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宛之和莊笙從廚房出來,視線所及,樓安之和樓寧之非但沒有如她們預期的吵起來,反而……
樓安之蹺著個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樓寧之蹲在她腳邊,笑得一臉諂媚:「二姐吃個橘子嗎?」
「上火。」
「上火吃個西瓜,我去冰箱給你拿。」
「西瓜吃多了容易跑廁所,不吃。」
「火龍果要不要?」
「不甜。」
「想吃甜的的話,水蜜桃?」樓寧之挑了一個最軟最大的水蜜桃,送到樓安之手邊。
「你很煩啊,說了我不想吃。」樓安之揮手,在她手背上打了一下,樓寧之手上的桃子差點兒被打掉,但她居然沒有生氣。
「不想吃水果想吃零食嗎?糖?」
「不吃,蛀牙。」
「吃一兩顆沒關係的,我去給你拿。」
「站住。」
樓寧之巴巴站在她跟前。
樓安之指了指她,再指指另一個沙發,說:「到那兒坐著去,別在我跟前晃悠。」
樓寧之強行往她手裡塞了個桃。
樓安之看到走過來的莊笙和樓宛之,把桃子塞給了樓宛之,樓宛之在她身邊坐下,目光在她和樓寧之之間打量了會兒,小聲問她:「這是怎麼了?她這麼點頭哈腰地?」
「惹我了。」樓安之眼睛看著面前的電視機,嘴唇動了動,聲音很低,「回房間我再和你說。」
莊笙自然坐在樓寧之身邊,樓寧之往後靠,正好靠在莊笙臂彎里,莊笙手環在她腰上。
「你跟我大姐在廚房說了什麼?」
「就問了問我最近的工作,未來有什麼打算。」
「沒有了?」
「有,問你有沒有欺負我。」莊笙笑道。
「大姐現在喜歡你比喜歡我都多,乾脆你跟著我們家姓樓得了。」
「好啊。」
「明天就去改身份證?」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樓寧之握住了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頭往後仰,順勢在莊笙臉頰上啄了一口,一口還沒夠,又親她耳朵、脖子,不含任何情|欲的親吻,更類似是親昵。
樓宛之清咳一聲。
「有人看著呢。」
樓寧之拉著莊笙站了起來,樓宛之問:「這麼早又要睡覺了?」
樓寧之牽著莊笙的手去了門口,把她和莊笙的鞋從玄關內側拿過來,彎腰穿鞋,說:「我們倆出去溜達溜達。」
莊笙一頭霧水。
樓宛之:「去吧,早點回來,晚了沒人給你開門。」
樓寧之說:「你把密碼給我不就行了?」
樓宛之輕笑了聲:「那怎麼行?萬一我和你二姐在客廳里干點什麼,有人知道家裡密碼,我沒有安全感——嘶。」
樓安之淡定地收回自己的手。
樓宛之:「你倆去吧,十一點半之前回來就行。」
二人已經換好了鞋,樓寧之說:「我們走了。」
莊笙被帶出去了,匆匆朝房裡的二位點了個頭。
大門被關上。
樓宛之終於可以向樓安之一解自己的疑惑:「小樓怎麼低聲下氣地哄你?」
樓安之把她剛才的口誤說了,樓宛之說:「怪不得。不過她不是故意的,這事兒就這麼過去吧,她最近心情都不好。」
「我是那種會和她一般計較的人嗎?」樓安之輕描淡寫地說。
「不是,你最大度了。」
「她為什麼心情不好啊?」樓安之想起樓宛之說的話。
「我和莊笙聊過了,莊笙不是工作忙嗎,沒時間陪她,她們倆剛在一起的時候,黏糊得跟什麼似的,現在動不動異地,好不容易小樓跑去找她,不異地了,也是要看著她每天忙工作。」
「她是太閒了吧?」樓安之說。
「有這方面的原因。」
「還有其他原因?」樓安之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有。」樓宛之問她,「你還記不記得她剛跟過去的時候,狗仔給我們公司送了很多照片,都是她和莊笙的合照。」
「記得。」
「那之後她就很少再和莊笙一起出門了,不想莊笙被拍到,然後被媒體亂寫。你知道她的性格,她是喜歡出去玩的,人來瘋,又喜歡炫耀,前陣子是因為莊笙不在家她才一個人宅著,和莊笙在一起恨不得把全世界都跑遍,告訴全世界她交了一個多好的女朋友。」
樓安之思索著,沒接話。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小樓,在幾個月的異地之後,好不容易見面了,只能在賓館裡呆著,等著我早出晚歸,偶爾出門一趟就要擔心是不是有攝像頭跟著我們,你不敢牽我的手,也不敢做出親密的舉動,我覺得你可能要把我撕了。」
樓安之沉默良久,說:「我們之前是不是做錯了?」不該放任她和莊笙發展下去,不然就不會落到現在這樣的境地,莊笙不可能放棄蒸蒸日上的事業,樓寧之和她糾纏成這樣,斷也很難斷開了。
「現在想這個已經沒意義了。」樓宛之揉了揉眉心,「這個局只能她們自己來破。要是小樓真的選擇……輕鬆一點的方式……」
樓安之打斷她:「算了,再說吧。」
樓宛之和樓安之二人已經從心底接受莊笙了,再要換個人她們也得適應,而且……算了,樓安之懶得去想這個問題。
「你把我那桃兒還給我。」
樓宛之看著手裡的大桃,失笑:「你不是給我了嗎?」
樓安之搶了回來:「這是小樓孝敬給我的,你要吃你自己拿去。」
樓宛之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怎麼這麼看我?」
「我問你個問題,你回答我。」
樓宛之擺出一副極其認真的表情,樓安之也跟著她嚴肅起來:「問。」
樓宛之:「如果我和小樓同時掉進水裡,你先救誰?」
樓安之:「……」
她把手裡的抱枕朝樓宛之丟了過去:「神經病。」
「你罵我神經病你也得回答我,」樓宛之把抱枕拿在手裡,「說,你救誰?」
「我和莊笙去吃燒烤,你們倆自生自滅。」
「……」
……
說是溜達,可樓寧之在下樓不久後就問莊笙:「我們去吃夜宵?」
「不是剛吃完飯?」
「我怕你沒吃飽。」
「吃飽了。」
「那也沒吃上什麼好菜。」樓寧之不由分說道,「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現在?」
「現在。」
兩人打了個車,到了一家保密性很好的餐廳,裡面環境清幽,服務員領著兩人穿過水廊,裝飾性的假山柱石,在一間臨水而立的包間門口停下。
「二位請進。」
樓寧之在莊笙落座後給她介紹道:「這裡經常有明星過來,不用擔心會被泄露**,我問來影姐要了份名單,京城裡這樣的地方有不少,以後我們吃飯可以專門挑這樣的地方,免得被一些人影響心情。」
「嗯。」
「你看看想吃什麼。」樓寧之把桌上封皮燙金的菜單遞給她,「聽說石斑魚是招牌……」她突然笑道,「算了,還是不吃魚了,挑刺又要浪費時間,到時候趕不回去。這裡水產有名,你隨便點點吧。」
莊笙無法集中精神,明顯心不在焉地翻了幾頁菜單,然後停下了手,把菜單推了回去:「你來點吧,我不知道吃什麼。」
樓寧之選了一桌子菜,莊笙最後負責給她減,只留下了四個,包括一個湯。
樓寧之固執地認為莊笙晚上沒吃飽,一直督促著她撐到實在吃不下為止,莊笙差點兒躺著回去,踩著十一點半的點兒進了家門。
樓宛之穿著件浴袍給她們倆開門,看莊笙露出的痛苦神情,關心道:「怎麼了這是?」
「吃多了。」莊笙臉上卻又顯出一個笑來。
樓寧之在茶几的柜子里找東西,抬頭道:「家裡的健胃消食片呢?」
「在我房間裡,我去給你拿。」她又看了眼莊笙,實在不知道該對她做什麼表情,最後微微勾了勾唇,「下次別吃這麼多了。」
莊笙笑說:「知道。」
樓寧之給她點的,她怎麼也得吃下去。
莊笙口嚼了兩粒消食片,在房間裡緩緩地踱著步子消化,樓寧之坐在床沿,她的腦袋跟著莊笙的動作左右轉動,莊笙來回走了多少次,她就看了多少次。
莊笙好笑地看著她:「脖子不疼嗎?」
「不疼,我當鍛鍊呢。」
「你之前說的鍛鍊就是鍛鍊脖子?」
樓寧之往床上一趴,撈過了床頭的枕頭,莊笙嘖道:「好的沒見你學,把你二姐那套都學來了。」
「你有意見嗎?」
「不敢。」莊笙伸手抽過她手裡的枕頭丟了回去,樓寧之一只手按在她的胃部,莊笙立馬嘶了一聲,拱手求饒道,「怕了怕了,皇上饒命。」
「朕不亮出點兒真本事,你還當朕是個繡花枕頭了。」樓寧之輕飄飄地吹了吹自己的手掌,「你方才中的那掌,是朕苦練多年的金蛇掌,顧名思義就是很劇毒的掌法,十分鐘內要是沒有解藥,你就會浴|火|焚|身而死。」
莊笙嘴角抽了抽。
樓寧之說:「毒不毒?」
莊笙作為一個中了「毒」的人,可謂是怒髮衝冠,抖著手指說:「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婦人!」
樓寧之:「這個掌法雖然毒,卻也不是沒有解毒之法,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解藥,但是你要答應替我辦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莊笙立馬問道。
「朕數日前曾經微服私訪下過一趟江南,在江南一家餐館裡認識了一位小娘子,」樓寧之咽了咽口水,露出懷念神色,說,「那位小娘子國色天香,朕自從一品她的味道之後,再也不能忘,近來午夜夢回,時時夢見和對方巫|山|雲|雨,醒來便悵然若失,宮中再多妃嬪也無法讓朕有這樣的心情。」
「……」莊笙聽著這個劇本有點兒耳熟。
莊笙試探著問:「敢問這位小娘子姓甚名誰?」
樓寧之擺手:「朕先不告訴你,朕先給你點提示條件。」
莊笙驚惶地說:「皇上,您的毒掌,是不是快發作了,十分鐘要到了。」
「等著。」樓寧之對她打斷自己的話十分不滿,起身去拉開床頭櫃,麥麗素?沒有,有彩虹糖,將就吧。樓寧之從裡面找了一粒棕色的,捏在指間,說,「此一粒,可以延遲一天毒素髮作。」
莊笙伸手要去接,樓寧之收了回來:「我提醒你一句啊,這不是解藥,一天之後,你照樣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我明白。」
樓寧之把藥朝上一拋,莊笙緊張地接住,雙手捧著咽了下去。
樓寧之把剩下的彩虹糖當零食吃,繼續說:「那位小娘子,身高五尺有餘,貌比花嬌,說是
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上下八口人都靠她一個人吃飯。」
莊笙:「……」
「我親眼見過,她家中有一個病癆鬼丈夫,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還有一個半盲眼的婆婆,一家都是拖累,我想助她脫離苦海,答應她陪我睡一覺,允她三十萬,為家人治病和改善生活。可誰知……」
莊笙愣了愣,這個故事居然還有後續???她怎麼一直不知道???
樓寧之嘆了口氣:「那天晚上她反把我給睡了,然後沒拿我的三十萬支票,一走了之。這個人和我見過的妖艷賤貨好不一樣,我收起了玩一玩的心態,想把她帶回宮裡,做我的皇后。」
莊笙:「那聖上你想讓我做什麼?」
樓寧之說:「我要你秘密去一趟江南,將這位名叫揚州林青霞的女子找到,送到我宮裡,我的龍床上。」
「原來你就是朝陽王祖賢,我找了你好久。」莊笙眼裡突然湧出淚水。
樓寧之:「!!!」她們當演員的能不能不要犯規!隨便演一下就好了啊!
莊笙上前抱住樓寧之的腿:「陛下,陛下你不認識我了嗎?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啊!」
「你、你胡說。」樓寧之甩開她的手,震驚地打量著她的臉,說,「朕要找的是個女人,你明明是個男人,怎麼會是我的青青?」
怎麼從女人變成了男人,都靠樓寧之一張嘴,莊笙順著她的戲即興發揮,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陛下!」
樓寧之差點兒被她震得一哆嗦。
「陛下!」莊笙說,「那天不是我一走了之,而是我一覺醒來已經在陌生的地方了,我不知道是誰抓了我,然後有人把我帶進了一個密室里,幾個穿白衣服的人在我身上動刀子,幾個月後,我從密室里出來,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倒是你,陛下,你不是個女皇嗎?怎麼也變性了?」
「朕……朕……」樓寧之眼珠子亂轉,「朕吃錯了藥,每個月都有幾天是個男人模樣。」她沉痛地望著莊笙:「可是你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我的青青再也回不來了。」
「我換了個性別,你就不愛我了嗎?」
「不愛。」
莊笙頹然坐在原地,說:「事到如今,我已經無顏再面對陛下了,我堅持活到現在,就是想找到陛下,親口對陛下說一句話。現在看來,我還是死了算了。」
莊笙伸出半截舌尖,作咬舌的動作。
樓寧之:「慢著,嘴下留情!」
莊笙淚眼朦朧:「陛下……」
樓寧之:「你想說什麼,把話留下。」
莊笙說:「我那三十萬……」
樓寧之:「鏗然。」她模仿出劍聲音,以手作刀,在莊笙脖子上抹了一下,閉眼,「好好去吧。」
莊笙歪頭,倒在她懷裡。
親手為這齣跨越時間冗長的戲畫上了句號。
樓寧之摸著她的臉,說:「你變成鬼了可千萬不要來找我啊。睜眼。」
莊笙睜開眼。
「鬼啊。」樓寧之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莊笙:「……」
樓寧之從床上坐了起來,累得氣喘吁吁道:「今天就演到這裡,下回演人鬼情未了。」
莊笙還能說什麼,「哎,好的。」
樓寧之抱著她倒在床上,兩人臉對著臉,樓寧之看著她眨了眨眼睛,莊笙問她:「嗯?怎麼了?」
「沒怎麼。」樓寧之自顧自笑了下,「就是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每次我覺得心裡不開心,不管是因為誰不開心,能和你待在一起說一會兒話,就感覺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也是。」莊笙在堅持工作之餘,所有的空閒時間都用來陪樓寧之,哪怕她本身已經累得不行。不是出於愧疚,而是出於她想,就像樓寧之一樣,有再多的不愉快都會在共處的時光里悄無聲息地湮滅。
樓寧之習慣性爬到莊笙身上,莊笙說:「我還沒消化完,等會兒。」
樓寧之又躺了回去,手隔著衣服放上去:「我給你摸摸肚子。」
「這樣摸不舒服,你還是放進來吧。」
樓寧之手掌常年溫熱,就像她對自己永遠燃不盡的熱情,莊笙閉眼地感受她的溫度,腦子裡閃過了很多的念頭,良久,她慢慢地睜開眼,給了她目前階段唯一能夠給得起的承諾。
「今年過年,我問公司請個長假,我們去國外玩吧?去年沒去成的愛琴海,今年陪你去,或者你想去別的地方,都可以。」
「怎麼突然說這個?」樓寧之的手停頓了一下。
「不是忽然,想了很久了,和你出去旅遊,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莊笙沒有說得透徹,但是她知道樓寧之應該懂了她的意思。
樓寧之「唔」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繼續給她撫著胃部。
「以後我會更努力工作,快點紅起來,早點有自己能夠自由支配的時間,我會變得很強大,不用再在意別人的眼光,我……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莊笙有很多保證想說,但是那些話沒有現實的保障都是空談,她要是樓寧之,是不會去相信這些空頭支票的。
莊笙牽起樓寧之的手掌,慢慢地貼在自己額頭上,心裡湧起萬般難過:「請你給我點時間,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