麼忙,還要花心思來管你,你就不能給她倆省省心?」

  樓寧之:「……」

  樓媽媽:「你二姐管你的功夫,能多救多少人多扶多少傷,你大姐能給國家創造多少g,gpd還是g什麼來著,就因為管你泡了湯,浪費多少社會資源啊你。」

  樓寧之:「媽我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兒我先掛了。」

  樓媽媽:「你能有什麼事,是不是還想出去打架?」

  樓寧之崩潰了:「媽我是你親生的嗎?」

  樓媽媽:「不是啊,垃圾桶里撿來的,你小時候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遍了嗎?」

  樓寧之把電話撂了,摔枕頭摔被子,把房間裡弄得一團亂,接著把音響打開,放迪廳舞曲,聲音開到最大,讓所有人都欺負她,誰也別想好受!

  樓爸爸和樓媽媽賺到了普通人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大城市節奏越來越快,空氣越來越差,交通越來越堵,老兩口待不住,好容易熬到樓寧之十五歲了,趕緊回鄉蓋房子養老了。

  大姐樓宛之比樓寧之大了十幾歲,本科一畢業就被她爸抓壯丁似的抓來管理公司,二姐樓安之那時候在北京念大學,基本上是個大人了,用不著老兩口管。就這個小女兒,是帶走又不是,不帶走又不是,最好考慮到孩子在北京能享受到最好的教育資源,沒把她帶回老家。

  沒有爸媽在身邊管這管那了,樓寧之半點不傷心,簡直跟山中無老虎的猴子一樣,本來就乖張的性格更加無所顧忌。

  要不是上面還有兩個姐姐鎮壓著,不知道得瘋成什麼樣。樓爸爸帶著老婆忙著拓展生意版圖,家裡三個孩子抱成團,樓宛之和樓安之只有兩歲的年齡差,而樓寧之比大姐整整小了十三歲,基本上是兩個姐姐帶大的。在樓寧之的記憶里,兩個姐姐一直和她形影不離,這樣的情境一直持續到大姐和二姐分別上了大學。

  但是那段記憶卻不是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姐妹相親相愛,一個兩個的都是惡婆娘。翹課去網吧,被和對象約在網吧開黑的大姐逮到揍一頓;考試不及格,被高三之前除了語文永遠門門滿分的二姐揍一頓;和幾個朋友約著偷偷去酒吧,還沒去成就被大姐堵在了路上,回家就是一頓揍;打架鬥毆就更不用說了,基本上是雙打不含糊。

  她一直覺得自己屁股沒有別的人翹,肯定是因為從小到大挨打挨多了。

  啊啊啊啊啊太氣人了!

  樓寧之在床上翻滾了一周半,抓過躺倒的毛絨玩具隨手丟了出去,丟出去才看清那是個什麼東西——一隻小熊公仔,虎頭虎腦。成色有點舊了,樓寧之記得這是在大姐去大學報到的前一天買給她的,因為她膽子小,經常要人陪著才能睡著,大姐就每天晚上抱著枕頭到她房間來睡,大姐要走的時候她哭得特別凶,撕心裂肺都不為過。樓宛之走後,這個玩具並沒有派上用場,因為二姐樓安之頂替了她的位置,繼續「陪|睡」。

  其實姐姐們對我挺好的。樓寧之想起來去把落在門邊的毛絨玩具撿起來,房門被推開了,黑髮黑眼,身材高挑的女人進來了。

  自己就消了氣的樓寧之再次繃緊臉,故作不悅道:「誰允許你進我房間不敲門的?」

  「以前進習慣了,忘記了。」樓宛之笑眯眯地說,「你以前叫我過來睡覺的時候也沒叫我敲門啊。」

  「現在要敲了!」樓寧之眼神超凶,大有你不敲門我就把你趕出去的意思。

  樓宛之退出去,敲了一遍門,被回了一聲惡聲惡氣的「進來」,她忍笑撿起腳邊的毛絨公仔,上前關了房間震天響的音響,再整理好對方凌亂的床鋪。

  樓宛之:「屁股還疼不疼?」

  樓寧之:哼。

  又來了!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樓寧之已經看穿了她的套路,逗自己傻子玩兒呢。

  樓宛之見她不說話,知道還生氣呢,幽幽怨怨地嘆了口氣。

  樓寧之等她下文呢,結果人家遲遲不開口,她可沒那麼好的耐性,主動催促道:「快快快,有話說,有屁放,別跟我這擺著張晚娘臉。」

  說完她小心翼翼看了樓宛之一眼,對方沒什麼表情,不禁得意起來,也就這種時候她能說兩句刺對方的話,美得很。

  樓宛之說:「我男朋友劈腿了。」

  樓寧之盯著她,一口氣憋住。

  樓宛之:「???」

  樓寧之額角青筋迸起,驀地一躍而起,怒不可遏:「我青龍偃月刀呢?我他媽去砍了那個王八犢子!!!」

  樓宛之嚇了一跳,生拉硬拽地把她給攔下來了。

  樓寧之在她懷裡掙扎:「你還攔著我?!你有錢又有貌,他他娘的還敢劈腿,他敢劈一條,我就敢把他三條腿全給劈了!」

  樓宛之:「我們已經分手了!本來也沒什麼感情了,順勢甩了他而已。」

  樓寧之低頭,一張口咬在她虎口,小狼崽子一樣眼神兇狠。

  樓宛之痛得跳起來,在她耳朵邊吼道:「那個小三兒是我給他找的,我看不上他了,他死纏爛打,我故意安排人讓他出軌的!」

  樓寧之呆愣,小狼崽子變成小奶狗,鬆開嘴,哦了一聲:「這還差不多,饒他一條狗命。」

  樓宛之甩了甩手,虎口火辣辣的疼,小屁孩兒牙口好得過分,樓寧之見她吃痛,心裡又有點開心,咧開嘴笑,兩側各有一顆小小的虎牙。

  「早點睡覺。」樓宛之揉了揉她柔軟的腦袋,「明天還要早起。」

  樓寧之撇了撇嘴,「知道了,不就是要去那個黃泉劇組嘛,個破劇組,值當你特意跑一趟嗎?」

  「什麼黃泉,是《碧落》。」樓宛之好脾氣地笑著。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好好好,不在意。」樓宛之叮囑她,「早點睡,聽見沒有?」

  「聽見啦。」樓寧之一頭栽倒,把臉埋在被子上,閉上眼睛,一句話都不想聽她多嘮叨。絮絮叨叨地煩死了,

  「晚上要不要我陪你睡啊?」樓宛之誘哄道。

  樓寧之猛然睜開了眼睛,耳朵豎成天線。

  「真的不要嗎?」

  樓寧之牙齒輕咬下唇,粉嫩的耳朵動了動。

  「那我回房間了噢。」

  樓寧之還是不動。

  房門啪嗒一聲關上落鎖,樓寧之霍然坐起來,屋內空無一人,頓時失落得不得了。失落之餘又開始生氣,樓金花再有點耐心會死啊?沒看見她不好意思嗎?

  她肯定看出來了,就是故意的,什麼破姐姐!

  毛絨公仔再次摔在了門口。

  樓宛之一出小妹房門就見到慵懶地斜倚在樓梯口的二妹,二妹樓安之沖她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嘴角,「為了哄小樓犧牲夠大的啊,連男朋友這種藉口都出來了。」

  樓寧之是她們家團寵,不然二妹怎麼在這兒,閒得沒事麼,還不是想來哄妹妹,結果被自己捷足先登了,只好在外面等著。陰陽怪氣的,還不是嫉妒自己。

  樓宛之:「呵。」

  樓安之不為所動地歪了歪頭,嘖了一聲:「不兒,你那男朋友不是早八百年就分手了嗎?打哪兒變出來的?」

  「男朋友這種東西,我想要多少有多少,」樓宛之蓮步輕移,離二妹一尺距離,紅唇輕啟,「怎麼,你有意見?」

  「不敢有。」樓安之嗤笑了一聲。

  「瞧你這黑眼圈重的,還不睡覺?好不容易不值班了。」樓宛之食指挑起樓安之的下巴,由於皮膚細膩忍不住多刮蹭了一下,硬生生蹭出樓安之一身雞皮疙瘩,這還不夠,她逼近樓安之的嘴唇,就在即將貼上她溫暖唇瓣時,微微側頭,呼熱氣在她耳邊,低聲呢喃,「還是……想讓我也陪你睡啊?」

  「啊啊啊啊啊啊!你是不是變態啊!」樓安之頭皮炸起,毛骨悚然地跑了,身後傳來樓宛之猖狂至極的魔性笑聲。

  看著樓安之飛也似地逃了,砰地關上房門,樓宛之收住笑容,用手機前置鏡頭調整了自己的表情,謙遜恭謹,眉目凌厲,特別精英范兒。

  特別精英的樓宛之回房間拿了枕頭,抱著鬆軟的枕頭敲開了樓寧之的門。

  小屁孩兒就差搖著小尾巴求她留下來陪她睡覺了,自己這一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在裡頭罵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