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介紹一下

  樓寧之向來奉行的標準是:大家既然是朋友了,就要有福一起享,有難一起當,有女朋友……不能一起用,但是她得幫幫忙,不能眼看著談嘉魚這好一天壞一天的。好歹自己也算是有過一年戀愛經歷並且在現在進行時,還是能夠充當「情感諮詢老師」這一角色的。

  所以在不需要跑去問老師問題,教室里吵吵嚷嚷課堂形同虛設的時候,她毅然決然地把滿腹心事的談嘉魚拉到了走廊,然後順著走廊一直往前走,打算去頂樓的天台。

  談嘉魚輕輕掙開了她抓著自己手腕的手。

  樓寧之回頭,以為是她不小心脫手了,想繼續去抓她,被談嘉魚躲掉了。談嘉魚說:「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談心啊。」

  「……」談嘉魚最怕的就是和她談心。

  「走嗎?」樓寧之問她。

  「……走。」

  上課時間,上邊兒沒有人,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上去了。教學樓六層高,學校里除了那些專用的藝術課樓層,大部分教學樓都是六層,最矮的是四層,站在六樓頂樓,學校風光可覽大半,校園裡綠樹成蔭,道路上都是走來走去的學生。

  樓寧之不恐高,但是她膽兒小惜命,離頂樓邊緣遠遠的,看見談嘉魚往那邊走,沖她招手,「這邊。」

  兩人於是站在了頂樓的中間,四下空曠,談嘉魚:「……」

  樓寧之從兜里掏出包紙巾,地上一人鋪一張,然後邀請談嘉魚坐下,擺出知心大姐姐的樣子:「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她們宿舍確實談嘉魚最小,大一剛開學的時候還差兩個月滿十八歲,但是樓寧之無論是性格還是外表,都像是最小的一個。除去對樓寧之的好感不提,談嘉魚也著實被她這副表情激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太違和了。

  「跟我說說?」樓寧之鍥而不捨。也難怪她這麼高的興致,她從小到大都是被教育的那個,現在隨著社會角色的自我完善,被需要的需求也大了起來,為身邊的人做一些事情會讓她感到開心。

  談嘉魚手指不由自主地動了動。

  樓寧之:「你別不信我啊,我保證不會告訴付佳和方小雨,你的性取向我也沒說過。」

  「沒有不信你。」談嘉魚沉默過後終於開了金口。

  樓寧之等了十秒鐘,沒聲兒了。

  樓寧之:「你睡著了?」

  談嘉魚槽多無口,指著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說:「你看我像是睡著的樣子嗎?」

  「我哪兒知道去,有的人睡著的時候就是閉著眼睛的啊。」

  「誰?」

  「那就是動物吧。」

  「我又不是動物。」

  「哎呀。」樓寧之擺手笑著說,「你跟我吵什麼呀,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你就當我放了個屁。」

  「你說話怎麼……怎麼……」談嘉魚卡了殼。

  「怎麼什麼?」

  「沒什麼,突然忘記自己要說什麼。」談嘉魚撒了個謊。

  樓寧之哈哈大笑。

  她笑點奇低,和她待在一起久了的人就會知道。談嘉魚每天和她接觸,聽她耍貧嘴,心裡不是一點波瀾起伏都沒有,另一方面又和裘小姐關係曖昧——關鍵是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對裘小姐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什麼是喜歡?」她問了樓寧之這個永恆的問題,每一個陷入愛情或者是渴望愛情的人或許都思考過,喜歡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會懷疑地問自己,對面前這個人是不是喜歡。

  樓寧之閉上雙眼,張開雙臂:「啊。」

  「啊什麼?」

  「吸天地之靈氣,取日月之精華。」樓寧之心裡竊喜,終於也有人問她這個問題了,她緩緩吐納,睜開眼睛,給懵懂的談嘉魚解答疑問,「喜歡,是一種很主觀的感覺,和她在一起什麼都不做都能覺得快樂從心裡湧出來。」

  談嘉魚若有所思道:「我一個人什麼都不做,也很快樂,難道我是自戀嗎?」

  樓寧之嘖了一聲,道:「你非跟我槓,槓上開花了是能拿獎還是怎麼地?」

  「我沒和你槓,」談嘉魚說,「我是真覺得一個人挺開心的。」

  「那你何必要找女朋友呢?一天天地說自己直男斬沒有女生喜歡可憐死了,不是你自己說的哈?」

  「是我說的,但我沒搞對象之前,我也不知道單身生活那麼開心啊。」

  「那你現在不開心了?」樓寧之問她,不開心就散唄,她大姐二姐說了,人生在世就是要隨心所欲,過得開心。

  「也沒有,挺開心的,」談嘉魚想了想,說,「是不一樣的那種開心,但是我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喜歡她,怕耽誤人家。」

  「你倆是怎麼認識的,方便透露一下嗎?」樓寧之問道。

  在酒吧認識的,專門奔著找對象去的,這話談嘉魚說不出口,她委婉地換了套說辭:「偶然,有一回在外面吃飯,人挺多的,我和她坐到了一桌,然後就聊起來了,順便交換了聯繫方式,聊著聊著她就對我有好感了,上個月表的白。」

  「哇。」樓寧之雙手捧臉道,「那真的很有緣分啊。」

  談嘉魚心虛地垂了垂眼,說:「對啊,挺有緣分的。」

  「有緣千里來相會,要好好珍惜。」樓寧之感慨道,回憶起了自己和莊笙認識的經過,「你猜我和莊笙是怎麼認識的?」

  「怎麼認識的?」

  「我那會兒剛高考完,早看著我們家那一車庫的車眼紅,一個月累死累活地把駕照給考下來了,當天就用我姐的駕駛證註冊了滴滴,第二天出門兒和朋友浪啊,中途一時興起,開滴滴接單,你猜怎麼著?」

  「滴到莊笙了?」

  「可不是。」樓寧之給自己豎大拇指,「你說巧不巧,她那時候在劇組跑群演,天兒熱中暑了,本來是搭公交回家的,就那天不舒服走不了路,打了個車。」

  「你這才是真的有緣千里來相會。」談嘉魚目光溫和,同時藏著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勉強笑意。

  「更緣分的來了,我把她送下車以後啊,趕著去酒吧和朋友找場子,結果車剛一掉頭,她,啪嘰就給暈那兒了。」

  碰瓷?談嘉魚腦海里浮現出了這個詞。

  樓寧之說:「你是不是覺得她像碰瓷的?」

  談嘉魚雙眸訝異地睜大,為她猜透了自己的想法。

  樓寧之笑了:「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不然也太巧合了一點吧。看我開蘭博基尼,訛我一筆,常規操作。本來我應該頭也不回走的,但是從小到大學雷鋒做好事的優秀品德已經深深植入了我的筋骨血肉之中,我沒辦法看著她倒在地上不管不顧,訛我一筆就訛我一筆唄,反正我也不是沒錢,就當是我付費看美人了。」

  「你不知道,她是真好看,那時候和現在還不大一樣,給我的感覺就是倔強的小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昏迷了也可愛,給她蓋毯子的時候還抓了抓我的小指頭,跟小貓一樣。我叫救護車給她送去了醫院,然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談嘉魚給她鼓掌:「厲害了。」

  「更厲害的還在後頭,」樓寧之記性真的不好,剛認識莊笙的時候不管什麼事都是東忘西忘的,但是在一起之後,這些事情反而像是水底的鵝卵石,慢慢地都顯露了出來,「我們家那時候投拍了一個劇,叫《碧落》,你應該聽過?」

  談嘉魚點頭:「聽過,好像是今年年底過年的時候播。」

  「就是過年的時候,我還等著看莊笙的表演呢。」

  「她在裡面演誰了?」

  「嗐,不跟你說了嘛,就一個群演,那會兒還啥資源沒有呢。」樓寧之拉回正題,道,「我大姐嫌我每天無所事事到處闖禍,非帶著我去劇組視察,視察還是考察來著,感覺這兩個詞都怪怪的,隨便吧。我就跟著去了,結果我就在劇組碰到了莊笙。這是第二次巧合。」

  「還有第三次?」談嘉魚吃驚地問。

  「有啊,那天晚上,是晚上吧,大概七點多,我剛從家裡出來,朋友叫我去酒吧玩兒,我就開著車去了,開到半路,我看有個人在馬路牙子上慢吞吞地走,挺難過的樣子。」

  「不會是莊笙吧?」

  「恭喜你又答對了。」樓寧之樂道,「可不就是莊笙麼,我兩三天見了她兩次,又不跟你一樣臉盲,立馬認出來了,在後面叭叭叭喇叭喊她,滴滴嗎滴滴嗎滴滴嗎?」

  樓寧之學了自己當時的語氣,說:「感覺回想起來自己像個神經病。」

  談嘉魚跟著樂:「可不就是神經病嗎?」

  樓寧之佯怒道:「你這樣我可是要生氣的啊。」

  談嘉魚說:「你生氣啊,我怕你生氣怎麼的?」

  樓寧之噗地笑了:「算了,你不怕我生氣我就不生氣了。」

  「後來呢?」談嘉魚像個追連載小說的讀者,追問道,「她滴滴了嗎?」

  「沒滴滴啦,我直接請她吃飯了。」

  「她答應了?」

  「必須答應,她對我一見鍾情。」樓寧之說完補充道,「一見鍾情這句杜撰的哈,是三見鍾情。我帶她去了酒吧和朋友聚餐,她有點兒拘謹吧好像,中間鬧了一陣具體的我不記得了。那會兒我一發小喜歡我,但是我不喜歡他,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腦抽了,選了個奇特的法子,我把莊笙叫出去,故意接吻讓發小看到,把他氣跑了。」

  「接接接接接吻?」談嘉魚驚得五官差點兒從臉上飛出去,「你們不是就見了三次嗎?有一次還是沒說過話的。晉江百合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所以說,藝術來源於生活,至於高不高於生活就見仁見智了。」

  「所以你們接吻完去開房了嗎?」談嘉魚順著小說思路捂著臉問下去,她還是個連初吻都沒有送出去的寶寶啊。

  樓寧之一言難盡地望著她:「生活雖然狗血,但是主角她不是智障,也不是精……不是,色|欲|熏|心的大色|魔,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嗎?」

  被鄙視了的談嘉魚:「……」

  「接吻完我就打了輛車把她送回家了,但是這個意外奠定了我們倆製造後來所有交集的基礎。」樓寧之說,「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樓寧之詳細描述了一番她是怎麼樣傻了吧唧地製造意外想去吻她第二次,以及是多麼地遲鈍,以為自己只是想和對方做好朋友,壓根沒有想到過愛情這一茬兒。

  談嘉魚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為樓寧之的蠢操作爆出笑聲。

  「原本我以為她也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卻沒想到她家大門早就敞開了,丫一直就是個彎的,就等著我上鉤呢。」樓寧之現在回頭想想還是心情複雜。

  她拿手機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絮叨了半小時了,嚇一跳:「不是說好給你做情感溝通的嗎?怎麼就我一個人在這裡叭叭叭叭的,該你了。」

  「該我什麼?」談嘉魚莞爾。

  樓寧之說:「說你的問題啊,為什麼不確定自己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她?」

  談嘉魚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說:「我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啊。」

  「什麼……就解決了?」樓寧之茫然。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就是解決了。」談嘉魚十指交叉,在胸前握緊,說,「我現在宣布,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和莊笙的cp粉了。」

  「啊?」

  談嘉魚站起來,握著她的手也將她從地上拉起來,釋然笑道:「謝謝你,真的。」

  「怎麼就謝謝我了?」

  「走了,馬上都快下課了。」談嘉魚牽著她的手穿過門下樓梯,那種魂牽夢縈總是會在她即將下定決心的時候出來影響她的感覺終於徹底消失了。

  她聽樓寧之講她的愛情,沒有嫉妒,只有羨慕,並且深深地祝福,那樣的感情她插-不-進-去,也永遠都不想插-進-去。

  她依舊想要擁有這樣的愛情,但是期冀的那個對象不再有樓寧之的名姓。

  「什麼啊?」樓寧之好不容易當一回知心大姐,感覺自己什麼都沒說,談嘉魚就自己想通了?也太沒有成就感了吧。

  「喂,你想了什麼你告訴我啊。」

  「給個提示線索也行啊。」

  「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的。」

  「難道我不是點醒你的人嗎?我沒有資格知道點醒了你哪裡嗎?」

  「我可以給錢的,真的。」

  談嘉魚就由著她絮絮叨叨,充耳不聞,嘴角地弧度卻高高地上揚起來。

  兩個人從後門進來,老師視若無睹,優等生總是有些優待的。

  方小雨捅了捅樓寧之的胳膊,讓她看手機,宿舍群里已經填滿了方小雨的咆哮。

  【你們倆幹啥去了呀?】

  【悄咪咪就跑了,也不知會一聲!!!】

  【速速回復!!!】

  再就是最新的一條:【嘛去了?老實交代】

  樓寧之回覆:【沒幹嗎,嘉魚妹妹有點兒不開心,我帶她出去聊了會兒天,現在似乎開心多了】雖然她並不知道談嘉魚在開心什麼。

  說著她習慣性偏了一下頭,談嘉魚也在發消息,而且手指在鍵盤上觸屏如飛,然而真正發出去的字卻沒有幾個。樓寧之眯著自己兩隻1.5視力的眼睛,竭力想看清對話框上面的名字,xx雲。

  前兩個字筆畫太多,看不清。

  樓寧之猜這位什麼雲女士就是談嘉魚的女朋友。和自己聊完天立馬就找女朋友說話,看來是真的好事將近了。樓寧之心情相當不錯,即將到來的暑假,宿舍里直男斬脫了單,樓宛之康復速度飛快,差點兒忘了,她待會兒放學還得去趟醫院拿幾盒燕窩回來給莊笙吃。

  生活如此美妙啊。

  樓寧之有點兒忘乎所以了,方小雨又捅了捅她的腰,讓她看手機。

  宿舍群里刷啦啦下來一排感嘆號,都是方小雨和付佳發的,樓寧之往上翻,終於翻到了引發騷動的罪魁禍首:

  【談嘉魚:我讓我對象在校門口等我下課,待會兒帶你們見見,都有空嗎?】

  【方小雨:!!!!】

  【付佳:啊啊啊啊啊!!!】

  【方小雨:!!!!啊啊啊啊!!!】

  【付佳:我的媽耶,這個勁爆的消息】

  只有早知內情的樓寧之淡定打下一行字:【有空,但是沒太多時間】當然她心裡還是對這位xx雲女士相當好奇的。

  還有半小時下課,407宿舍度秒如年。

  下課鈴響。

  老師:「同學們考試順——」

  著名的學霸組齊齊消失在教室里,門口留下一陣風。

  方小雨和付佳兩人全程都在激情討論。

  方小雨:「猜一下,身高體重,身高肯定一米八以上,體重一百五,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就跟電視劇裡面的男主角一樣帥!」

  付佳:「我持反對意見,咱們學校里帥哥那麼多,嘉魚根本不好這口,所以我傾向是長相中等偏上,身高一八五以上,體重猜不出來,反正肯定不胖。」

  方小雨:「賭明天食堂一頓飯,賭不賭?」

  付佳:「賭!!!」

  方小雨問樓寧之:「來一起參加啊?」

  樓寧之笑道:「不了不了,我最近運氣不好。我不負責任地猜一下,女裝大佬怎麼樣?」

  談嘉魚:「……」這可不是隨便皮的,待會兒方小雨和付佳兩個腦洞大上天的人真以為她女朋友是女裝大佬就誤會大了。

  談嘉魚說:「別聽她瞎說,絕對貨真價實。」

  樓寧之笑眯眯:「好嘞。」

  出了校門,談嘉魚在人群里張望了下,朝一個方向走去,方小雨和付佳正找符合她們心中標準的男生,沒想到談嘉魚領過來一個白色連衣裙,挎著鏈條小包的年輕女人過來,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裘暮雲。」

  裘暮雲比這些小屁孩大了好幾歲,見過的世面也多多了,落落大方道:「你們好。」

  方小雨和付佳當場石化。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裘小姐喜提名字

  在石榴榴的文中,一個人一旦有了名字,總歸就不一樣了

  好友四:?????